或問曰:“若仙必可得,聖人已修之矣,而周孔不為之者,是無此道可知也。”
抱朴子答曰:“夫聖人不必仙,仙人不必聖。聖人受命,不值長生之道〔一〕,但自欲除殘去賊,夷險平暴,制禮作樂,著法垂教,移不正之風,易流遁之俗,匡將危之主,扶亡徵之國,刊詩書,撰河洛,著經誥,和雅頌,訓童蒙〔二〕,應聘諸國,突無凝煙,席不暇煖〔三〕。其事則鞅掌罔極,窮年無已,亦焉能閉聰掩明〔四〕,內視反聽,呼吸導引,長齋久潔,入室鍊形,登山採藥,數息思神,斷穀清哉?至於仙者,唯須篤志至信,勤而不怠,能恬能靜,便可得之,不待多才也。有入俗之高真〔五〕,乃為道者之重累也。得合一大藥,知守一養神之要〔六〕,則長生久視,豈若聖人所修為者云云之無限乎?且夫俗所謂聖人者,皆治世之聖人,非得道之聖人,得道之聖人,則黃老是也。治世之聖人,則周孔是也。黃帝先治世而後登仙,此是偶有能兼之才者也。古之帝王,刻於泰山,可省讀者〔七〕七十二家,其餘磨滅者,不可勝數,而獨記黃帝仙者,其審然可知也。
世人以人所尤長,眾所不及者,便謂之聖。故善圍棋之無比者,則謂之棋聖,故嚴子卿馬綏明於今有棋聖之名焉〔八〕。善史書之絕時者,則謂之書聖,故皇象胡昭於今有書聖之名焉。善圖畫之過人者,則謂之畫聖〔九〕,故衛協張墨於今有畫聖之名焉〔一十〕。善刻削之尤巧者,則謂之木聖,故張衡馬鈞於今有木聖之名焉〔一一〕。故孟子謂伯夷,清之聖者也;柳下惠,和之聖者也;伊尹,任之聖者也〔一二〕。吾試演而論之,則聖非一事。夫班輸倕狄〔一三〕,機械之聖也;附扁和緩〔一四〕,治疾之聖也;子韋甘均,占候之聖也〔一五〕;史蘇辛廖〔一六〕,卜筮之聖也;夏育杜回〔一七〕,筋力之聖也;荊軻聶政〔一八〕,勇敢之聖也,飛廉夸父〔一九〕,輕速之聖也;子野延州〔二十〕,知音之聖也;孫吳韓白〔二一〕,用兵之聖也。聖者,人事之極號也,不獨於文學而已矣。莊周云:盜有聖人之道五焉〔二二〕。妄意而知人之藏者,明也;先入而不疑者,勇也;後出而不懼者,義也;知可否之宜者,知也;分財均同者,仁也。不得此道而成天下大盜者,未之有也。”
或曰:“聖人之道,不得枝分葉散,必總而兼之,然後為聖。”
余答之曰:“孔子門徒,達者七十二,而各得聖人之一體,是聖事有剖判也。又云:顏淵具體而微,是聖事有厚薄也。又易曰:有聖人之道四焉〔二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此則聖道可分之明證也。何為善於道德以致神仙者,獨不可謂之為得道之聖〔二四〕?苟不有得道之聖,則周孔不得為治世之聖乎?既非一矣〔二五〕,何以當責使相兼乎?按仙經以為諸得仙者,皆其受命偶值神仙之氣,自然所稟。故胞胎之中,已含信道之性,及其有識,則心好其事,必遭明師而得其法,不然,則不信不求,求亦不得也。玉鈐經〔二六〕主命原曰:人之吉凶,制在結胎受氣之日〔二七〕,皆上得列宿之精。其值聖宿則聖,值賢宿則賢,值文宿則文,值武宿則武,值貴宿則貴,值富宿則富,值賤宿則賤,值貧宿則貧,值壽宿則壽,值仙宿則仙。又有神仙聖人之宿,有治世聖人之宿,有兼二聖之宿,有貴而不富之宿,有富而不貴之宿,有兼富貴之宿,有先富後貧之宿,有先貴後賤之宿,有兼貧賤之宿,有富貴不終之宿,有忠孝之宿,有兇惡之宿。如此不可具載,其較略如此〔二八〕。為人生本有定命,張車子之說是也〔二九〕。苟不受神仙之命,則必無好仙之心,未有心不好之而求其事者也,未有不求而得之者也。自古至今,有高才明達,而不信有仙者,有平平許人學而得仙者,甲雖多所鑒識而或蔽於仙,乙則多所不通而偏達其理,此豈非天命之所使然乎?
