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負子①,有兩黃獸守之。有水曰寒暑之水②。水西有濕山,水東有幕山③。有禹攻共工國山④。
① 郭璞曰:“淮南子曰:‘昔者共工與顓頊爭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維絕,地柱折。'故今此山缺壞不周□也。”珂案:郭注引淮南子天文篇文。今本云:“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今作“天柱折,地維絕”(論衡談天篇、列子湯問篇並同)為異。楚辭天問云:“康回馮怒,墬何故以東南傾?”王逸注云:“康回,共工名也。”又引淮南子,與此注同。蓋各所見本異也。經文“不周負子”,文選甘泉賦、思玄賦注及太平御覽卷五九引並無“負子”二字,郭注亦祗釋“不周”,“負子”二字蓋衍文。西次三經云:“不周之山,北望諸毗之山,臨彼嶽崇之山,東望泑澤,河水所潛也。爰有嘉果,其實如桃,其葉如棗,黃華而赤柎,食之不勞。”郭璞注云:“此山形有缺壞不周□處,因名。云西北不周風自此山出。”即此。
② 珂案:三餘帖(見百二十卷本說郛)云:“半陽泉。世傳織女送董子(董永)經此,董子思飲,揚北水與之,曰:‘寒。'織女因祝水令暖,又曰:‘熱。'乃撥六英寶釵,祝而畫之,於是半寒半熱,相和與飲。”經文寒暑之水,亦斯之類與?
③ 郭璞云:“音莫。”
④ 郭璞云:“言攻其國,殺其臣相柳於此山。(歸藏)啟筮曰:‘共工人面,蛇身,朱髮'也。”
珂案:此經所記,蓋有二事,均共工神話之零片散見於此者。一曰“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是以山名不周,郭注引淮南子天文篇文是已。一曰禹治洪水,逐共工,郭引海外北經禹殺相柳(大荒北經作‘相繇')事是已。然細按之,共工與顓頊爭及共工與禹爭,要無非黃炎鬥爭神話之餘緒而已。以其所爭之對象不同,而其人亦或為正面,或為反面,蓋皆神話流傳之演變,非可以一概而論也,說已詳海外北經“禹殺相柳”節注中。郭注引歸藏啟筮“共工人面,蛇身,朱髮”,神異經亦引述之,而云“貪惡愚頑”,則亦詆毀之甚矣。
2、有國名曰淑士,顓頊之子①。
① 郭璞云:“言亦出自高陽氏也。”
3、有神十人,名曰女媧之腸①,化為神,處栗廣之野②,橫道而處③。
① 郭璞云:“或作女媧之腹。”
② 郭璞云:“女媧,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變,其腹化為此神。栗廣,野名。媧,音瓜。”珂案:郭注“其腹化為此神”,藏經本腹作腸,太平御覽卷七八引同。
③ 郭璞云:“言斷道也。”
珂案:女媧之名,首見於楚辭天問,云:“女媧有體,孰制匠之?”王逸注云:“傳言女媧人頭蛇身,一日七十化,其體如此,誰所制匠而圖之乎?”案王之意或謂天問此語當因女媧造人神話而設問,意謂女媧造就他人身體,其“人頭蛇身,一日七十化”之“體”又是誰所創造乎?女媧造人神話有二,一則風俗通所記者,云:“俗說天地開闢,未有人民,女媧摶黃土作人,劇務,力不暇供,乃引繩於泥中,舉以為人。故富貴者,黃土人;貧賤凡庸者,人也。”(太平御覽卷七八引)貧富貴賤之別,乃階級社會階級烙印,非神話本旨,置勿論可也。此女媧造人神話之彰明顯著者也。一則見諸淮南子說林篇,較隱晦,云:“黃帝生陰陽,上駢生耳目,桑林生臂手,此女媧所以七十化也。”高誘注云:“黃帝,古天神也,始造人之時,化生陰陽。上駢、桑林皆神名。”則是以女媧為主之諸神造人神話也。“黃帝生陰陽”,疑陰陽即陰陽性性器官。“女媧七十化”,“化”當作“化育”解。說文十二云:“女媧,古之神聖女,化萬物者也。”即此“化育”之意也。郭此注本諸淮南子,而以“變”釋“化”,謂“七十化”為“七十變”,失本旨矣。此寫女媧在多次誕育人類之過程中,諸神俱同參加造人工作,有助其生陰陽性性器官者,有助其生耳目臂手者。惜詞旨隱晦,竟沈堙不傳。女媧功烈,非僅造人,又兼補天。淮南子覽冥篇云:“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鼇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是女媧者,誠天地初闢摩肩盤古之大神矣。宜此經記女媧之腸化為十神而處栗廣之野,蓋猶盤古垂死化身而為四極五岳、日月星辰也。然古籍記女媧補天,或又牽連於共工神話中。論衡談天篇云:“共工與顓頊爭為天子,不勝,怒而觸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維絕。