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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雩第四十五
 

  須頌篇曰:“治有期,亂有時,能以亂為治者優,優者有之。建初孟年,無妄氣至,聖世之期也。皇帝敦德,救備其災,故順鼓、明雩,為漢應變。”

  變複之家,以久雨為湛,“湛” 注感虛篇。久暘為旱,“暘”,日出也。“久暘”謂久不雨。旱應亢陽,湛應沈溺。春秋說曰:“人君亢陽致旱,沈溺致雨。”(見後順鼓篇。)案書篇云:“春秋公羊說,亢陽之節,足以複政。”春秋考異郵曰:“旱之言悍也,陽驕蹇所致也。”(御覽八七九。)洪範五行傳說同。並云:“持亢陽之節,暴虐於下,故旱災應也。”(合璧事類二十。)漢書五行志:“君炕陽而暴虐。”師古曰:“凡言炕陽者,枯涸之意,謂無惠澤於下也。”按:公羊僖九年傳:“震之者何?猶曰振振然。”何注: “亢陽之貌。”洪範五行傳:“魯宣公十年秋大旱,時公興師伐邾,取繹。夫伐國亢陽,應是大旱。”(御覽三五。)然則亢陽不止枯涸無惠之意,師古說未具。或難曰:夫一歲之中,十日者一雨,五日者一風。雨頗留,湛之兆也;暘頗久,旱之漸也。湛之時,人君未必沈溺也;旱之時,未必亢陽也。人君為政,前後若一,然而一湛一旱,時氣也。“一”猶“或” 也。范蠡計然曰:意林引範子曰:“計然者,葵丘濮上人也。姓辛,名文子。其先晉國公子。不肯自顯,天下莫知,故稱曰計然。”史記貨殖傳集解徐廣曰:“計然者,范蠡之師也,名研。”索隱以計倪與研是一人。周廣業曰:“計然自為辛文子,而倪別是一人。”唐志農家:范子計然十五卷。注:“范蠡問,計然答。”“太歲在子(于)水,毀;金,穣;木,饑;火,旱。”孫曰:“子” 當作“於”,字之誤也。此言太歲在於水則毀,在於金則穣,在於木則饑,在於火則旱。若作“在子”,不相貫矣。史記天官書:“察太歲所在,在金穣,水毀,木饑,火旱。此其大經也。”(漢書天文志“在”字不重。)越絕書計倪內經云:“太陰三歲處金,則穣;三歲處水,則毀;三歲處木,則康;(按“康”與“糠”同。)三歲處火,則旱。”史記貨殖列傳引計然曰:“故歲在金穣,水毀,木饑,火旱。”並其證。夫如是,水旱饑穣,有歲運也。歲直其運,氣當其世,變複之家,指而名之。人君用其言,求過自改。暘久自雨,雨久自暘,變複之家,遂名其功。人君然之,遂信其術。試使人君恬居安處,不求己過,天猶自雨,雨猶自暘。暘濟雨濟之時,濟,止也。字本作“霽 ”。說文:“霽,雨止也。從雨,齊聲。”洪范鄭注: “霽者,如雨之止,云在上也。”霽本謂雨止,假“濟 ”為之。此云“暘濟”者,引申之,凡“止”可曰“濟 ”。莊子齊物論:“厲風濟,則萬竅為虛。”淮南天文訓:“大風濟。”則又謂風止為“濟”也。人君無事,變複之家,猶名其術。是則陰陽之氣,以人為主,不說(統)於天也。“說”當作“統” 。變動篇云:“人物吉凶,統於天也。”又云:“寒溫之氣,系於天地而統於陰陽。”夫人不能以行感天,天亦不隨行而應人。義詳變動篇。

  春秋魯大雩,旱求雨之祭也。桓公五年秋,大雩。公羊曰:“大雩者,旱祭也。”旱久不雨,禱祭求福,若人之疾病,祭神解禍矣,此變複也。變複,見感虛篇注。

  詩云:“月離于畢,比滂□矣。”見小雅漸漸之石。“比”作“ 俾”,音同。“離”讀“麗”。離畢謂宿畢也。餘注說日篇。書曰:“月之從星,則以風雨。”見洪範。注感虛篇。然則風雨隨月所離從也。房星四表三道,盼遂案:“房”當為“畢”。此涉上篇多言房星而誤也。畢為西方宿,房為東方宿,各不相及,甯容溷視?又本篇皆就畢星立言,不應此處獨作房也。日月之行,出入三道。出北則湛,出南則旱。或言出北則旱,南則湛。天官書索隱引尚書運期授曰:“ 所謂房,四表之道。”宋均云:“ 四星間,有三道,日月五星所從出入也。”春秋佐助期曰:“房為四表,布三公道,故昴畢為天街。”(書抄百五十。)隋書天文志曰:“房四星,下第一星,上將也。次,次將也。次,次相也。上星,上相也。南二星,君位;北二星,夫人位。又為四表。中間為天衢之大道,為天闕,黃道之所經也。南間曰陽環,其南曰太陽。北間曰陰間,其北曰太陰。七曜由乎天衢,則天下平和。由陽道則主旱喪,由陰道則主水兵。”漢書天文志云:“ 月出房北為雨,出房南為旱。”或言北旱,南湛,與漢、隋志異,未聞。盼遂案:此九字非本文,亦非自注語,或出後人誤沾耳。本篇屢言南則暘,北則雨,知仲任定從北湛南旱之說,不應於此處操兩可之說也。案月為天下占,房為九州候。盼遂案:“房”亦“畢”之誤字。下文孔子、子路以月離于畢而齎雨具,不作房星。又云“月離于畢為雨占,天下共之”,又云“月畢天下占”,與此“為九州候”同也。月之南北,非獨為魯也。

