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曰:“孔、墨徒屬彌眾,弟子彌豐,充滿天下。”尊師篇。又曰:“孔、墨之後學,顯榮於天下者眾矣,不可勝數。”當染篇。蓋墨學之昌幾埒洙泗,斯亦盛矣!公輸篇墨子之說楚王曰:“
臣之弟子禽滑釐等三百人。”淮南王書亦謂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服役,即徒屬。韓非子五蠹篇云“仲尼為服役者七十人”,即指七十子而言。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新語思務篇云“墨子之門多勇士”。而荊吳起之亂,墨者鉅子孟勝以死為陽城君守,弟子死者百八十五人。則不韋所述,信不誣也。獷秦隱儒,墨學亦微。至西漢,儒復興而墨竟絕。墨子既蒙世大詬,而徒屬名籍亦莫能紀述,惟本書及先秦諸子略紀其一二。今勼集之,凡得墨子弟子十五人,附存三人。再傳弟子三人,三傳弟子一人,治墨術而不詳其傳授系次者十三人,雜家四人,大都不逾三十餘人,傳記所載,盡於此矣。彼勤生薄死,以赴天下之急,而姓名澌滅,與艸木同盡者,殆不知凡幾。嗚呼悕已!
墨子弟子:
禽子名滑釐。本書公輸篇。案:司馬貞史記索隱、成玄英莊子疏,並以滑釐為字,非是。滑釐,呂氏春秋當染篇作“滑□”,尊師篇作“滑黎”,列子楊朱篇作“骨釐”,漢書古今人表及列子釋文並作“屈釐”,漢書儒林傳作“滑氂”,疑正字當作“屈氂”,詳公輸篇。與田子方、段干木、吳起受業於子夏。史記儒林傳。後學於墨子,呂氏春秋當染篇。盡傳其學,與墨子齊偁。莊子天下篇以墨翟、禽滑釐並傳。禽子事墨子三年,手足胼胝,面目黎黑,役身給使,不敢問欲,墨子甚哀之,乃具酒脯,寄於太山,搣茅坐之,以醮禽子。禽子再拜而嘆。墨子曰:“亦何欲乎?”禽子再拜再拜曰:“敢問守道。”本書備梯篇。又曰:“由聖人之道,鳳鳥之不出,諸侯畔殷周之國,甲兵方起於天下,大攻小,強執弱,吾欲守小國,為之柰何?”墨子曰:“何攻之守?”禽子對曰:“今之世,常所以攻者,臨、鉤、衝、梯、堙、水、穴、突、空洞、蛾傅、轒轀、軒車,敢問守此十二者柰何?”本書備城門篇。墨子遂語以守城之具六十六事。李筌太白陰經守城具篇六十六事,一作五十六事,今本書備城門以下十餘篇,皆其語也。楚惠王時,公輸般為楚造雲梯之械成,將以攻宋。墨子自魯至郢止之,使禽子諸弟子三百人,持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楚卒不攻宋。本書公輸篇。禽子問於墨子曰:“錦繡絺紵,將安用之?”墨子曰:“惡,是非吾用務也。古有無文者得之矣,夏禹是也。卑小宮室,損薄飲食,土階三等,衣裳細布。當此之時,黼黻無所用,而務在於完堅。殷之盤庚,大其先王之室,而改遷於殷,茅茨不翦,采椽不斲,以變天下之視,當此之時,文采之帛將安所施?夫品庶非有心也,以人主為心,苟上不為,下惡用之?二王者,以身先於天下,故化隆於其時,成名於今世也。且夫錦繡絺紵,亂君之所造也。其本皆興於齊景公喜奢而忘儉,幸有晏子以儉鐫之,然猶幾不能勝。夫奢安可窮哉!紂為鹿臺糟邱、酒池肉林,宮牆文畫,雕琢刻鏤,錦繡被堂,金玉珍瑋,婦女優倡,鍾鼓管絃,流漫不禁,而天下愈竭,故卒身死國亡,為天下戮。