女媧銷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鼇足以立四極。天不足西北,故日月移焉;地不足東南,故百川注焉。”其後史記司馬貞補三皇本紀因之,亦說女媧補天,是因共工觸山而使天地殘毀之故,不過易共工所與爭之對象顓頊為祝融而已。二文若非訛傳,即係誤記,實未得古神話本貌。古神話蓋以女媧補天為一事,共工觸山又為一事,二者並不相涉也。女媧所補之“天”,乃洪古時代,由於今已不能詳悉之某種原因——自然界大變動或神國大擾亂——所導致之“四極廢、九州裂”之天地大殘毀之“天”,故有“斷鼇足以立四極”等語。而共工觸山所造成之毀壞,則局面較小,僅“天傾西北,地不滿東南”,且毀壞以後,至今未聞修復,故始日月西移,百川東注,不周壞而不□。且不周,天柱也,共工觸山“折天柱”者,折天之一柱也,又何用女媧“斷鼇足以立四極”為?則觸山與補天之不相涉也明矣。補天神話自應在觸山神話之前。又女媧神話,稍後又與伏羲神話相結合,謂女媧、伏羲兄妹締婚而繁衍人類。通志卷一三皇紀第一引春秋世譜云:“華胥生男子為伏羲,女子為女媧。”而漢代石刻畫象與塼畫中,恆有人面蛇身之伏羲、女媧交尾象。文選王文考魯靈光殿賦亦云:“伏羲鱗身,女媧蛇軀。”知女媧兄妹結婚之說由來亦古矣。唐李冗獨異志云:“昔宇宙初開之時,只有女媧兄妹二人在崑崙山,而天下未有人民。議以為夫妻,又自羞恥。兄即與其妹上崑崙山,咒曰:‘天若遣我兄妹二人為夫妻,而煙悉合;若不,使煙散。'於煙即合,其妹即來就兄,乃結草為扇,以障其面。今時人取婦執扇,象其事也。”除“結草為扇,以障其面”仍是封建社會產物外,餘則此一神話之概略也。此一神話今西南少數民族地區猶傳有之,其內容則更近原始,云,伏羲女媧兄妹入葫蘆逃避洪水而結婚而再造人類,則是已兼古神話中女媧造人、補天(女媧補天亦有“水浩洋而不息”、“積蘆灰以止淫水”語)之部分情節矣。
4、有人名曰石夷①,來風曰韋②,處西北隅以司日月之長短③。
① 珂案:據大荒東經“(有人)名曰折丹,東方曰折”、“有人名曰鵷,北方曰鵷”及大荒南經“有神名曰因乎,南方曰因”文例,此經“有人名曰石夷”句下,疑脫“西方曰夷”四字。
② 郭璞云:“來或作本也。”
③ 郭璞云:“言察日月晷度之節。”郝懿行云:“大荒東經既有□處東極(極應為北,見大荒東經‘女和月母國'節注④——珂)以止日月,司其短長,此又云‘司日月之長短'者,西北隅為日月所不到,然其流光餘景,亦有晷度短長,故應有主司者也。”珂案:經文司日月之長短藏經本作司日月短長。
5、有五采之鳥,有冠,名曰狂鳥①。
① 郭璞云:“爾雅(釋鳥)云:‘狂,夢(今本作□——珂)鳥。'即此也。”珂案:郭注爾雅釋鳥,亦引此經文。狂,玉篇作鵟,疑即鳳凰之屬,已見海外西經“滅蒙鳥”節注。
6、有大澤之長山。有白氏之國①。
① 珂案:白氏之國,宋本、藏經本、毛扆本、吳任臣本氏均作民,作民是也。白民國已見海外西經。
7、西北海之外,赤水之東,有長脛之國①。
① 郭璞云:“腳長三丈。”郝懿行云:“長脛即長股也,見海外西經。郭云腳長三丈,正與彼注同。一本作三尺,誤也。藏經本作腳步五尺,亦與前注不合。”
8、有西周之國,姬姓①,食穀。有人方耕,名曰叔均。帝俊生后稷②,稷降以百穀③。稷之弟曰台璽④,生叔均。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穀,始作耕⑤。有赤國妻氏。有雙山⑥。
① 郝懿行云:“說文(十二)云:‘姬,黃帝居姬水,以為姓。'史記周本紀云:‘封□於邰,號曰后稷,別姓姬氏。'(漢書)地理志云:‘右扶風斄,后稷所封。'然則經言西周之國,蓋謂此。”
② 郭璞云:“俊宜為嚳,嚳第二妃生后稷也。”郝懿行云:“帝嚳名□,□、俊疑古今字,不須依郭改俊為嚳也。然經中帝俊屢見,似非一人,未聞其審。大戴禮帝繫篇云:‘帝嚳上妃,有邰氏之女也,曰姜原氏,產后稷。'史記周本紀同。郭云嚳第二妃,誤也。”珂案:經言“帝俊生后稷”,亦帝嚳生后稷也。后稷本西方民族所奉祀之農神,而又附會於東方民族神話中,故言“帝俊生”也。實則后稷之生,與俊嚳俱無關係,乃出於原始母權制社會時期“民知有母而不知有父”(商君書開塞篇語)之“感天而生”之神話也。詩生民首詠其事,其後史記周本紀又從而記之,云:“周后稷,名棄,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原,姜原為帝嚳元妃。姜原出野,見巨人跡,心忻然悅,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為不祥,棄置之隘巷,馬牛過者,皆辟不踐。徙置之林中,適會山林多人。遷之,而棄渠中冰上,飛鳥以其翼覆薦之。姜原以為神,遂收長養之。初欲棄之,因名曰棄。”除“姜原為帝嚳元妃”一語為神話牽合於歷史不可信外,餘均得其□略矣。楚辭天問記后稷之神話亦云:“稷維元子,帝何竺之?投之冰上,鳥何燠之?何馮弓挾矢,殊能將之?既驚帝激切,何逢昌之?”從“馮弓挾矢”句觀,似后稷亦如羿之以善射聞,以典籍散亡,其詳不可知矣。