  孔子出,使子路齎雨具。有頃,天果大雨。子路問其故,孔子曰:“昨暮月離于畢。”後日,後日,猶他日也。月複離畢。孔子出,子路請齎雨具,孔子不聽。出果無雨。子路問其故,孔子曰:“昔日,月離其陰,故雨;昨暮,月離其陽,故不雨。”史記弟子傳有若傳亦述此事,但不言“子路”。家語弟子解又作“司馬期”。夫如是,魯雨自以月離,豈以政哉?如審以政,令月離于畢為雨占,天下共之,魯雨,天下亦宜皆雨。六國之時,政治不同,人君所行,賞罰異時,必以雨為應政,令月離六七畢星,然後足也。

  魯繆公之時,歲旱。繆公問縣子:“天旱不雨,寡人欲暴巫,奚如?”檀弓下鄭注:“ 巫主接神,覬天哀而雨之。春秋傳說巫曰:‘ 在女曰巫,在男曰覡。'”周禮: “女巫,旱暵則舞雩。”縣子不聽。不聽從其言。“欲徙市,奚如?”對曰:“天子崩,巷市七日;諸公(侯)薨,“公”,元本作“侯”,朱校同,是也。檀弓正作“侯”巷市五日。檀弓作“三日”。為之徙市,不亦可乎!”鄭曰:“徙市者,庶人之喪禮。今徙市,是憂戚於旱,若喪。”正義曰:“ 巷市者,以庶人憂戚,無複求覓財物,要有急須之物,不得不求,故於邑裏之內而為巷市。”案縣子之言,徙市得雨也。案詩、書之文,月離星(畢)得雨。月離箕者風,離畢者雨,不當泛言“月離星得雨”。“離星”當作“離畢”。此即據“月離于畢”為言。說日篇曰:“麗畢之時當得雨。”下文云:“肯為徙市故離畢之陰乎。”即承此為文。是其證。日月之行,有常節度,肯為徙市故,離畢之陰乎?夫月畢天下占,徙魯之市,安耐移月?“耐”、“能”古通。月之行天,三十日而周。白虎通日月篇:“日,日行一度;月,日行十三度。月及日為一月,至二十九日未及七度;即三十日者,過行七度。”一月之中,一過畢星,離陽則陽(暘),吳曰:下“陽”字當作“暘”。“ 暘”、“雨”對文。 〔離陰則雨〕。“離陽則暘”下,當脫“離陰則雨”句。此文意在月離畢陰,天則自雨,以明徙市求雨之非。若只及“離陽則暘”,則此文義無所取,其證一。下文:“假令徙市之感,能令月離畢陰,其時徙市能得雨乎。”即據“離陰則雨”為說。今本脫此四字,則使其義無屬,其證二。假令徙市之感,能令月離畢陽( 陰),“陽”當作“陰”。上文: “日月之行,有常節度,肯為徙市故,離畢之陰乎?” 此文正與相應。意謂月離畢陰則雨,若徙市能使月宿畢之陰,則可徙市求雨。今訛作“畢陽”,則失其義。盼遂案:“陽”當為“陰”之誤,上文皆作離畢之陰。其時徙市而得雨乎。 而”讀“能”,“乎”當作“也” 。盼遂案:“時”疑為“將”之誤。夫如縣子言, “如”下疑脫“是”字。未可用也。