非惟錦繡絺紵之用邪?今當凶年,有欲予子隨侯之珠者,不得賣也,珍寶而以為飾。又欲予子一鍾粟者。得珠者不得粟,得粟者不得珠,子將何擇?”禽子曰:“吾取粟耳,可以救窮。”墨子曰:“誠然,則惡在事夫奢也。長無用好末淫,非聖人之所急也。故食必常飽,然後求美;衣必常暖,然後求麗;居必常安,然後求樂。為可長,行可久,先質而後文,此聖人之務。”禽子曰:“善。”說苑反質篇。禽子問:“天與地孰仁?”墨子曰:“翟以地為仁。太山之上則封禪焉,培塿之側則生松柏,下生黍苗莞蒲,水生黿鼉龜魚,民衣焉,食焉,死焉,地終不責德焉。故翟以地為仁。”藝文類聚地部引本書。禽子問曰:“多言有益乎?”墨子曰:“蝦蟆蛙黽日夜而鳴,舌乾,然而人不聽之。今鶴雞時夜而鳴,天下振動。多言何益?唯其言之時也。”太平御覽言語部引本書。楊朱後於墨子,其說在愛己,不拔一毛以利天下,與墨子相反。荀子王霸篇楊注。殷敬順列子釋文。墨子兼愛、上同、右鬼、非命,而楊朱非之。淮南子氾論訓禽子與之辯論。荀子注,列子釋文。禽子問楊朱曰:“
去子體之一毛,以濟一世,汝為之乎?”楊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濟。”禽子曰:“假濟,為之乎?”楊子弗應。禽子出,語孟孫陽。孟孫陽曰:“子不達夫子之心,吾請言之。侵若肌膚獲萬金者,若為之乎?”曰:“為之。”孟孫陽曰:“有斷若一節得一國,子為之乎?”禽子默然。有閒,孟孫陽曰:“一毛微於肌膚,肌膚微於一節,省矣。然則積一毛以成肌膚,積肌膚以成一節,一毛固一體萬分中之一物,柰何輕之乎?”禽子曰:“吾不能所以答子。然以子之言問老關尹,則子言當矣;以吾言問大禹墨翟,則吾言當矣。”列子楊朱篇。列子又云:“衛端木叔者,子貢之世也。藉其先貲,家累萬金,不治世故。及其死也,無瘞埋之資,一國之人受其施者,相與賦而藏之。禽骨釐聞之,曰:端木叔,狂人也,辱其祖矣。”此與墨學無與,附箸於此。
高石子,墨子弟子。墨子使管黔滶游高石子於衛,衛君致祿甚厚,設之於卿。高石子三朝必盡言,而言無行者。去而之齊,見墨子曰:“衛君以夫子之故,致祿甚厚,設我於卿。石三朝必盡言,而言無行,是以去之也。衛君無乃以石為狂乎?”墨子曰:“去之苟道,受狂何傷。古者周公旦非關叔,“關”,“管”之借字。辭三公東處於商蓋,人皆謂之狂,後世稱其德,揚其名,至今不息。且翟聞之,為義非避毀就譽,去之苟道,受狂何傷?”高石子曰:“石去之,焉敢不道也。昔者夫子有言曰:天下無道,仁士不處厚焉。今衛君無道,而貪其□祿,則是我為苟啗人食也。”墨子說,而召禽子曰:“姑聽之乎!夫倍義而鄉祿者,我常聞之矣,倍祿而鄉義者,於高石子焉見之也。”本書耕柱篇。
高何,齊人,學於墨子。呂氏春秋尊師篇。
縣子碩呂覽“碩”作“石”,字通。與高何皆齊國之暴者也,指於鄉曲,學於墨子,為天下名士顯人。呂氏春秋尊師篇。治徒娛、縣子碩問於墨子曰:“為義孰為大務?”墨子曰:“譬若築牆然:能築者築,能實壤者實壤,能欣者欣,欣讀為睎。然後牆成也。為義猶是也,能談辯者談辯,能說書者說書,能從事者從事,然後義事成也。”本書耕柱篇。