③ 珂案:經文“稷降以百穀”者,謂稷自天降嘉穀之種以為農殖之需,稷之神性於此可見。書呂刑云:“稷降播種,農殖嘉穀。”此之謂也。
④ 郭璞云:“音胎。”
⑤ 珂案:海內經云:“后稷是播百穀。稷之孫曰叔均,是始作牛耕。”即此。叔均或為后稷弟子,或又為其孫者,以傳聞不同而記載小有歧異也。孟子滕文公上篇云:“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穀,五穀熟而人民育。”淮南子氾論篇云:“周棄作稼穡,死而為稷。”后稷在古神話傳說中為農事之創制發明者。此經云“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穀,始作耕”者,蓋叔均又繼承后稷之業而發揚光大者也。
⑥ 珂案:海內經“巧倕、叔均”節“大比赤陰”句下郝懿行注云:“‘大比赤陰'四字難曉,推尋文義,當是地名。大荒西經說叔均始作耕,又云,有赤國妻氏,然則大比赤陰豈謂是與?”郝說大比赤陰即赤國妻氏,是也,然謂是地名則非,疑均是人名。“大比”之“比”,或即“妣”之壞文,大妣與妻氏義正相應,或指后稷之母姜原乎?未可遽定也。
9、西海之外,大荒之中,有方山者,上有青樹①,名曰柜格之松②,日月所出入也③。
① 珂案:初學記卷一引此作青松。
② 郭璞云:“木名,音矩。”
③ 珂案:此方山為日月所出入唯一之山也,然而地在西荒,何可云“出”,此神話之山,誠如郭璞所云:“不可以常理推”(海內西經“貳負”節郭注)矣。
10、西北海之外①,赤水之西,有先民之國②,食穀,使四鳥。
① 郝懿行云:“初學記十卷引此經無北字,明藏本亦同。”
② 郝懿行云:“先當為天,字之訛也。淮南墬形訓海外三十六國中有天民,天古作(上一下先),或作(上兀下兀),字形相近,以此致訛。”珂案:郝說是也;王念孫校同。
11、有北狄之國。黃帝之孫曰始均,始均生北狄。
12、有芒山。有桂山。有榣山①。其上有人,號曰太子長琴。顓頊生老童②,老童生祝融③,祝融生太子長琴,是處榣山,始作樂風④。
① 郭璞云:“此山多桂及榣木,因名云耳。”
② 郭璞云:“世本云:‘顓頊娶于滕(王賁)氏,謂之女祿,產老童也。'”珂案:滕(王賁),宋本、藏經本作滕墳,大戴禮帝繫篇作滕奔。云“顓頊娶於滕氏,滕氏奔之子謂之女祿氏,產老童。”西次三經云:“騩山,神耆童居之,其音常如鐘磬。”郭璞注:“耆童,老童,顓頊之子。”即此老童也。
③ 郭璞云:“即重黎也,高辛氏火正,號曰祝融也。”珂案:據海內經,祝融乃炎帝之裔,據此經則又為黃帝之裔(此經祝融為顓頊孫,海內經顓頊為黃帝曾孫,故云),亦傳聞不同而各異其辭也。
④ 郭璞云:“創制樂風曲也。”郝懿行云:“太平御覽五百六十五卷引此經無風字。西次三經騩山云:‘老童發音常如鍾磬。'故知長琴解作樂風,其道亦有所受也。”
13、有五采鳥三名:一曰皇鳥,一曰鸞鳥,一曰鳳鳥①。
① 珂案:經內五采鳥凡數見,均鳳凰、鸞鳥之屬也。明藏本皇鳥作鳳鳥,鳳鳥作鳳皇,與此異。
14、有蟲狀如菟①,以後者裸不見②,青如猿狀③。
① 郝懿行云:“菟、兔通。此獸也,謂之蟲者,自人及鳥獸之屬,通謂之蟲,見大戴禮易本命篇。”
② 郭璞云:“言皮色青,故不見其裸露處。”
③ 郭璞云:“狀又似猿。”郝懿行云:“此獸即毚(去掉免)也。說文(十)云:‘毚(去掉免),獸也,似兔,青色而大。'此經云‘狀如菟'是也。又云如猿者,言其色,非謂狀似兔,又似猿也。猿,明藏本作蝯,是。”
15、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豐沮玉門,日月所入①。
① 珂案:此豐沮玉門山為日月所入山之一也。
16、有靈山①,巫咸、巫即、巫□②、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③。
① 珂案:靈山,疑即巫山。說文一云:“靈,巫也,以玉事神。”楚辭九歌東皇太一:“靈偃蹇兮皎服。”王逸注:“巫也。”雲中君:“靈連蜷兮既留。”王逸復注:“楚人名巫為靈子。”是靈、巫古本一字,而此山復有諸巫採藥往來,“百藥爰在”,與大荒南經巫山“帝藥,八齋”之情景相類,因疑此靈山即彼巫山也。