夫道家寶祕仙術,弟子之中,尤尚簡擇,至精彌久,然後告之以要訣,況於世人,幸自不信不求,何為當強以語之邪?既不能化令信之,又將招嗤速謗。故得道之士,所以與世人異路而行,異處而止,言不欲與之交,身不欲與之雜。隔千里,猶恐不足以遠煩勞之攻〔三十〕;絕軌跡,猶恐不足以免毀辱之醜。貴不足以誘之,富不足以移之,何肯當自衒於俗士〔三一〕,言我有仙法乎?此蓋周孔所以無緣而知仙道也。且夫周孔,蓋是高才大學之深遠者耳,小小之伎,猶多不閑。使之跳丸弄劍〔三二〕,踰鋒投狹〔三三〕,履登幢〔三四〕,擿盤緣案〔三五〕,跟挂萬仞之峻峭〔三六〕,游泳呂梁之不測〔三七〕,手扛千鈞,足躡驚飆,暴虎檻豹〔三八〕,攬飛捷矢,凡人為之,而周孔不能,況過於此者乎?他人之所念慮,蚤蝨之所首向,隔牆之朱紫,林下之草芥,匣匱之書籍,地中之寶藏,豐林邃藪之鳥獸,重淵洪潭之魚鱉,令周孔委曲其采色,分別其物名,經列其多少,審實其有無,未必能盡知,況於遠此者乎〔三九〕?聖人不食則飢,不飲則渴,灼之則熱,凍之則寒,撻之則痛,刃之則傷,歲久則老矣,損傷則病矣,氣絕則死矣。此是其所與凡人無異者甚多,而其所以不同者至少矣。所以過絕人者,唯在於才長思遠,口給筆高,德全行潔,強訓博聞之事耳,亦安能無事不兼邪?既已著作典謨,安上治民,復欲使之兩知仙道〔四十〕,長生不死,以此責聖人,何其多乎?吾聞至言逆俗耳,真語必違眾,儒士卒覽吾此書者,必謂吾非毀聖人。吾豈然哉?但欲盡物理耳,理盡事窮,則似於謗訕周孔矣。世人謂聖人從天而墜,神靈之物,無所不知〔四一〕,無所不能。甚於服畏其名,不敢復料之以事,謂為聖人所不為,則人無復能之者也;聖人所不知,則人無復知之者也,不可笑哉〔四二〕?今具以近事校之,想可以悟也。完山之鳥,賣生送死之聲,孔子不知之〔四三〕,便可復謂顏回只可偏解之乎?聞太山婦人之哭,問之,乃知虎食其家三人,又不知此婦人何以不徙去之意,須答乃悟〔四四〕。見羅雀者純得黃口,不辨其意,問之乃覺〔四五〕。及欲葬母,不知父墓所在,須人語之,既定墓崩,又不知之,弟子誥之,乃泫然流涕〔四六〕。又疑顏淵之盜食,乃假言欲祭先人,卜掇塵之虛偽〔四七〕。廄焚,又不知傷人馬否〔四八〕。顏淵後,便謂之已死〔四九〕。又周流七十餘國,而不能逆知人之必不用之也,而栖栖遑遑〔五十〕,席不暇溫。又不知匡人當圍之,而由其途〔五一〕。問老子以古禮〔五二〕,禮有所不解也。問郯子以鳥官〔五三〕,官有所不識也。行不知津,而使人問之,又不知所問之人,必譏之而不告其路〔五四〕,若爾可知不問也。下車逐歌鳳者,而不知彼之不住也〔五五〕。見南子而不知其無益也〔五六〕。諸若此類,不可具舉,但不知仙法,何足怪哉?又俗儒云:聖人所不能,則餘人皆不能。則宕人水居〔五七〕,梁母火化,伯子耐至熱〔五八〕,仲都堪酷寒〔五九〕,左慈兵解而不死〔六十〕,甘始休糧以經歲〔六一〕,范軼見斫而不入〔六二〕,鱉令流尸而更生〔六三〕,少千執百鬼〔六四〕,長房縮地脈,〔六五〕仲甫假形於晨鳧〔六六〕,張楷吹噓起雲霧〔六七〕,未聞周孔能為斯事也。”
俗人或曰:“周孔皆能為此,但不為耳。”