公尚過,呂氏春秋高義篇“尚”作“上”。墨子弟子。呂覽高義篇。墨子南遊使於衛,關中載書甚多。弦唐子見而怪之,曰:“吾夫子教公尚過曰:揣曲直而已。今夫子載書甚多,何有也?”墨子曰:“昔者周公旦朝讀書百篇,夕見七十士,故周公旦佐相天子,其脩至於今。翟上無君上之事,下無耕農之難,吾安敢廢此。翟聞之,同歸之物,信有誤者,然而民聽不鈞,是以書多也。今若過之心者,數逆於精微,同歸之物,既已知其要矣,是以不教以書也。而子何怪焉?”本書貴義篇。墨子游公尚過於越。公尚過語墨子之義,越王說之,謂公尚過曰:“子之師苟肯至越而教寡人,請以故吳之地,陰江之浦,書社三百,以封夫子。”本書魯問篇作“請裂故吳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墨子。”公尚過許諾。遂為公尚過束車五十乘以迎墨子於魯,曰:“吾以夫子之道說越王,越王大說,謂過曰:苟能使墨子至於越而教寡人,請裂故吳之地以封子。”據本書魯問篇補。呂氏春秋作“
公上過往復於子墨子”。墨子曰:“子之觀越王也,能聽吾言,用吾道乎?”公尚過曰:“殆未能也。”墨子曰:“不唯越王不知翟之意,雖子亦不知翟之意。若越王聽吾言,用吾道,翟度身而衣,量腹而食,比於賓萌,未敢求仕。越不聽吾言,不用吾道,而受其國,是以義糶也。義糶何必越,雖於中國亦可。”呂氏春秋高義篇、本書魯問篇略同。
耕柱子,墨子弟子。墨子怒耕柱子,耕柱子曰:“我毋愈於人乎?”墨子曰:“我將上大行,駕驥與羊,子將誰□?”耕柱子曰:“
將□驥也。”墨子曰:“何故□驥也?”耕柱子曰:“驥足以責。”墨子曰:“我亦以子為足以責。”墨子游耕柱子於楚,二三子過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二三子復於墨子,曰:“耕柱子處楚無益矣。二三子過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墨子曰:“未可知也。”毋幾何而遺十金於墨子,曰:“後生不敢死,有十金於此,願夫子之用也。”墨子曰:“果未可知也。”本書耕柱篇。
魏越,墨子弟子。墨子使之游,越曰:“既得見四方之君子,則將孰先語?”墨子曰:“凡入國,必擇務而從事焉。國家昏亂,則語之尚賢、尚同;國家貧,則語之節用、節葬;國家□音湛湎,則語之非樂、非命;國家淫僻無禮,則語之尊天事鬼;國家務奪侵淩,則語之兼愛、非攻,故曰擇務而從事焉。”本書魯問篇。
隨巢子,墨子弟子,漢書蓺文志。梁玉繩云“隨巢當是氏,或謂氏隋名巢,無據。”詒讓案:隋經籍志隨巢子,注云“巢似墨翟弟子。”則以巢為名。墨子之術尚儉,隨巢子傳其術。史記自序正義引韋昭說。箸書六篇。漢書蓺文志。
胡非子,廣韻十一模云“胡非,複姓,齊胡公之後有公子非,因以胡非為氏。”梁玉繩云“則胡非子,齊人也。”詒讓案:隋經籍志胡非子,注云“非似墨翟弟子。”則亦以非為名。墨子弟子,箸書三篇。漢書蓺文志。
管黔滶,墨子弟子。本書耕柱篇,見前。
高孫子,墨子弟子。本書魯問篇,見後。
治徒娛,墨子弟子。本書耕柱篇,見前。
跌鼻,墨子弟子。墨子有疾,跌鼻進而問曰:“先生以鬼神為明,能為禍福,為善者賞之,為不善者罰之,今先生聖人也,何故有疾?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知乎?”墨子曰:“雖使我有病,鬼神何遽不明?人之所得於病者多方,有得之寒暑,有得之勞苦,百門而閉一門焉,則盜何遽無從入。”本書公孟篇。