  董仲舒求雨,申春秋之義,亂龍篇作“雩”。設虛立祀。“虛” 讀“墟”,為四通之壇也。漢書本傳:“仲舒治國,以春秋災異之變,推陰陽所以錯行,故求雨,閉諸陽,縱諸陰。其止雨反是。”春秋繁露有求雨篇。父不食于枝庶,曲禮下曰:“支子不祭,祭必告于宗子。”天不食于下地,諸侯雩禮所祀,未知何神。月令:“仲夏之月,大雩帝,用盛樂,乃命百縣雩祀百辟卿士有益於民者,以祈穀實。 ”鄭注:“雩帝,謂為壇南郊之旁,雩五精之帝,配以先帝也。百辟卿士,古者上公,若句龍、後稷之類也。天子雩上帝,諸侯以下雩上公。”左桓五年傳服虔注(見後漢書禮儀注。)曰:“大雩,夏祭天名。一說,大雩者,祭於帝而祈雨也。一說,郊祀天祈農事,雩祭山川而祈雨也。”賈逵注(見本疏。)曰:“言‘大'者,別山川之雩,蓋以諸侯雩山川,魯得雩上帝,故稱‘ 大'。”據此,則知天子祭天,諸侯祭上公山川。仲任云:“諸侯雩祭所祀,如天神也。”又云:“大雩所祭,豈祭山乎?”蓋以疑詞設難,非不明乎此也。如天神也,唯王者天乃歆,諸侯及今長吏,天不享也。神不歆享,安耐得神?如云雨者(之)氣也,“ 者”,宋殘卷、元本作“之”,是也。朱校同。此文言:若所祭者是“云雨之氣”,非言云雨是“氣”也。今本作“者”,失之。下文“云雨之氣,何用歆享”,即復述此語,是其證。云雨之氣,何用歆享?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辨雨天下,泰山也。公羊僖三十一年傳文。注見說日篇。泰山雨天下,小山雨國邑。說日篇作“小山雨一國”。 然則大雩所祭,豈祭山乎?假令審然,(而)不〔而〕得也。孫曰:“而不”當作“不而 ”。“不而得也”,即“不能得也”。仲任之意,假令大雩專為祭山,則不能得雨也。故下文應之曰:“雨無形兆,深藏高山,人君雩祭,安耐得之。”今作“而不 ”者,亦後人不達古語而妄改之。何以效之?水異川而居,相高分寸,不決不流,不鑿不合。誠令人君禱祭水旁,能令高分寸之水流而合乎?夫見在之水,相差無幾,人君請之,終不耐行,況雨無形兆,深藏高山,人君雩祭,安耐得之?

  夫雨水在天地之間也,猶夫涕泣在人形中也。或 □酒食,請于惠人之前,未(求)出其泣,“ 未”為“求”形誤。宋、王本同。程本、崇文本作“求 ”,是也,當據正。惠人終不為之隕涕。盼遂案:“ 未”疑為“求”之誤。下文“泣不可請而出,雨安可求而得”,正承此求泣為說也。夫泣不可請而出,雨安可求而得?雍門子悲哭,孟嘗君為之流涕;注感虛篇。蘇秦、張儀悲說坑中,鬼谷先生泣下沾襟。注答佞篇。或者儻可為雍門之聲,出蘇、張之說,以感天乎?天又耳目高遠,音氣不通。杞梁之妻,又已悲哭,天不雨而城反崩。注感虛篇。夫如是,竟當何以致雨?雩祭之家,何用感天?

  案月出北道,離畢之陰,稀有不雨。由此言之,北道,畢星之所在也。北道星肯為雩祭之故下其雨乎? “星”上疑脫“畢”字。孔子出,使子路齎雨具之時,魯未必雩祭也。不祭,沛然自雨;不求,曠然自暘。夫如是,天之暘雨,自有時也。一歲之中,暘雨連屬。當其雨也,誰求之者?當其暘也,誰止之者?

  人君聽請,以安民施恩,必非賢也。天至賢矣,時未當雨,偽請求之,故妄下其雨,盼遂案:“偽”當作“為”,音於偽反。人君聽請之類也。變複之家,不推類驗之,空張法術,惑人君。或未當雨,而賢君求之而不得;盼遂案: “雨”下“而”字衍文。或適當自雨,惡君求之,遭遇其時。是使賢君受空責,而惡君蒙虛名也。

  世稱聖人純而賢者駮,吳曰:潛夫論實貢篇云:“聖人純,賢者駮。”此蓋漢世傳語,故二王用之。汪繼培曰:“漢書梅福傳云:‘ 一色成體謂之純,白黑雜合謂之駁。'”純則行操無非,無非則政治無失。然而世之聖君,莫有如堯、湯。堯遭洪水,湯遭大旱。如謂政治所致,堯、湯惡君也;如非政治,是運氣也。運氣有時,安可請求?世之論者,猶謂堯、湯水旱,水旱者,時也;“水旱”二字不當重出。其小旱湛,皆政也。假令審然,何用致湛?盼遂案:據上下文例,“湛”上應有“旱”字。此總承“ 堯遭洪水,湯遭大旱立言,脫一“旱”字,則偏而不周矣。審以政致之,不脩所以失之,謂不脩政。而從(徒)請求,“從 ”字未妥,當為“徒”形誤。安耐複之?“ 耐”、“能”古通。複,消複也。世審稱堯、湯水旱,天之運氣,非政所致。白虎通災變篇曰:“堯遭洪水,湯遭大旱,亦有譴告乎?堯遭洪水,湯遭大旱,命運時然。”夫天之運氣,時當自然,雖雩祭請求,終無補益。而世又稱湯以五過禱于桑林,感類篇亦作“五過”。當作“六過” ,說詳感虛篇。盼遂案:“五過”當是“六過”之誤。本論感虛篇“湯禱于桑林,自責以六過”可證。後漢書鐘離意傳:“成湯遭旱,以六事自責。”亦不作五事。感類篇之“五過”,並宜據改。時立得雨。夫言運氣,則桑林之說絀;稱桑林,則運氣之論消。世之說稱者,竟當何由?救水旱之術,審當何用?