② 珂案:經文“巫□”,宋本作“巫昐”。
③ 郭璞云:“群巫上下此山采之也。”珂案:經言“十巫從此升降”,即從此上下於天,宣神旨、達民情之意。靈山蓋山中天梯也。諸巫所操之主業,實巫而非醫也。郭云“群巫上下此山采之(藥)”者,特其餘業耳,非可以因有“百藥爰在”語遂以醫職替巫職也。說已見海內西經“開明東諸巫療窫窳”節注,並參見海內經“九丘建木”節注。
17、西有王母之山①、壑山、海山②。有沃之國③,沃民是處。沃之野,鳳鳥之卵是食④,甘露是飲。凡其所欲,其味盡存⑤。爰有甘華、甘柤、白柳、視肉、三騅、璇瑰、瑤碧⑥、白木⑦、琅玕、白丹、青丹⑧,多銀鐵。鸞鳳⑨自歌,鳳鳥自舞,爰有百獸,相群是處,是謂沃之野⑩。
① 郝懿行云:“西有當為有西,太平御覽九百二十八卷引此經作西王母山可證。”珂案:郝說是也,藏經本正作“有西王母之山”。王念孫、孫星衍校同。下文有為西王母取食之三青鳥,可證經文確應作“有西王母之山”。
② 郭璞云:“皆群大靈之山。”
③ 郭璞云:“言其土饒沃(藏經本作沃饒——珂)也。”王念孫云:“類聚木部下(卷八九)沃(指經文——珂)下有民字,文選十九之十三(洛神賦注——珂)同,御覽居處六(卷一七八)同,珍寶八(卷八0九)同,羽族十五(卷九二八)同,木部六(卷九五七)同。”珂案:郝懿行校文選洛神賦注引此經作“沃人之國”,疑避唐(李世民)諱改耳。經文“沃之國”正應作“沃民之國”,“沃之野”即海外西經諸夭之野也,已見該經“諸夭之野”節注。
④ 珂案:呂氏春秋本味篇云:“流沙之西,丹山之南,有鳳之丸,沃民所食。”高誘注云:“丸,古卵字也。”
⑤ 郭璞云:“言其所願滋味,此無所不備。”珂案:郭注海外西經與此略同。
⑥ 郭璞云:“璇瑰亦玉名,穆天子傳(卷四)曰:‘枝斯璿瑰。'枚、回二音。”郝懿行云:“璇當為璿,本或作琁,誤也。琁與瓊同,見說文(一)。郭音此為枚,則當為玫字,亦誤也。晉灼注漢書云:‘玫瑰,火齊珠也。'若經文為玫瑰,郭又不得云亦玉名矣。李善注江賦及洛神賦引此經並作璿瑰,又引郭注云:‘璿瑰亦玉名也,琁回兩音。'是知經文‘璇瑰',注文‘枚回',並今本之訛矣。大荒北經(首節——珂)正作璿瑰瑤碧,可證。又玉篇廣韻引此經並作璿瑰瑙碧,瑤作瑙字,形雖異,音義當同。”珂案:郝說是也。郭注枚回,宋本作旋回,王念孫校同。穆天子傳“枝斯璿瑰”句,郭璞注:“璿瑰玉名。旋回兩音。”知郭注本不作枚音,枚實今本訛字。
⑦ 郭璞云:“樹色正白。今南方有文木,亦黑木也。”郝懿行云:“文木即今烏木也。劉逵注吳都賦云:‘文木材密緻,無理,色黑如水牛角,日南有之。'”
⑧ 郭璞云:“又有黑丹也。孝經援神契云:‘王者德至山陵而黑丹出。'然則丹者別是彩名,亦猶黑白黃皆云丹也。”郝懿行云:“黑丹即下文玄丹是也。白丹者,鶡冠子度萬篇云:‘膏露降,白丹發。'是其事也。”
⑨ 珂案:鸞鳳,藏經本作鸞鳥,吳任臣本、汪紱本、畢沅本同,作鸞鳥是也;茲經各卷所記均作鸞鳥,無作鸞鳳者,鳳字訛。
⑩珂案:經文沃之野,藏經本沃下多民字。
18、有三青鳥,赤首黑目,一名曰大鵹①,一名少鵹,一名曰青鳥②。
① 郭璞云:“音黎。”
② 郭璞云:“皆西王母所使也。”珂案:三青鳥已見海內北經“西王母”節。
19、有軒轅之臺,射者不敢西嚮射①,畏軒轅之臺②。
① 郝懿行云:“藝文類聚六十二卷引此經無射字,藏經本亦無射字,嚮作鄉,是也。”珂案:郝說是也,王念孫、畢沅均校衍射,孫星衍校嚮作鄉。大荒北經云:“有共工之臺,射者不敢北鄉。”文例與此經同,可證此經下射字實衍,嚮應作鄉。
② 郭璞云:“敬難黃帝之神。”郝懿行云:“臺亦丘也。海外西經云:‘不敢西射,畏軒轅之丘。'”
20、大荒之中,有龍山,日月所入①。有三澤水,名曰三淖,昆吾之所食也②。
① 珂案:此龍山為日月所入山之二也。
② 郭璞云:“穆天子傳(卷四)曰:‘滔水,濁繇氏之所食。'亦此類也。”珂案:郭注穆天子傳引經文此二語原作“山海經曰:‘有川名曰三淖,昆吾之所食。'亦此類。”與此經略異,或省言之也。郝懿行云:“食謂食其國邑。(國語)鄭語云:‘主芣騩而食溱洧。'是也。”
21、有人衣青,以袂蔽面①,名曰女丑之尸②。
① 郭璞云:“袂,袖。”
② 珂案:女丑之尸已見海外西經,彼云“以右手鄣其面”,蓋亦圖象之不同也。
22、有女子之國①。
① 郭璞云:“王頎至沃沮國,盡東界,問其耆老,云:‘國人嘗乘船捕魚遭風,見吹數十日,東一國,在大海中,純女無男。'即此國也。”珂案:女子國已見海外西經。郭注本三國志魏志烏丸鮮卑東夷傳。