曹公子,墨子弟子。墨子仕曹公子於宋,三年而反,睹墨子曰:“始吾游於子之門,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則夕弗得,弗得祭祀鬼神。今而以夫子之故,家厚於始也。有家享,謹祭祀鬼神,然而人徒多死,六畜不蕃,身湛於病,吾未知夫子之道之可用也。”子墨子曰:“不然。夫鬼神之所欲於人者多,欲人之處高□祿而以讓賢也,多財而以分貧也。夫鬼神豈唯擢黍拑肺之為欲哉?今子處高□祿而不以讓賢,一不祥也;多財而不以分貧,二不祥也。今子事鬼神唯祭而已矣,而曰病何自至哉,是猶百門而閉一門焉,曰‘盜何從入’?若是而求福於百怪之鬼,豈可哉?”本書魯問篇。
勝綽,墨子弟子。墨子使勝綽事齊項子牛。項子牛三侵魯地,而勝綽三從。墨子聞之,使高孫子請而退之,曰:“我使綽也,將以濟驕而正嬖也。今綽也祿厚而譎夫子,夫子三侵魯而綽三從,是鼓鞭於馬靳也。翟聞之,言義而弗行是犯明也,綽非弗之知也,祿勝義也。”本書魯問篇。
案:曹公子及勝綽二人,皆游墨子之門,而以違道見責,蓋未能傳其術者,今以附於諸弟子之末。
彭輕生子問墨子曰:“往者可知,來者不可知。”墨子曰:“藉設而親在百里之外,則遇難焉期以一日也,及之則生,不及則死。今有固車良馬於此,又有駑馬四隅之輪於此,使子擇焉,子將何乘?”對曰:“乘良馬固車可以速至。”墨子曰:“焉在不知來。”本書魯問篇。
孟山譽王子閭曰:“昔白公之禍,執王子閭,斧鉞鉤要,直兵當心,謂之曰:‘為王則生,不為王則死。’王子閭曰:‘何其侮我也!殺我親而喜我以楚國。我得天下而不義不為也,又況於楚國乎!’遂死而不為。王子閭豈不仁哉?”墨子曰:“難則難矣!然而未仁也。若以王為無道,則何故不受而治也?若以白公為不義,何故不受王,誅白公然而反王?故曰難則難矣,然而未仁。”同上。
弦唐子。本書貴義篇,見前。
案:以上三人並見本書,是否墨子弟子,無可質證。謹附綴於此以備攷。
墨子再傳禽子弟子:
許犯學於禽滑釐。呂氏春秋當染篇。
索盧參,東方之鉅狡也,學於禽滑釐,為天下名士顯人。呂氏春秋尊師篇。
墨子再傳胡非子弟子:
屈將子案屈為楚公族箸姓,屈將子疑亦楚人。好勇,聞墨者非鬥,帶劍危冠往見胡非子,劫而問之曰:“將聞先生非鬥,而將好勇,有說則可,無說則死!”胡非子為言五勇,屈將說,稱善,乃解長劍,釋危冠,而請為弟子焉。太平御覽四百九十二、四百三十七,引胡非子五勇之論甚詳。見後胡非子佚文,此不備錄。
墨子三傳許子弟子:
田繫學於許犯,顯榮於天下。呂氏春秋當染篇。
墨氏名家:傳授不可攷者。附鉅子。
田俅子漢書蓺文志。“俅”,一作“鳩”,鳩、俅音近,馬驌、梁玉繩並以為一人,是也。齊人,學墨子之術。呂氏春秋首時篇,淮南子道應訓高注。田鳩欲見秦惠王,留秦三年而弗得見。客有言之於楚王者,往見楚王,楚王說之,與將軍之節以如秦。至,因見惠王。告人曰:“之秦之道乃之楚乎?”呂氏春秋首時篇、淮南子道應訓云“出舍喟然而嘆,告從者曰‘吾留秦三年,不得見,不識道之可以從楚也’。”徐渠問田鳩曰:“臣聞智士不襲下而遇君,聖人不見功而接上。今陽城胥渠,“今”,韓子訛“令”。今據盧文弨顧廣圻校正。明將也,而措於屯伯;“屯”,韓子訛“毛”。今據顧校正,下同。公孫亶回,聖相也,而關於州部,何哉?”