  夫災變大抵有二:宋殘卷、朱校元本“抵”作“都”。有政治之災,有無妄之變。 “無妄”注寒溫篇。政治之災,須耐求之。“求”謂立祀請求。求之雖不耐得,“耐”讀“能”。而惠湣惻隱之恩,不得已之意也。慈父之于子,孝子之於親,知病不祀神,疾痛不和藥。兩“不 ”字當作“必”。本書“必”、“不”常誤。盼遂案:二“不”字疑當為“而”,形近之誤。或淺人誤涉下文多不字而改也。下文云“知病之必不可治,治之無益,然終不肯安坐待絕,猶蔔筮求崇,召醫和藥”,即此“ 知病而求神,疾痛而和藥”之事也。又(夫)知病之必不可治,“又”,日抄引作“夫” ,是也。當據正。治之無益,然終不肯安坐待絕,猶蔔筮求祟,召毉和藥者,惻痛慇懃,冀有驗也。既死氣絕,不可如何,升屋之危,以衣招複,儀禮七喪禮曰:“ 升自前東榮中屋,北面,招以衣,曰:皋某複。三,降衣於前。”禮記喪大記曰:“複,皆升自東榮中屋,履危,北面三號,卷衣投於前。唯哭先複,複而後行死事。”鄭注:“複招魂複魄也。危,棟上也。氣絕則哭,哭而複,複而不蘇,可以為死事。 ”悲恨思慕,冀其悟也。雩祭者之用心,慈父孝子之用意也。無妄之災,百民不知,必歸於主。為政治者,慰民之望,故亦必雩。

  問:政治之災,無妄之變,何以別之?“ 問”下當有“曰”字。

  曰:德酆政得,災猶至者,無妄也;德衰政失,變應來者,政治也。夫政治,舊校曰:一有“也治”字。則外雩而內改,以複其虧;無妄,則內守舊政,外脩雩禮,以慰民心。故夫無妄之氣,曆世時至,當固自一,不宜改政。何以驗之?周公為成王陳立政之言曰:“時則物有間之,盼遂案:物謂災物或鬼物也。孔安國本尚書立政作“時則勿有間之。”傳云:“如是則勿有以代之。”不如王說之長。自一話一言,我則末,維成德之彥,以乂我受民。”見尚書立政篇。“物”作“勿 ”。王鳴盛曰:“據此,則‘勿'當作‘物',謂災物也。劉逵吳都賦注引易無妄曰:‘災氣有九,陽阨五,陰阨四,合為九。一元之中,四千六百一十七歲,各以數至。'王充據此,以說此經,為災物間至,不宜改政,此必晚周學者相傳古訓,當從之。偽傳出魏、晉人,擅改古訓,非也。”段玉裁曰:“論衡作‘物',此今文尚書也。訓為災物,此今文尚書說也。作‘勿'者,古文尚書也。”侯康曰:“仲任說此經,與古文絕殊,蓋以‘物'為‘災物'。考僖公四年左傳:‘必書云物。'注:‘云物,氣色災變也。'又史記留侯世家:‘ 然言有物。'漢書東平王宇傳:‘或明鬼神,信物怪。 '仲任以‘物'為災怪,義同於此。”段玉裁曰:“詳仲任意,於‘末'字絕句,‘末',無也,謂無非也。 ”暉按:段說是。江聲從仲任說,而乃沿舊讀,以“末 ”為“終”,失之。又按:“之”讀“至”,謂災物乘間而至。彥,美士也。“乂”讀“艾”,爾雅釋詁云: “相也”。孫弈示兒編十三云:“立政曰:‘以乂我受民。'論衡明雩篇引之曰:‘以友我愛民。'”按:今本引與經同,孫志祖曰:“蓋明人所改。”周公立政,可謂得矣。知非常之物,不賑不至,段玉裁曰:“至”當作“去”,謂去非常之災異也。故敕成王自一話一言,政事無非,毋敢變易。然則非常之變,無妄之氣間而至也。水氣間堯,旱氣間湯。周宣以賢,遭遇久旱。注藝增篇。建初孟季(年),北州連旱,“季”當作“ 年”。“年”一作“季”,與“季”形近而誤。恢國、須頌並云:“建初孟年,無妄氣至。”對作篇云:“建初孟年,中州頗歉。”並一事也。北州謂兗、豫、徐三州。盼遂案:“孟季”當是“孟年”,形之誤也。“孟年”猶“元年”矣。亂龍篇有“季年”之言,與此正同例。後漢書楊終傳:“建初元年,大旱,穀貴。”又續漢書五行志注引孔叢曰:“建初元年,大旱,天子憂之。侍御史孔豐請如成湯省畋散積,減損衣食,天子從之。”殆即仲任此篇所言之事。顧章帝紀書此事於即位未改元年之時,云“京師及三州大旱,詔勿取兗、豫、徐州田租芻□,以其見谷賑給貧民”云云,與諸書所紀建初元年實一事也。本論恢國篇亦有“建初孟年,無妄氣至”之言,與此文同,亦確證也。牛死民乏,放流就賤。聖主寬明於上,百官共職于下,太平之明時也。政無細非,旱猶有,氣間之也。聖主知之,不改政行,轉穀賑贍,損酆濟耗。斯見之審明,所以救赴之者得宜也。魯文公間歲大旱,僖公二十一年事也。此云“文公”,誤。臧文仲曰:“脩城郭,貶食省用,務嗇勸分。”左傳“嗇”作“ 穡”,字通。鄭玄兵禮注:“收斂曰穡。”文仲知非政,故徒脩備,脩城郭。為守備。不改政治。變複之家,見變輒歸於政,不揆政之無非;見異懼惑,變易操行。以不宜改而變,秖取災焉。“ 秖”,朱校元本、程、鄭本同。錢、黃、王本並從“示 ”。

  何以言必當雩也?