吾答之曰:“必不求之於明文,而指之以空言者,吾便可謂周孔能振翮□飛,翱翔八極,興雲致雨,移山拔井,但不為耳。一不以記籍見事為據者,復何限哉?必若所云者,吾亦可以言周孔皆已昇仙,但以此法不可以訓世,恐人皆知不死之可得,皆必悉委供養,廢進宦而登危浮深,以修斯道,是為家無復子孫,國無復臣吏,忠孝並喪,大倫必亂,故周孔密自為之,而祕不告人,外託終亡之形,內有上仙之實。如此,則子亦將何以難吾乎?亦又未必不然也。靈寶經有正機平衡飛龜授袟凡三篇〔六八〕,皆仙術也。吳王伐石以治宮室,而於合石之中,得紫文金簡之書〔六九〕,不能讀之,使使者持以問仲尼,而欺仲尼曰:‘吳王閑居,有赤雀銜書以置殿上,不知其義,故遠諮呈。’仲尼以視之〔七十〕,曰:‘此乃靈寶之方,長生之法,禹之所服,隱在水邦,年齊天地,朝於紫庭者也。禹將仙化,封之名山石函之中,乃今赤雀銜之,殆天授也。’以此論之 是夏禹不死也,而仲尼又知之;安知仲尼不皆密修其道乎?正復使聖人不為此事,未可謂無其效也。人所好惡,各各不同,諭之以面,豈不信哉?誠合其意,雖小必為也;不合其神,雖大不學也。好苦憎甘,既皆有矣,嗜利棄義,亦無數焉。‘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聚人曰財〔七一〕。’又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七二〕,而昔已有禪之以帝王之位而不用,委之以四海之富而不願,蔑三九之官〔七三〕,背玉帛之聘,遂山林之高潔,甘魚釣之陋業者,蓋不可勝數耳。又曰:‘男女飲食,人之大欲存焉〔七四〕。’是以好色不可諫,甘旨可忘憂。昔有絕穀棄美,不畜妻妾,超然獨往,浩然得意〔七五〕,顧影含歡,漱流忘味者,又難勝記也。人情莫不愛紅顏豔姿,輕體柔身,而黃帝逑篤醜之嫫母〔七六〕,陳侯憐可憎之敦洽〔七七〕。人鼻無不樂香,故流黃鬱金〔七八〕、芝蘭蘇合〔七九〕、玄膽素膠〔八十〕、江離揭車〔八一〕、春蕙秋蘭,價同瓊瑤,而海上之女,逐酷臭之夫〔八二〕,隨之不止〔八三〕。周文嗜不美之葅〔八四〕,不以易太牢之滋味〔八五〕。魏明好椎鑿之聲,不以易絲竹之和音〔八六〕。人各有意,安可求此以同彼乎?周孔自偶,不信仙道,日月有所不照,聖人有所不知,豈可以聖人所不為,便云天下無仙!是責三光不照覆盆之內也。”
校釋
〔一〕 不值長生之道 孫校:“道”當作“氣”。
〔二〕 訓童蒙 孫校:“訓”上當脫一字。
〔三〕 突無凝煙席不暇煖 案淮南子脩務篇云:“孔子無黔突,墨子無煖席”,此一說也;班固答賓戲云:“孔席不□,墨突不黔”,又一說也。本篇言古聖人汲汲于行道,不暇久居,以致灶突無煙,坐席不煖。
〔四〕 亦焉能閉聰掩明 校勘記:藏本“焉能”作“焉得”。
〔五〕 有入俗之高真 孫校:“真”疑作“具”。
〔六〕 知守一養神之要 “知”下原無“守”字。校勘記:榮案盧本作“知守一”。明案慎校本、寶顏堂本、崇文本亦有“守”字。原脫,今據補。
〔七〕 可省讀者 孫校:“讀”下舊衍“書”字,今刪正。
〔八〕 嚴子卿馬綏明 嚴武,字子卿,三國吳人,圍棋妙手。見吳志趙達傳裴松之注。三國志魏文帝紀注引典論云:昔有馬合鄉侯善彈棋。又隋書經籍志著錄圍棋勢二十九卷,晉趙王倫舍人馬朗等撰。未知孰是馬綏明?