田鳩曰:“此無他故異物,主有度,上有術之故也。且足下獨不聞楚將宋觚而失其政,魏相馮離而亡其國。二君者驅於聲詞,眩乎辯說,不試於屯伯,不關乎州部,故有失政亡國之患。由是觀之,夫無屯伯之試,州部之關,豈明主之備哉!”韓非子問田篇。楚王謂田鳩曰:“墨子者,顯學也。其身體則可,其言多而不辯,何也?”曰:“昔秦伯嫁其女於晉公子,令晉為之飾裝,晉疑魯之訛。從文衣之媵七十人,至晉,晉人愛其妾而賤公女。此可謂善嫁妾,而未可謂善嫁女也。楚人有賣其珠於鄭者,為木蘭之櫃,薰桂椒之櫝,綴以珠玉,飾以玫瑰,輯以羽翠。鄭人買其櫝而還其珠。此可謂善賣櫝矣,未可謂善鬻珠也。今世之談也,皆道辯說文辭之言,人主覽其文而忘其用。“其”,韓子作“有”,今以意改。墨子之說傳先王之道,論聖人之言,以宣告人。若辯其辭,則恐人懷其文忘其用,此字韓子無,據顧校增。直以文害用也。此與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同類,故其言多不辯。”韓非子外儲說左上篇。箸書三篇。
漢書蓺文志墨家田俅子三篇,本注云“先韓子。”蓋班固亦謂即田鳩也。
相里子,韓非子顯學篇、元和姓纂。名勤,莊子天下篇。釋文引司馬彪云“墨師也,姓相里名勤。”姓纂云“晉大夫里克為惠公所滅,克妻司成氏攜少子李連逃居相城,因為相里氏。李連玄孫相里勤,見莊子。”案:此疑唐時譜諜家之妄說,恐不足據。南方之墨師也。成玄英莊子疏。為三墨之一,韓非子顯學篇。箸書七篇。姓纂引韓子云“相里子,古賢也,箸書七篇。”案:韓子無此文。漢書蓺文志墨家亦無相里子書,姑存以備攷。
相夫氏,韓非子顯學篇。元和姓纂二十陌,有伯夫氏,引韓子云“伯夫氏,墨家流也。”則唐本“相”或作“伯”,或當作“柏”,與“相”形近。亦三墨之一。
鄧陵子,南方之墨者,誦墨經,莊子天下篇。案姓纂云“楚公子食邑鄧陵,因氏焉。”據此,則鄧陵子蓋楚人。亦三墨之一,韓非子顯學篇。有箸書。姓纂云“鄧陵子箸書見韓子。”案:韓子亦無此文。
韓非子顯學篇云“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鄧陵氏之墨,墨離為三。”
苦獲,南方墨者。莊子天下篇。
己齒,南方墨者。莊子天下篇。釋文引李頤云“苦獲、己齒,二人姓字也。”案:“姓字”當作“姓名”,疑並楚人。
相里氏弟子:
五侯子莊子天下篇。陶潛集聖賢群輔錄 案:五侯蓋姓五,五與伍同。古書伍子胥,姓多作五,非五人也。相里勤弟子與南方之墨者苦獲、己齒、鄧陵子之屬,俱誦墨經,而倍譎不同,相謂別墨,莊子天下篇。
案:墨經即墨辯,今書經、說四篇及大取小取二篇,蓋即相里子、鄧陵子之倫所傳誦而論說者也。
又案:陶潛集聖賢群輔錄末,附載三墨云“不累於俗,不飾於物,不尊於名,莊子天下篇作“不苟於人。”不忮於眾,此宋鉶尹文之墨。“鉶”,當從莊子作“鈃”,即孟子之宋牼也。裘褐為衣,跂蹻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為極者,相里勤、五侯子之墨。俱誦墨經而背譎不同,相為別墨。以堅白,此亦本莊子而文義未全,豈偽託者失其句讀,抑傳寫有脫誤邪?此苦獲、己齒、鄧陵子之墨。”此別據莊子天下篇為三墨,與韓非書殊異。北齊陽休之所編陶集即有此條。