  曰:春秋大雩,傳家在(左)(宣)〔丘明〕、公羊、谷梁無譏之文,孫曰:此節文不可通,且春秋宣公無大雩,疑當作“曰:春秋大雩,傳家左丘明、公羊、谷梁無譏之文。”“在”即“左”字之誤,“宣”涉上文“宜”字之訛而衍者,又脫去“丘明”二字,故文不成義。書虛篇云:“如經失之,傳家左丘明、公羊、谷梁何諱不言。”亦以“傳家左丘明、公羊、谷梁”並言,可證。當雩明矣。曾皙對孔子言其志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饋)。”齊曰:“歸”當作“饋”。下文“詠而饋,詠歌饋祭也” ,即釋此文。後人見與今本論語不合,因妄改“饋”為 “歸”。祭意篇誤同。孔子曰:“吾與點也。”見論語先進篇。魯設雩祭于沂水之上。鄭曰:“沂水出沂山,(水經沂水注。)在魯城南,雩壇在其上。”(禮記郊特牲正義。)皇疏引王弼曰:“沂水近孔子宅,舞雩壇在其上。”左昭二十五年傳杜注: “魯城南自有沂水,大沂水出蓋縣南,至下邳入泗。” 正義引釋例土地名:“ 襄十八年,沂水出東莞蓋縣艾山南,經琅邪、東海,(案:今本釋例“南”上有“東”字。)至下邳縣入泗。此沂水出魯國魯縣西南入泗水。(案:今本作“東南入泗”。)是沂水有二也。”四書釋地、春秋地名考二,並謂出魯縣尼丘山者,即論語所謂 “浴乎沂”者。其出蓋縣臨樂山,即所謂大沂水,與此別。暮者晚也,春謂四月也。此據周正。集解包曰:“暮春者,季春三月也。”皇疏: “謂建辰夏之三月也。”故與此異。按:月令鄭注:“ 龍見而雩,雩之正,當以四月。”周禮春官司巫賈疏: “若四月正雩,非直有男巫女巫。按論語曾皙云:‘春服既成,童子六七人,冠者五六人。'兼有此等。”是亦以暮春為四月,以符龍見之期。公羊桓五年疏、月令疏,亦以此為魯人正雩,但並昧於節氣。龍見為建巳之月,于夏正為四月,于周正則為六月,以龍見當周之四月,失之。“春服既成”,謂四月之服成也。包曰:“春服既成者,衣單夾之時也。”按:此文以周正釋暮春,則四月于夏正為二月,非得和煦單衫。是包說不通於此。冠者、童子,雩祭樂人也。公羊桓五年何注:“使童男女各八人,舞而呼雩。”疏曰:“論語云:‘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與此異者,魯人正雩,故其數少,複不言男女。今此書見於經,非正雩也。凡脩雩者,皆為旱甚而作之,故其數多,又兼男女矣。是以司巫職曰‘若國大旱,則率巫而舞雩' 是也。春秋說云‘冠者七八人,童子八九人'者,蓋是天子雩也。”周禮春官司巫職:“司巫掌群巫之政令,若國大旱,則帥巫而舞雩。”疏曰:“謂帥女巫。若四月正雩,非直有男巫女巫,按論語曾皙云:‘春服既成,童子六七人,冠者五六人。'兼有此等。故舞師云: ‘教皇舞,帥而舞旱暵之祀。'舞師謂(阮校“謂”當作“誨”。)野人能舞者,明知兼有童子冠者可知。” 按:上引二事,皆以冠者童子為樂人,其別據論語舊說,抑本仲任此文,今不可考。集解包說,謂冠者童子為友朋,(從皇疏。)乃三家論之異。“浴乎沂”,涉沂水也,象龍之從水中出也。桂馥劄樸曰:“論衡謂‘浴乎沂'當為‘沿乎沂',古人無入水浴體之事。”暉按:論衡無此說,論語筆解載韓愈曰:“‘浴'當為‘沿'之誤也。週三月,夏之正月,安有浴之理哉。”武億曰:“筆解謂‘浴'作‘沿',亦廣王氏之義。”桂氏蓋以筆解誤作論衡。淩曙群書答問又據此文謂“浴”當為“涉”之誤,亦非。“浴”,舊說有三:訓“浴”為“涉”,涉水不浴,為雩祭威儀,此仲任義也。蓋亦舊說,然書缺有間,今難詳究。相往水浴,濯洗逐風耳,此包氏義也。浴謂褉祓,此蔡邕義也。月令“暮春天子始乘舟”,蔡邕章句:“乘舟褉於名川也。論語‘ 暮春浴乎沂',自上及下,古有此禮,今三月上巳祓于水濱,蓋出此也。”(見後漢書禮志、宋書禮志。)論語發微曰:“浴言祓濯于沂水,而後行雩祭。”此又溝通王、蔡二說也。“風乎舞雩 ”,風,歌也。後漢書仲長統傳:“統欲卜居清曠以樂其志,論之曰:‘諷於舞雩之下,詠歸高堂之上。'”注引論語。按:此“風”亦讀作“諷” ,與統說合。集解包曰:“風涼於舞雩之下。”兩漢刊誤補遺十曰:“說者以為風乾身,時尚寒,安得風乾身乎?充說與統合,包氏諸家其於本字誤矣。”困學紀聞七曰:“以‘風'為‘諷',則與‘詠而歸'一意,當從舊說。”水經泗水注:“沂水出魯城東南尼丘山西北,北對稷門,亦曰雩門。門南隔水有雩壇,高三丈,曾點所欲風舞處也。”困學紀聞曰:“以酈注推之,則出魯門,即為沂水,而舞雩又在沂水之南。”方輿紀要曰:“舞雩壇在曲阜城東南二裏。”“詠而饋”,詠歌饋祭也,今本“饋”作“歸”。包曰:“歌詠先王之道,歸夫子之門。”釋文:“鄭本作‘ 饋',饋,酒食也。魯讀‘饋'為‘歸',今從古。” 按:此作“饋”,從古論也。仲任今文家,本書多從魯論,如“子疾病”,(感虛篇。)“猶吾大夫高子也” ,(別通篇。)“雖疏食菜根,瓜(魯讀為“必”。)祭必齋如也”(祭意篇。)等是也。此文又從古,蓋範書所謂“不守章句”者。臧鏞堂曰:“說文解字:‘饋,餉也,饋,吳人謂祭曰饋。'是古論‘饋'本作‘饋 '也。”暉按:鄭曰:“饋,酒食也。”是讀“饋”本義。仲任曰:“饋,祭也。”是讀“饋”為“饋”。祭為“饋”字本義,古論只作“饋”。如“歸孔子豚”, “齊人歸女樂”,鄭並從古作“饋”。史記弟子傳“詠而歸”,徐廣曰:“一作饋。”史公采古論,故作“饋 ”。臧氏疑古論本作“饋”,非也。王云“饋祭”,鄭謂“酒食”,義稍不同耳。又按:陳鱣、臧鏞堂以詠饋為祓褉之禮,則又失之。以為祓褉者,只見蔡邕月令章句。(已見前。)仲任則明謂雩祭,本文可按。鄭注論語說同。月令:“命有司祈祀山川百源,大雩帝,用盛樂。”鄭注:“自鞀鞞至柷敔皆作,曰盛樂。凡他雩用歌舞而已。”疏曰:“女巫云:‘旱暵則無雩。'是用歌舞。正雩則非唯歌舞,兼用余樂。故論語云‘舞雩,詠而歸'是也。”是亦以詠饋為雩祭。翟灝曰:“自鄭讀‘歸'為‘饋',附和者以為饋祭,後之儒者,遂以雩為雩祭。”按仲任在鄭氏前,翟說亦非。論語發微謂:“詠是歌絲衣篇。雩為靈星之祭。”歌詠而祭也。徐養原論語魯讀考曰:“充此論,乃古文說。”說論之家,以為浴者,浴沂水中也;風,幹身也。集解包說如是。論語發微曰:“‘說論之家',當指魯論,當時今文魯論最盛也。 ”周之四月,正歲二月也,俞曰:包注以暮春為季春三月,自是建辰之月。