23、有桃山。有□山。有桂山①。有于土山。
① 郝懿行云:“上文已有芒山、桂山。芒、□聲同也。”
24、有丈夫之國①。
① 郭璞云:“其國無婦人也。”珂案:丈夫國已見海外西經。
25、有弇州之山,五采之鳥仰天①,名曰鳴鳥②。爰有百樂歌之風③。
① 郭璞云:“張口噓天。”
② 郝懿行云:“鳴鳥蓋鳳屬也。周書君奭云:‘我則鳴鳥不聞。'國語(周語)云:‘周之興也,鸑鷟鳴於岐山。'珂案:郝說是也。鳴鳥即海內西經之孟鳥,亦即爾雅釋鳥之寢(侵改夢)鳥,均鳳類也。見海外西經“滅蒙鳥”節注。
③ 郭璞云:“爰有百種伎樂歌風曲。”郝懿行云:“文選注王融曲水詩序引此經作舞,餘同。注爰字,明藏本作言,是也。”珂案:王念孫亦校爰作言。
26、有軒轅之國①。江山之南棲為吉②。不壽者乃八百歲③。
① 郭璞云:“其人人面蛇身。”珂案:軒轅國人“人面蛇身,尾交首上”,見海外西經。又郭此注六字明藏本作經文。
② 郭璞云:“即窮山之際也。山居為棲。吉者言無凶夭。”
③ 郭璞云:“壽者數千歲。”珂案:軒轅國在窮山之際,不壽者八百歲,已見海外西經。
27、西海陼①中,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青蛇,踐兩赤蛇②,名曰弇茲。
① 郝懿行云:“爾雅(釋地)云:‘小洲曰陼。'陼與渚同。”
② 郝懿行云:“此神形狀,全似北方神禺彊,唯彼作踐兩青蛇為異,見海外北經。”珂案:此神與北方神禺彊、東方神禺(豸虎)(大荒東經)似均同屬海神而兼風神。”
28、大荒之中,有山名日月山,天樞也。吳姖①天門,日月所入②。有神,人面無臂,兩足反屬于頭山③,名曰噓④。顓頊生老童⑤,老童生重及黎⑥,帝令重獻上天,令黎邛下地⑦,下地是生噎⑧,處於西極,以行日月星辰之行次⑨。
① 郝懿行云:“姖字說文玉篇所無,藏經本作姬。”
② 珂案:此日月山為日月所入山之三也。
③ 珂案:山當為上字之訛,宋本、吳寬抄本、藏經本作上。王念孫、畢沅、邵恩多校同。
④ 郭璞云:“言噓啼也。”珂案:此四字王念孫校作音唏。
⑤ 郝懿行云:“史記楚世家云:‘高陽生稱,稱生卷章。'譙周云:‘老童即卷章。'”珂案:老童、卷章並字形相似。
⑥ 郭璞云:“世本云:‘老童娶于根水氏謂之驕福,產重及黎。'”郝懿行云:“大戴禮帝繫篇云:‘老童娶于竭水氏之子,謂之高緺氏,產重黎及吳回。'史記楚世家云:‘卷章生重黎。'徐廣注引世本云:‘老童生重黎及吳回。'與帝繫同。是皆以重黎為一人也。此經又以重、黎為二人,郭引世本又與徐廣異,並所未詳。”珂案:書呂刑云:“(皇帝)乃命重、黎,絕地天通。”國語楚語亦云:“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則重、黎古傳實二人也,至於後來又以為一人者,則是神話傳說之演變,錯綜紛歧無定,不足異也。
⑦ 郭璞云:“古者人神雜擾無別,顓頊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重寔上天,黎寔下地。獻、邛,義未詳也。”珂案:郭注此語,本於國語楚語。楚語下云:“昭王問於觀射父曰:‘周書所謂重、黎實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無然,民將能登天乎?'對曰:‘非此之謂也。古者民神不雜。及少皞之衰也,九黎亂德,民神雜糅,不可方物。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無相侵瀆,是謂絕地天通。'”此社會發展,第一次階級大劃分在神話上之反映也。“古者民神不雜”,歷史家之飾詞也;“民神雜糅、不可方物”,原始時代人類群居之真實寫照也:故昭王乃有“民能登天”之問。龔自珍壬癸之際胎觀第一(見龔自珍全集)云:“人之初,天下通,人上通,旦上天,夕上天,天與人,旦有語,夕有語。”斯可以解答昭王之問矣。至於“使復舊常、無相侵瀆”云云,則無非“絕地天通”後統治者建立之“新秩序”,非可以語於“舊”與“常”也。此經“帝(顓頊)令重獻上天、令黎邛下地”,即國語之所謂“絕地天通”也;而郭璞注□云:“獻、邛,義未詳。”韋昭注國語“重寔上天、黎寔下地”二語云:“言重能舉上天,黎能抑下地。”似即本此經“獻、邛”義為說。則“獻、邛”之義殆即“舉、抑”乎?重舉黎抑,而天地遠睽,正神話中“絕地天通”之形象描寫也。“獻”有“舉”義,固易曉也;然“邛”何以有“抑”義,則難知矣。疑“邛”初本作“印”,印,甲骨文作□,象以手抑人而使之□,義即訓抑訓按,此印之本義也。後假借為印信之印,漸成專用詞,又造“□”字以替之,謂之為“抑”,云:“按也,從反印。”(見說文九)其實抑、印古本一字,印即抑也。“帝令重獻上天,令黎印下地”,韋昭所見山海經或即如此,義固朗如也。殆後“印”字一訛而為“卬”,再訛而為“邛”、“邛”,則晦昧難曉矣。今山海經各本有作“卬”、有作“邛”、亦有作“邛”者,書各不一。余所據郝懿行箋疏本作“邛”,未知郭璞當時所見何如?云“義未詳”。則字已有訛誤,又可知也。