宋本陶集,宋庠後記云“八儒三墨二條,此似後人妄加,非陶公本意。”攷莊子本以宋鈃、尹文別為一家,不云亦為墨氏之學。以所舉二人學術大略攷之,其崇儉非鬥雖與墨氏相近,荀子非十二子篇以墨翟、宋鈃並偁。而師承實迥異,乃強以充三墨之數,而韓非所云相夫氏之墨者,反置不取,不知果何據也?宋鈃書,漢書蓺文志在小說家,云黃老意。尹文書在名家,今具存。其大道上篇云“大道治者,則名、法、儒、墨自廢。”又云“是道治者,謂之善人,藉名、法、儒、墨者,謂之不善人。”則二人皆不治墨氏之術,有明證矣。近俞正燮癸巳類稿墨學論亦以宋牼為墨徒,誤與群輔錄同。群輔錄本依託,不出淵明,而此條尤疏謬,今不據補錄。
我子,六國時人,元和姓纂引風俗通。為墨子之學,箸書二篇。漢蓺文志,顏注引劉向別錄。
纏子,廣韻二仙云“纏,又姓。漢書蓺文志有纏子著書。”案:漢志無纏子,此誤。修墨子之業以教於世。儒有董無心者,其言修而謬,其行篤而庸,欲事纏子,纏子曰:“文言華世,不中利民,傾危繳繞之辭,並不為墨子所修。勸善兼愛,則墨子重之。”意林引纏子。纏子與董無心相見講道,纏子稱墨家佑鬼神,引秦穆公有明德,上帝賜之十九年;董子難以堯舜不賜年,桀紂不夭死。論衡福虛篇。箸書一卷。意林。
墨家鉅子:
莊子天下篇說墨云:“以巨子為聖人,皆願為之尸,冀得為其後世。”郭象注云:“巨子最能辯其所是,以成其行。”釋文“‘
巨’,向秀、崔譔本作‘鉅’。”向云:“墨家號其道理成者為鉅子,若儒家之碩儒。”呂氏春秋上德篇云:“墨者以為不聽鉅子不察。”又有墨者鉅子孟勝、田襄子、腹□三人,高誘以鉅子為人姓名,非也。以莊、呂二子所言推之,墨家鉅子,蓋若後世儒家大師,開門授徒,遠有端緒,非學行純卓者,固不足以當之矣。
孟勝為墨者鉅子,善荊之陽城君。高注云“鉅子、孟勝二人學墨道者也”,非是。陽城君令守於國,毀璜以為符,約曰:“符合聽之。”荊王薨,案即悼王。群臣攻吳起兵於喪所,陽城君與焉。荊罪之,陽城君走,荊收其國。孟勝曰:“受人之國,與之有符。今不見符,而力不能禁,不能死,不可。”其弟子徐弱諫孟勝曰:“死而有益陽城君,死之可矣。無益也,而絕墨者於世,不可。”孟勝曰:“不然。吾於陽城君也,非師則友也,非友則臣也。不死,自今以來求嚴師必不於墨者矣,求賢友必不於墨者矣,求良臣必不於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義,而繼其業者也。我將屬鉅子於宋之田襄子。田襄子,賢者也,何患墨者之絕世也。”徐弱曰:“若夫子之言,弱請先死以除路。”還歿頭前於孟勝。因使二人傳鉅子於田襄子。高注云:“二人,孟勝之弟子也。”孟勝死,弟子死之者八十三人。二人舊本無此二字,畢校補。以致令於田襄子,欲反死孟勝於荊,田襄子止之曰:“孟子已傳鉅子於我矣!”不聽,“不”,舊本訛“當”,畢校正。遂反死之。呂氏春秋上德篇。
案:吳起之死在周安王二十一年,時墨子當尚在,詳親士篇。則孟勝、田襄子或親受業於墨子亦未可知。其為鉅子豈即墨子所命,為南方墨者之大師者邪?孟勝之死也,必屬鉅子於田襄子,明以傳學為重,亦若儒家之有師承宗派,佛氏之有傳授衣□矣。
田襄子,宋之賢者。孟勝死荊陽城君之難,使弟子二人屬鉅子於田襄子。呂氏春秋上德篇。案:田襄子言行無攷。說苑尊賢篇有衛君問田讓語,疑即田襄子,附識以備攷。