〔九〕 皇象胡昭至謂之畫聖 孫校:上二十六字藏本脫,校本約太平御覽七百五十二增。明案皇象,字休明,三國吳人,精工書法。見吳志趙達傳注。胡昭,字孔明,潁川人,魏志十一稱其尺牘之跡,動見模楷。
〔一十〕衛協張墨 衛協,晉時人,工繪畫,作道釋人物,冠絕當代。又名畫家顧愷之張墨等皆師事衛協,見歷代名畫記。
〔一一〕張衡馬鈞 孫校:“鈞”藏本作“忠”,校本依御覽更正。明案張衡,後漢南陽人,擅長文才,又善機巧,尤致思于天文歷算,以造渾天儀及候風地動儀著稱,後漢書有傳。馬鈞,三國時扶風人,巧思絕世,作指南車及翻車等,見魏志杜夔傳注;參傅玄馬鈞先生傳,見嚴可均輯全晉文。復案蔡邕謂渾天者,今史官所用候臺銅儀,則其法也;又史稱候風地動儀以精銅鑄成,然則張衡之巧,非關木聖,抱朴偶失之歟!
〔一二〕柳下惠至伊尹任之聖者也 孫校:上十六字藏本脫,刻本有。案寶顏堂本,崇文本皆有。孟軻稱伯夷、柳下惠、伊尹為聖,見孟子萬章下。
〔一三〕班輸倕狄 孫校:刻本無“輸倕”二字。明案倕,尚書舜典作垂,古巧匠,傳說堯時人,或說黃帝時人。班狄,見前論仙篇注。
〔一四〕附扁和緩 “附”柏筠堂本作“跗”。附,俞跗;扁,扁鵲;和,醫和;緩,醫緩,皆古名醫,見前至理篇注。
〔一五〕子韋甘均占候之聖也 札迻云:案史記天官書云,昔之傳天數者,於宋子韋,在齊甘公。集解引徐廣云,甘公名德。漢書藝文志有甘德長柳占夢十一卷。史記張耳傳索隱引劉歆七略則云甘公字逢,皆不云名均,未詳葛氏所據。
〔一六〕史蘇辛廖 史蘇,晉占卜之史,國語晉語云:獻公卜伐驪戎,史蘇占之。辛廖,晉大夫,畢萬筮仕於晉,遇屯之比,辛廖占之曰,吉。其後果蕃昌。見左傳閔公元年。
〔一七〕夏育杜回 夏育,周時衛人,大力士,能舉千鈞,見史記范睢傳及注。杜回,秦之力士,見左傳宣公十五年。
〔一八〕荊軻聶政 荊軻,戰國時勇者,大妄為,為燕太子丹刺秦王,見戰國策燕策。聶政,戰國勇士,為嚴遂刺殺韓相傀,見戰國策韓策。
〔一九〕飛廉夸父 飛廉,商紂臣,善走。孟子滕文公下:周武王驅飛廉於海隅而戮之。夸父,善走,為堯子丹朱臣,與日逐走,見山海經海外北經。
〔二十〕子野延州 子野,晉國師曠,見前道意篇注。延州,春秋時吳季札。左傳昭公二十七年:吳子使延州來季子聘于上國。杜預注云:季子本封延陵,後復封州來,故曰延州來。案師曠季札,並深知音樂者。
〔二一〕孫吳韓白 孫,孫武,春秋齊人,以兵法見用于吳王闔閭。後百餘歲有孫臏,孫武之後裔,亦長兵法,為齊威王軍師,著孫臏兵法。吳,吳起,衛人,好用兵,為魏文侯將。後之楚,為楚悼王相,厲行變法。並見史記孫子吳起列傳。韓,淮陰侯韓信,善用兵,為劉邦破項羽。白,白起,擅長用兵,為秦昭王將,屢破韓趙魏,各見史記本傳。
〔二二〕盜有聖人之道五焉 語見莊子胠篋篇。
〔二三〕易曰有聖人之道四焉 語見周易繫辭上。
〔二四〕獨不可謂之為得道之聖 慎校本、寶顏堂本“聖”下有“乎”字。
〔二五〕既非一矣 慎校本、寶顏堂本“既”上有“聖”字。
〔二六〕玉鈐經 孫校:“經”藏本作“云”,非;按玉鈐經又見前對俗篇,又見後登涉篇,今改正。