⑧ 郝懿行云:“此語難曉。海內經云:‘后土生噎鳴。'此經與相涉,而文有闕脫,遂不復可讀。”珂案:此噎即上文之噓,亦即海內經之噎鳴。海內經云:“后土生噎鳴。”而“黎邛下地”,是黎即后土也;黎所生之噎亦即后土所生之噎鳴也。
⑨ 郭璞云:“主察日月星辰之度數次舍也。”珂案:國語楚語云:“以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敘天地、而別其分主者也。”即此經噎處西極以行日月星辰行次之歷史化也。
29、有人反臂,名曰天虞①。
① 郭璞云:“即尸虞也。”郝懿行云:“尸虞未見所出,據郭注當有成文,疑在經內,今逸。”珂案:郭注“即尸虞也”,宋本、毛扆本“即”作“亦”。
30、有女子方浴月①。帝俊妻常羲②,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③。
① 郝懿行云:“北堂書鈔一百五十卷引浴上有澄字。”
② 珂案:世本帝繫篇(張澍□輯補注本)云:“帝嚳下妃娵訾氏之女,曰常儀,是生帝摯。”羲、儀聲近,常羲即常儀也,帝俊亦即帝嚳也。呂氏春秋勿躬篇云:“尚儀作占月。”畢沅注云:“尚儀即常儀,古讀儀為何,後世遂有嫦娥之鄙言。”“鄙言”與否姑無論矣,然其說則誠不可磨也。是“生月十二”之月神常羲神話,乃又逐漸演變而為奔月之嫦娥神話;常羲本為天帝帝俊之妻,又一變而為其屬神羿之妻:神話傳說之演變無定,多如是也。
③ 郭璞云:“義與羲和浴日同。”
31、有玄丹之山①。有五色之鳥,人面有髮②。爰有青□③、黃□④,青鳥、黃鳥⑤,其所集者其國亡⑥。
① 郭璞云:“出黑丹也。”郝懿行云:“上文沃民國有青丹,郭云‘又有黑丹也',謂此。”珂案:藏經本經文“玄丹之山”下有“者”字。
② 珂案:此“人面有髮”之五色鳥,即下文“青□、黃□”之類,說詳後。
③ 郭璞云:“音文。”
④ 郭璞云:“音敖。”
⑤ 珂案:經文“青鳥、黃鳥”,大約即釋上“青□、黃□”者,說詳後。
⑥ 珂案:海外西經云:“(上次下鳥)鳥、(詹鳥)鳥,其色青黃,所經國亡。”又云:“青鳥、黃鳥所集。”即此是也。其云“其色青黃”,可知彼經下文“青鳥、黃鳥”即上文“(上次下鳥)鳥、(詹鳥)鳥”,此經之下文“青鳥、黃鳥”亦即上文“青□、黃□”矣。海外西經又云:“(上次下鳥)鳥人面居山上”,可知此經所記“人面有髮”之五色鳥即“(上次下鳥)鳥、(詹鳥)鳥”,亦即“青□、黃□”矣。古文樸陋,故記之凌雜也。
32、有池名孟翼之攻顓頊之池①。
① 郭璞云:“孟翼,人姓名。”珂案:孟翼之攻顓頊之池者,蓋猶此經上文禹攻共工國山,皆因事以名地也。孟翼或亦共工之類,其攻顓頊者,亦黃炎鬥爭之餘緒也。
33、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鏖鏊鉅①,日月所入者②。
① 郭璞云:“鏊音如敖。”
② 珂案:此鏖鏊鉅山為日月所入山之四也。
34、有獸,左右有首,名曰屏蓬①。
① 郭璞云:“即并封也,語有輕重耳。”郝懿行云:“海外西經云:并封前後有首,此云左右有首,又似非一物也。”珂案:郭說屏蓬即并封,是也;或前後、或左右有首者,皆獸牝牡相合之象,郝云“似非一物”,其說泥矣。已見海外西經“并封”節注。
35、有巫山者①。有壑山者②。有金門之山,有人名曰黃姖③之尸。有比翼之鳥④。有白鳥青翼,黃尾,玄喙⑤。有赤犬,名曰天犬,其所下者有兵⑥。
① 珂案:巫山已見大荒南經。
② 珂案:上文已有壑山、海山。
③ 珂案:姖,藏經本作姬。
④ 珂案:比翼鳥已見海外南經。
⑤ 郭璞云:“奇鳥。”
⑥ 郭璞云:“周書云:‘天狗所止地盡傾,餘光燭天為流星,長數十丈,其疾如風,其聲如雷,其光如電。'吳楚七國反時吠過梁國者是也。”王念孫云:“開元占經妖異占篇引郭注云:‘周書云:“天狗所止地蓋傾,餘光飛天為流星,長數十丈,其疾如風,聲如雷,走如電。”吳楚七國反時過梁野。'”郝懿行云:“赤犬名天犬,此自獸名,亦如西次三經陰山有獸名天狗耳,郭注以天狗星當之,似誤也。其引周書,逸周書無之。”