腹□為墨者鉅子,居秦。其子殺人。秦惠王曰:“先生之年長矣,非有它子也,寡人已令吏弗誅矣。先生之以此聽寡人也。”腹□對曰:“墨者之法:殺人者死,傷人者刑。此所以禁殺傷人也。夫禁殺傷人者,天下之大義也,王雖為之賜而令吏弗誅,腹□不可不行墨子之法。”不許惠王,而遂殺之。呂不韋曰:“子,人之所私也。忍所私以行大義,鉅子可謂公矣。”呂氏春秋去私篇高注云“鉅姓,子通稱,腹□,字也。”畢沅云“鉅子猶鉅儒、鉅公之稱,腹乃其姓耳。”案:畢說是也。
孟勝弟子:
徐弱,孟勝弟子,與孟勝同死楚陽城君之難。見前。
墨氏雜家凡治墨術,而無從攷其學業優劣及傳授端緒者。
夷之,治墨家之道者,孟子滕文公上篇趙注。因徐辟而求見孟子。孟子曰:“吾固願見,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見,夷子不來。”他日又求見孟子,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彼有取爾也:赤子匍匐將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蓋上世嘗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他日過之,狐狸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泚,睨而不視。夫泚也,非為人泚,中心達於面目。蓋歸反虆梩而掩之。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憮然,為閒,曰:“命之矣!”孟子滕文公上篇。
謝子,呂氏春秋去宥篇、淮南子脩務訓,高注云“謝,姓也,子,通稱。”關東人也,學墨子之道。呂覽高注。說苑雜言篇作祁射子。梁玉繩呂子校補云“祁乃地名,祁屬太原,正是關東”,恐未塙。
唐姑果,淮南子脩務訓作“唐姑梁”。高注云“唐姓,名姑梁”。說苑雜言篇作“唐姑。”秦之墨者。淮南子,高注云“秦大夫”,疑誤。東方墨者謝子將西見秦惠王。淮南子、說苑,並云“惠王說之”。惠王問唐姑果,唐姑果恐王之親謝子賢於己也,對曰:“謝子東方之辯士也。淮南子作“山東辯士。”其為人甚險,將奮於說以取少主也。”淮南子作“固權說以取少主”。王因藏怒以待之。謝子至,說王,王弗聽。淮南子云“後日復見,逆而弗聽。”謝子不說,遂辭而行。呂氏春秋去宥篇。
某翟,鄭人。兄緩呻吟裘氏之地。釋文云“裘氏,地名。”祗三年,而緩為儒,使其弟墨。儒墨相與辯,其父助翟。十年而緩自殺。莊子列禦寇篇,郭注云“翟,緩弟名”。案:未詳其姓氏。
案:唐姑果媢賢自營,違墨氏尚賢尚同之恉;鄭人翟爭論儒墨而殺其兄,則亦非悌弟也,故附於墨學雜家之末。又孟子告子篇,趙注謂告子兼治儒墨之學,其人無可攷。本書公孟篇有告子,亦恐非一人。淮南子人閒訓云“代君為墨而殘”。許注云“代君,趙之別國,不詳其名及時代。”則疑是趙武靈王子代君章,見趙世家。此並無可質證,謹附識於此,以備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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