〔二七〕人之吉凶制在結胎受氣之日 慎校本、寶顏堂本、崇文本無“制在”二字,但有“修短於”三字。
〔二八〕其較略如此 孫校:“如此”二字當衍。
〔二九〕張車子之說是也 張車子事,見晉干寶搜神記卷十周攬嘖條。校補云,此不言張車子之事,而云張車子之說者,蓋車子之事,世所共知。此言人生本有定命,若俗說張車子之事是也。
〔三十〕煩勞之攻 孫校:“煩勞”刻本作“頰舌”。
〔三一〕何肯當自衒於俗士 寶顏堂本“當”作“常”。
〔三二〕跳丸弄劍 跳丸弄劍,雜技名。後漢張衡西京賦云:“跳丸劍之揮霍”。魏略載魏曹植為邯鄲淳命演跳丸擊劍等戲。
〔三三〕踰鋒投狹 張衡西京賦:“胸突銛鋒”,是踰鋒技也。投狹,即衝狹,西京賦云:“衝狹燕濯”。薛注:卷簟席以矛插其中,伎兒以身投從中過。
〔三四〕履登幢 ,大索。履,行繩技。西京賦云:“走索上而相逢”。
〔三五〕擿盤緣案 並雜技名。
〔三六〕跟挂萬仞之峻峭 西京賦云:“侲僮程材,上下翩翻,突倒投而跟絓,譬隕絕而復聯”。此即葛洪說跟挂萬仞伎之所指。
〔三七〕游泳呂梁之不測 故事見莊子達生篇及列子黃帝篇,參前釋滯篇注。
〔三八〕暴虎檻豹 暴虎,徒搏。檻豹,圈豹。
〔三九〕況於遠此者乎 慎校本、寶顏堂本、崇文本“於遠”作“遠於”。
〔四十〕復欲使之兩知仙道 慎校本、寶顏堂本、崇文本“兩”作為“兼”。
〔四一〕世人謂聖人從天而墜至無所不知 明案論衡知實篇論“聖人不能先知”,其言甚覈。蓋為抱朴之所本,其所舉例亦多同。
〔四二〕不可笑哉 孫校:“可”藏本作“亦”。
〔四三〕完山之鳥賣生送死之聲孔子不知之 說苑辨物篇云:孔子晨立堂上,聞哭者聲甚悲。孔子出,顏回曰,今有哭者其音甚悲,非獨哭死,又哭生離者。孔子曰,何以知之?回曰,似完山之鳥。孔子曰,何如?回曰,完山之鳥生四子,羽翼已成,乃離四海,哀鳴送之。孔子使人問哭者。哭者果為父死家貧賣子以葬,將與其長別也。
〔四四〕聞太山婦人之哭至須答乃悟 禮記檀弓下云:孔子過泰山之側,有婦人哭於墓者而哀,使子路問之。而曰,昔者吾舅死於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子曰,何為不去也?婦人曰,無苛政。子曰,苛政猛於虎也。
〔四五〕見羅雀者純得黃口至問之乃覺 說苑敬慎篇云:孔子見羅雀者所得皆黃口,問其故。羅者對曰,黃口從大爵者不得,大爵從黃口者可得。
〔四六〕葬母不知父墓所在至乃泫然流涕 案“弟子誥之”慎校本、寶顏堂本“誥”作“語”。禮記檀弓上云:孔子少孤,不知父墓。母亡,問於鄒曼父之母,然後得合葬於防。防墓又崩,門人後至,孔子問來何遲。門人實對。孔子泫然流涕曰,古不脩墓。由此可見孔丘不知之事實多。但自來儒者深為孔丘諱短。如晉張華博物志史補云“蔣濟、何晏、夏侯玄、王肅,皆云無此事(案指孔丘不知其父墓所在),注記者謬,時賢咸從之”。