36、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①。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②,皆白——處之③。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④,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⑤。有人,戴勝,虎齒,有豹尾,穴處,名曰西王母⑥。此山萬物盡有⑦。
① 珂案:昆侖之丘已見西次三經、海內西經。海內西經丘作虛。
② 珂案:太平御覽卷三八引此經無兩有字,兩有字疑衍。
③ 郭璞云:“言其尾以白為點駮。”珂案:西次三經云:“昆侖之丘,實為帝之下都,神陸吾司之。其神狀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時。”即此神。
④ 郭璞云:“其水不勝鴻毛。”珂案:弱水已見海內西經。古小說鉤沉輯玄中記云:“天下之弱者,有崑崙之弱水焉,鴻毛不能起也。”說與此同。史記大宛傳索隱引輿地圖云:“昆侖弱水,非乘龍不至。”則尤見其難渡也。郭氏圖讚云:“弱出昆山,鴻毛是沉;北淪流沙,南映火林;惟水之奇,莫測其深。”火林,即下文炎火之山也。
⑤ 郭璞云:“今去扶南東萬里,有耆薄國;東復五千里許,有火山國,其山雖霖雨,火常然。火中有白鼠,時出山邊求食,人捕得之,以毛作布,今之火澣布是也。即此山之類。”珂案:神異經南荒經云:“南荒外有火山,其中生不盡之木,晝夜火然,得暴風不猛,猛雨不滅。不盡木中有鼠,重千斤,毛長二尺餘,細如絲。但居火中洞赤,時時出外而毛白,以水逐而沃之即死。取其毛績紡,織以為布用之;若有垢涴,以火燒之則淨。”即郭氏所說也。而搜神記火澣布則是崑崙炎火之山所有,云:“崑崙之墟,地首也,是惟帝之下都,故其外絕以弱水之淵,又環以炎火之山。山上草木鳥獸,皆生育滋長於炎火之中。故有火澣布,非此山鳥獸之皮枲,則其鳥獸之毛也。”則又傳說之發展也,可逕以之釋經矣。
⑥ 王念孫云:“(文選)思玄賦注引此經豹尾上無有字,西山經(西次三經——珂)亦無,(後漢書)張衡傳作有尾,無豹字。”珂案:經文有豹尾之有字實衍。
⑦ 郭璞云:“河圖玉版亦曰:‘西王母居昆侖之山。'西山經(西次三經——珂)曰:‘西王母居玉山。'穆天子傳(卷五)曰‘乃紀名跡于弇山之石,曰西王母之山'也。然則西王母雖以昆侖之宮,亦自有離宮別窟,游息之處,不專住一山也。故記事者各舉所見而言之。”郝懿行云:“今本穆天子傳作‘紀丌跡于弇山之石',丌即其之假借字也。郭云‘西王母雖以昆侖之宮',以當為居。以,古字作□;居,古文作□,皆形近而訛也。藏經本作‘雖以昆侖為宮',其義亦通也。經言西王母穴處者,莊子大宗師篇云:‘西王母坐乎少廣。'釋文引司馬彪云:‘少廣,穴名。'是知此人在所,乃以窟穴為居。故穆天子傳(卷三)載:‘為天子吟曰:“虎豹為群,鳥獸與處(今本作於鵲與處——珂)。”'蓋自道其實也。它書或說西王母所居玉闕金堂,徒為虛語耳。”珂案:郭注“雖以昆侖之宮”,王念孫亦校以作居。
37、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常陽之山①,日月所入②。
① 郝懿行云:“或說(畢沅說——珂)海外西經形天葬常羊之山即此,非也;常羊之山見下文。”珂案:此常陽山與下文“偏句、常羊之山”(二山名)之常羊山,疑均海外西經刑天所葬之常羊山;荒經地名多複沓重出,記非一手,不足異也。
② 珂案:此常陽之山為日月所入山之五也。
38、有寒荒之國。有二人女祭、女薎①。
① 郭璞云:“或持觶,或持俎。”珂案:女祭、女薎,即海外西經之女祭、女戚,蓋祀神之女巫也,說詳該節注。
39、有壽麻之國①。南嶽娶州山女,名曰女虔。女虔生季格,季格生壽麻②。壽麻正立無景,疾呼無響③。爰有大暑,不可以往④。
① 郭璞云:“呂氏春秋曰:‘南服壽麻,北懷闒耳。'”郝懿行云:“郭引呂氏春秋任數篇文也,南當為西,字之訛。壽麻,彼作壽靡。高誘注云:‘西極之國,靡亦作麻。'今案麻、靡古字通。(漢書)地理志云:‘益州郡收靡。'李奇云:‘靡音麻,即升麻也。'”珂案:藏經本郭注南服壽麻南正作西。
② 吳任臣云:“冠篇:‘黃帝鴻初為南岳之官,故名南岳。'女虔學海作女(鬼友)。又路史(後紀六)曰:‘帝鴻生白民及嘻,嘻生季格,季格生帝魁。'注云:‘嘻其南岳也。'未審孰是。”珂案:吳所引冠編及路史雖均後起臆說,未足為據,然此南嶽疑實亦當為黃帝系人物也。經又云:“壽麻正立無景,疾呼無響,爰有大暑,不可以往。”并疑與大荒北經黃帝女魃之神話有關,壽麻其黃帝女魃之轉化乎?