周頌臣工篇:“維暮之春。”鄭箋謂:“ 周之季春,于夏為孟春。”則以為建寅之日,而此乃以為建卯之月。在夏正為仲春,不得為暮;在周正為孟夏,並不得言春,雖漢人舊說,不敢從也。尚寒,安得浴而風乾身?此仲任駁論語也。由此言之,涉水不浴,雩祭審矣。 桂馥劄樸曰:論衡說論語“風乎舞雩” 為行雩祭,鄭注論語同。月令“大雩帝”,公羊傳“大雩”,疏並引論語“ 舞雩”、“冠者”、“童子”。案:大雩在四月,即周之六月,“龍見而雩”是也。其他為旱修雩,多在秋冬,無暮春雩祭之禮。賈逵曰:“言大雩者,別於山川之雩。”豈山川之雩,不關龍見邪?暉按:公羊桓五年傳疏、周禮司巫疏,並以論語“風乎舞雩”為行雩祭。姚范以為唐以前經師有此說。春秋左氏傳曰:“啟蟄而雩。”又曰:“ 龍見而雩。”啟蟄、龍見,皆二月也。俞曰:桓五年左傳:“啟蟄而郊龍見而雩。”杜注:“龍見,建巳之月。”禮記月令篇:“仲夏之月,乃命百縣雩祀。”鄭注曰:“雩之正,當以四月,凡周之秋三月之中而旱,亦脩雩禮以求雨,因著正雩此月,失之矣。 ”然則正雩在建巳之月,而午未申三月不雨,亦得行雩禮,若卯月非雩時也。左傳言“啟蟄而郊”,此乃改為 “啟蟄而雩”,未知其說。先孫曰:左桓五年傳作“啟蟄而郊”,不云“雩”。仲任不知據何本。後祭意篇亦云:“二月之時,龍星始出,故傳曰:龍見而雩,龍星見時,歲巳啟蟄而雩。”(此文有訛。疑當云:“故又曰啟蟄而雩。”今本挩五字耳。)論語發微曰:“以雩在正歲二月,非。蒼龍昏見東方,在正歲四月,始舉雩祭。故左傳‘龍見而雩',杜注以為建巳。若啟蟄,則夏正郊天,而非雩。”暉按:杜注:“啟蟄,夏正建寅之月;龍見,建巳之月。”是啟蟄于夏正為正月,于周正為三月,龍見於夏正為四月,于周正為六月。仲任並云二月者,太初以後,以雨水為正月中,驚蟄為二月節,昧於曆法之變,誤沿當時俗習,故以啟蟄為二月。龍見於夏正為四月,誤以四月為周正,故據夏正言二月也。後漢書禮儀志中注引左桓五年傳服虔注:“大雩,夏祭天名。雩,遠也,遠為百穀求膏雨也。龍見而雩,龍,角亢也,謂四月昏,龍星體見,萬物始盛,待雨而大,故雩祭以求雨也。”春二月雩,秋八月亦雩。春祈穀雨,秋祈穀實。云“春二月雩”者,誤據“啟蟄而雩”,“龍見而雩”也。後漢書禮儀志:“自立春,至立夏,盡立秋,其旱也,公卿官長以次行雩禮求雨。”劉寶楠愈愚錄二曰:“雩正祀在建巳月,左傳所謂‘龍見而雩'。若春秋所書秋冬雩,皆因旱而請雨,非正祀也。今誤據漢儀,以為二月八月有雨雩,並非。”又卷三云:“左桓五年傳:‘凡祀,啟蟄而郊,龍見而雩。'郊,雩各別,不得以郊為雩。且龍見在建巳月,非在二月。春秋所書秋雩,皆是因旱而雩,不得列為正祀。周正建子,而仍用夏令,不得以莫春為周正。且周正三月,于夏為正月,不得云週四月、夏二月。此皆論衡顯然之誤。而以論語曾點所言為指雩祀,則確不可易。惟春旱用雩,未有證說。今案左氏云:(桓五年傳。)‘秋大雩,書不時也。龍見而雩,過則書。'‘ 不時'者,言非龍見之時。明此秋為旱而請雨。故公羊直以為旱,非有所譏禮之失也。(杜預經注,乃云“失龍見之時”。語不合。)雩正祀在四月,若春秋冬三時有旱,則亦用此雩禮行之。春秋於正不書,惟因旱而雩則書。是故雩而得雨則書雩,雩而不得雨則書旱,不書雩。左僖二十一年‘夏大旱',杜注:“雩不獲雨,故書曰旱。”然則凡書旱,皆為雩不獲雨矣。又僖三年,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二年,冬十月不雨。文二年云:‘自十有二月不雨,至於秋七月 '。十年、十三年並云:‘正月不雨,至於秋七月。' 公羊說僖公勤民,文公不勤民。此雖未用雩,然既書不雨,則皆可用雩矣。康成月令注:‘周冬及春夏雖旱,禮有禱無雩。'然雩為求雨,必先用禱。既用禱,安見為不雩乎?秋旱可用雩,豈春夏冬旱,不可用雩乎?此說之不可通者。左襄五年傳正義引釋例曰:‘始夏而雩者,為純陽用事,防有旱災而祈之也。至於四時之旱,則又用此禮而求雨,故亦曰雩。'杜以四時求雨皆為雩,則無禱、雩之分矣。董仲舒春秋繁露求雨篇,備列春、夏、季夏、秋、冬雩祭之法,當是公羊家相傳如是。 ”當今靈星,秋以雩也。注祭意篇。春雩廢,秋雩在,故靈星之祀,歲雩祭也。孔子曰:“吾與點也。”善點之言,欲以雩祭調和陰陽,故與之也。集解周生烈曰:“善點之獨知時也。”皇疏:“言我志與點同,善其能樂道知時,逍遙遊詠之至也。”邢疏:“吾與點之志,善其獨知時,而不求為政也。”並與仲任說異。論語發微曰:“若以魯論所說,(按即集解包說。)則點有遺世之意,不特異三子,並與夫子問意,反矣。”論語補疏亦謂邢疏失之,是也。當以仲任此說為是。又按:此文訓“與” 為“許”,邢疏義同。皇疏謂“與點同”,則異。使雩失正,點欲為之,孔子宜非,不當與也。樊遲從遊,感雩而問,刺魯不能崇德,而徒雩也。論語顏淵篇:“樊遲從游於舞雩之下,曰:‘敢問崇德脩慝辨惑。'”皇疏:“舞雩之處,近孔子家。”按:即論語先進篇云:“風乎舞雩”也。通志禮略第一注:“ 衛宏漢儀稱:‘魯人為雩壇,在城東南。論語:樊遲從游於舞雩之下。'衛宏所說魯城東南,舊跡猶存。”公羊桓五年“秋大雩”,何注:“不地者,常地也。”疏曰:“謂在魯城南沂水上。”是舞雩為魯雩常地,故樊遲感而刺魯。劉逢祿論語述何曰:“此章蓋在孫齊之年,春秋書:‘上辛大雩,季辛又雩。'傳曰:‘又雩者,非雩也,聚眾以逐季氏也。'樊遲欲究昭公喪亂之由。”宋翔鳳四書纂言曰:“此當是孔子自衛反魯,由後追前之言,時哀公亦欲去季氏,故舉昭公前事以危之。 ”今按二說,並謂舉昭公時事,疑近其實。樊遲蓋刺昭公也。夫雩,古而有之,故禮曰:“雩祭(宗),祭水旱也。”先孫曰:此祭法文。“雩祭”當作“雩宗”。(祭意篇引禮不誤。)鄭注:“‘ 宗'當為‘禜',字之誤也。‘禜'之言‘營'也。雩禜亦謂水旱壇也。”說文示部:“禜,設綿蕝以營,□ 禳風雨雪霜水旱厲疫於日月星辰山川也。”初學記二引三禮義宗曰:“雩,祈雨之祭。禜,止雨之祭。”故有雩禮,盼遂案:當是“古有雩禮”,始與下句相應。下文云:“大水,鼓用牲於社,亦古禮也。”亦者,亦此句也。故孔子不譏,而仲舒申之。夫如是,雩祭,祀禮也。疑不當有“ 祀”字。宋殘卷“祭祀”二字倒,朱校同。雩祭得禮,則大水,鼓用牲於社,注見順鼓篇。亦古禮也。得禮無非,當雩一也。