〔四七〕疑顏淵之盜食至卜掇塵之虛偽 呂氏春秋任數篇云:孔子窮乎陳蔡之間,七日不嘗粒。晝寢。顏回索米回,爨之幾熟。孔子望見回攫其甑中而食之。選間食熟,謁孔子而進食。孔子佯為不見,起曰,今者夢見先君,食潔而後饋。顏回對曰,不可,嚮者煤炱入甑中,棄食不祥,回攫而飲之。由此可見孔丘疑顏回盜食而實無知也。
〔四八〕□焚又不知傷人馬否 論語鄉黨篇:□焚。子曰,傷人乎?不問馬。
〔四九〕顏淵後便謂之已死 論語先進篇:子畏於匡,顏淵後。子曰,吾以女為死矣。
〔五十〕栖栖遑遑 孫校:藏本“栖栖”作“恓恓”。
〔五一〕不知匡人當圍之而由其途 史記孔子世家張守節正義引琴操云:孔子到匡郭外,顏淵舉策指匡穿垣曰,往與陽貨正從此入。匡人聞其言,告君曰,往者陽貨今復來,乃率眾圍孔子。
〔五二〕問老子以古禮 史記孔子世家:孔子適周問禮,蓋見老子云。
〔五三〕問郯子以鳥官 左傳昭公十七年:郯子來朝,說少皞氏以鳥名官。仲尼聞之,見郯子而學之。
〔五四〕行不知津而使人問之至不告其路 論語微子篇: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桀溺譏之而不告其路。
〔五五〕下車逐歌鳳者而不知彼之不住也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孔子下車,欲與之言,接輿趨而避之。見論語微子篇。
〔五六〕見南子而不知其無益也 論語雍也篇: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孔子矢之。
〔五七〕宕人水居 博物志云:南海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
〔五八〕伯子耐至熱 “伯子”原作“子伯”。校補云:子伯當作伯子,文倒誤也。伯子,謂幼伯子。雜應篇云,唯幼伯子王仲都夏日重裘,周以十爐之火,口不稱熱。列仙傳幼伯子盛暑著襦蔥。今據校正。
〔五九〕仲都堪酷寒 桓譚新論云:道士王仲都能忍寒暑,元帝乃以隆冬盛寒日令袒,載駟馬於昆明池上,環冰而馳。御者厚衣狐裘寒戰,而仲都獨無變色,臥於池臺上,曛然自若。
〔六十〕左慈兵解而不死 魏王曹操屢欲殺左慈而不死。見神仙傳。
〔六一〕甘始休糧以經歲 甘始,三國時太原人,善行氣,不飲食,在世百餘歲,見神仙傳。
〔六二〕范軼見斫而不入 范軼,晉書林邑國傳作范逸。見前釋滯篇林邑以神錄王注。
〔六三〕鱉令流尸而更生 鱉令,一作鱉冷。參見前釋滯篇庸蜀以流尸帝注。
〔六四〕少千執百鬼 少千一作少干。參見前釋滯篇注。
〔六五〕長房縮地脈 費長房,汝南人,後漢書有傳。長房有神術,能縮地脈千里,見神仙傳壺公。
〔六六〕仲甫假形於晨鳧 李仲甫少學道於王君,能步訣隱形。仲甫有相識人居相去五百餘里,常以張羅自業。一旦,張羅得一鳥,視之,乃仲甫也。語畢,別去。見神仙傳。
〔六七〕張楷吹噓起雲霧 後漢書張霸傳:霸子楷好道術,能作五里霧。
〔六八〕靈寶經有正機平衡飛龜授袟凡三篇 明案後遐覽篇著錄正機經、平衡經、飛龜振經各一卷。所謂“飛龜振經”,疑有脫文誤字。神仙傳云華子期受仙隱靈寶方,一曰伊洛飛龜秩,二曰白禹正機,三曰平衡。
〔六九〕吳王至於合石之中得紫文金簡之書 前釋滯篇云:正機、平衡,割乎文(合)石之中。蓋即指此。
〔七十〕仲尼以視之 校補云:此文不當有“以”字,蓋涉上文諸“
以”字而衍。玉燭寶典十引此文無“以”字。
〔七一〕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聚人曰財 語見周易繫辭下篇。
〔七二〕富與貴是人之所欲 語見論語里仁篇。
〔七三〕蔑三九之官 三九,三公九卿。後漢書郎顗傳云:“三九之位,未見其人”。
〔七四〕男女飲食人之大欲存焉 語見禮記禮運篇。
〔七五〕浩然得意 孫校:“浩”藏本作“倍”,非。明案寶顏堂本、崇文本“浩然”作“悟言”。
〔七六〕黃帝逑篤醜之嫫母 孫校:藏本“逑”作“遠”,非。明案嫫母貌醜,傳說是黃帝第四妃。呂氏春秋遇合篇云:“嫫母執乎黃帝。黃帝曰:厲汝德而弗忘,與汝正而弗衰,雖惡何傷”?高誘注:惡,醜也。
〔七七〕陳侯憐可憎之敦洽 敦洽,陳人,醜而有德,陳侯悅之。呂氏春秋遇合篇云:“陳有惡人曰敦洽讎麋,椎顙廣額,色如漆赭,垂眼臨鼻,長肘而盩,陳侯見而甚悅之,外使治其國,內使制其身”。
〔七八〕流黃鬱金 流黃,即流黃香,似流黃而香。御覽九百八十二引吳時外國傳云,流黃香出都昆國。鬱金,鬱金香,其香十二葉,為百草之英。魏略云,生大秦國。見重修政和證類本草卷十三。
〔七九〕芝蘭蘇合 蘇合,蘇合香。後漢書西域傳:大秦國合諸香煎其汁,以為蘇合。
〔八十〕玄膽素膠 玄膽,未知何物。後雜應篇云:含玄膽湯以治齒牙動搖。本草有底野迦,用諸膽作之,赤黑色,出西戎,甚珍貴。見重修政和證類本草十六。另有楓香脂,一名白膠香,見重修政和證類本草十二,未知素膠之實指。
〔八一〕江離揭車 案江離、揭車,皆是香草。說文:江蘺,蘪蕪也。爾雅:蘄茞,蘪蕪也。郭璞注云:香草。爾雅:□車,□輿也。郭璞注云:□車,香草,見離騷。
〔八二〕海上之女逐酷臭之夫 曲園云,呂氏春秋遇合篇:“人有大臭者,其親戚兄弟妻妾知識無能與居者,自苦而居海上,海上人有說其臭者,晝夜隨之而弗能去”。本篇所云即此事。而以為海上之女,未知別有所據歟?或其所見呂覽,與今異也。
〔八三〕隨之不止 孫校:“止”下刻本有“人口無不悅甘而”七字,非。
〔八四〕周文嗜不美之葅 呂氏春秋遇合篇云:“若人之於滋味,無不說甘脆,而甘脆未必受也。文王嗜菖蒲葅,孔子聞而服之,縮頞而食之,三年,然後勝之。”
〔八五〕不以易太牢之滋味 孫校:“味”下刻本有“人耳無不喜樂而”七字,非。
〔八六〕魏明好椎鑿之聲不以易絲竹之和音 劉晝新論殊好篇云“漢順聽山鳥之音,云勝絲竹之響;魏文好槌鑿之聲,不貴金石之和”。案此篇魏明,劉子新論作魏文,椎鑿作槌鑿,絲竹作金石,是為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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