  禮:祭也社,報生萬物之功。先孫曰:“也”當為“地”之壞字。暉按:“也”字疑衍。禮記郊特牲曰:“社所以神地之道也。地載萬物,取財於地,是以親地也,故教民美報焉。”土地廣遠,難得辨祭,“辨”讀“遍”。故立社為位,主心事之。此今文說也。詳祭意篇。為水旱者,陰陽之氣也,滿六合,難得盡祀,故脩壇設位,敬恭祈求,效事社之義,複災變之道也。推生事死,推人事鬼。陰陽精氣,儻如生人能飲食乎,故共馨香,奉進旨嘉,區區惓惓,冀見荅享。推祭社言之,當雩二也。

  歲氣調和,災害不生,尚猶而雩。盼遂案:“尚猶而”三字當有誤。此處複語,非其所施。左傳僖公四年云:“一薰一蕕,十年尚猶有臭。”言十年且如有蕕氣未歇。“十年尚”連文,“猶有臭”連文,非以“尚猶”為複語也。明論文之“尚猶”為誤矣。(略本俞氏癸巳類稿說。)今有靈星,古昔之禮也。況歲氣有變,水旱不時,人君之懼,必痛甚矣。雖有靈星之祀,猶複雩,恐前不備,肜繹之義也。公羊宣八年傳:“繹者何?祭之明日也。”何注:“必繹者,屍屬昨日配先祖食,不忍輒忘,故因以複祭,禮則無有誤,敬慎之至。殷曰肜,周曰繹。繹者,據今日道昨日,不敢斥尊言之,文意也。肜者,肜肜不絕,據昨日道今日,斥尊言之,質意也。”冀複災變之虧,獲酆穣之報,三也。

  禮之心悃愊,後漢書章帝紀:“ 悃愊無華。”注:“說文云:悃愊,至誠也。”樂之意歡忻。樂記曰:“樂者,樂也。” 悃愊以玉帛效心,歡忻以鐘鼓驗意。論語陽貨篇,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集解鄭注:“玉,圭璋之屬。帛,束帛之屬。”雩祭請祈,人君精誠也。精誠在內,無以效外,故雩祀盡己惶懼,關納精心於雩祀之前,玉帛鐘鼓之義,四也。

  臣得罪於君,子獲過於父,比自改更,且當謝罪。惶懼於旱,如政治所致,臣子得罪獲過之類也。默改政治,潛易操行,不彰於外,天怒不釋,故必雩祭。惶懼之義,五也。

  漢立博士之官,漢官儀曰:“博士,秦官也。武帝初置五經博士,後增至十四人。”(後漢書朱浮傳注。)師、弟子相訶難,欲極道之深,形是非之理也。不出橫難,不得從說;“ 從”讀“縱”。不發苦詰,不聞甘對。導才(米)低仰,欲求裨(稗)也;先孫曰:此文難通,疑當作:“導米低仰,欲求稗也。”後漢書和熹鄧皇后紀,李注云:“導官,主導擇米,以供祭祀,謂導擇米粟簸揚低仰之,所以去粗糲求精稗也。”(說文米部云:“稗,毇也。”九章算術粟米篇云:“糲米三十,稗米二十七。”)“米”、“才”,“稗”、“裨 ”,形聲相近而誤。砥石劘厲,欲求銛也。銛,利也。推春秋之義,求雩祭之說,實孔子之心,考仲舒之意。孔子既歿,仲舒已死,世之論者,孰當複問?唯若孔子之徒,仲舒之黨,為能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