③ 郭璞云:“言其稟形氣有異於人也。列仙傳曰:‘玄俗無景。'”郝懿行云:“淮南墬形訓言‘建木日中無景,呼而無響'也。拾遺記(卷一)云:‘勃鞮之國,人皆日中無景。'列仙傳云:‘玄俗者,自言河閒人也,餌巴豆雲英,賣藥於市,七凡(丸)一錢,治百病。王病瘕,服藥,用下蛇十餘頭。王家老舍人自言父世見俗,俗行無景,王呼俗著日中,實無景。'案此據劉逵注魏都賦所引,與今列仙傳本不同。”
④ 郭璞云:“言熱炙殺人也。”珂案:楚辭招魂云:“西方之害,其土爛人,求水無所得些。”王逸注云:“言西方之土溫暑而熱,燋爛人肉,渴欲求水,無有源泉,不可得之。”亦此類也。
40、有人無首,操戈盾立,名曰夏耕之尸①。故成湯伐夏桀于章山,克之②,斬耕厥前③。耕既立,無首,走④厥咎⑤,乃降于巫山⑥。
① 郭璞云:“亦形天尸之類。”
② 郭璞云:“于章,山名。”珂案:郭以“于章”為山名,蓋誤也。章山始是山名,于乃介詞,猶下文“乃降于巫山”之于也。
③ 郭璞云:“頭亦在前者。”
④ 珂案:“宋本、毛扆本均作走。”
⑤ 郭璞云:“逃避罪也。”珂案:藏經本立字在無首字下。
⑥ 郭璞云:“自竄於巫山,巫山今在建平巫縣。”郝懿行云:“(漢書)地理志云:‘南郡巫。'應劭注云:‘巫山在西南。'郭云‘今在建平巫縣'者,見晉書地理志。”
珂案:夏耕斷首神話,充分表現成湯亦是具有神性之英雄人物,故其伐夏也,亦得神助。墨子非攻下云:“遝至乎,天有酷命,五穀焦死,鬼呼國,日月不時,寒暑雜至,鶴鳴十夕餘。天乃命湯於鏕宮,用受夏之大命。湯焉敢奉率其眾,是以鄉有夏之境。帝乃使陰暴毀有夏之城。少少,有神來告曰:‘夏德大亂,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予既受命於天,天命融(祝融)隆(降)火於夏城之閒,西北之隅。'湯奉桀眾,以克有夏,屬諸侯於薄。”是其徵也。雖然,已帶宿命論之色彩。楚辭天問云:“緣鵠飾玉,后帝是饗,何承謀夏,桀終以滅喪?帝乃降觀,下逢伊摯,何條放致罰,而黎服大說?”夏殷之事,概括於此數語矣。
41、有人名曰吳回,奇左①,是無右臂②。
① 珂案:王念孫校改經文“奇左”為“奇□”,恐非。
② 郭璞云:“即奇肱也。吳回,祝融弟,亦為火正也。”郝懿行云:“此非奇肱國也。說文(十四)云:‘孑,無右臂也。'即此之類。吳回者,大戴禮帝繫篇云:‘老童產重黎及吳回。'史記楚世家云:‘帝嚳誅重黎而以其弟吳回為重黎,後復居火正,為祝融。'是皆以重黎為一人,吳回為一人。世本亦同。此經上文則以重黎為二人,似黎即吳回。故潛夫論志氏姓云:‘黎,顓頊氏裔子吳回也。'高誘注淮南(時則篇)亦云:‘祝融,顓頊之孫,老童之子吳回也;一名黎,為高辛氏火正,號為祝融。'其注呂氏春秋(孟夏篇)又云:‘吳國回祿之神託於□。'與注淮南異也。王符、高誘並以黎即吳回,與此經義合。重、黎相繼為火官,故皆名祝融矣。”
42、有蓋山之國。有樹,赤皮支榦,青葉,名曰朱木①。
① 郭璞云:“或作朱威木也。”珂案:朱木已見大荒南經,青葉作青華,是也,此蓋字形之訛。
43、有一臂民①。
① 郭璞云:“北極下亦有一腳人,見河圖玉版。”
珂案:一臂民即一臂國,已見海外西經。
44、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荒之山,日月所入①。有人焉三面,是顓頊之子,三面一臂②,三面之人不死③,是謂大荒之野。
① 珂案:此大荒之山,蓋日月所入山之六也。
② 郭璞云:“無左臂也。”郝懿行云:“說文(十四)云:‘孓,無左臂也。'即此。”
③ 郭璞云:“言人頭三邊各有面也。玄菟太守王頎至沃沮國,問其耆老,云‘復有一破船,隨波出在海岸邊,上有一人,頂中復有面,與語不解,了不食而死'。此是兩面人也。呂氏春秋曰‘一臂三面之鄉'也。”珂案:郭說本三國志魏志東夷傳,所引呂氏春秋求人篇文,云“禹西至三面一臂之鄉”。注文“頂中復有面”句,宋本、明藏本、毛扆本、吳任臣本、畢沅校本、百子全書本,頂均作項,三國志魏志東夷傳亦作項,作項是也,頂字訛。
45、西南海之外,赤水之南,流沙之西,有人珥兩青蛇,乘兩龍,名曰夏后開①。開上三嬪于天②,得九辯與九歌以下③。此天穆之野,高二千仞④,開焉得始歌九招⑤。
① 珂案:開即啟也,漢人避景帝(劉啟)諱改。
② 郭璞云:“嬪,婦也,言獻美女(宋本作人——珂)於天帝。”郝懿行云:“離騷云:‘啟九辯與九歌。'天問云:‘啟棘賓商,九辯九歌。'是賓、嬪古字通。棘與亟同。蓋謂啟三度賓于天帝,而得九奏之樂也。故歸藏鄭母經云:‘夏后啟筮,御飛龍登于天,吉。'正謂此事。周書王子晉篇云:‘吾後三年,上賓于帝所。'亦其證也。郭注大誤。”珂案:郝說甚是。天問“啟棘賓商”,據近人研究,商乃帝之形訛,“啟棘賓商”者,即“啟亟賓帝”也,是知郭注所云為“大誤”也。
③ 郭璞云:“皆天帝樂名也,開登天而竊以下用之也。開筮(啟筮——珂)曰:‘昔彼九冥,是與帝辯同宮之序,是謂九歌。'又曰:‘不得竊辯與九歌以國于下。'義具見於歸藏。”
④ 郭璞曰:“竹書曰‘顓頊產伯鯀,是維若陽,居天穆之陽'也。”珂案:經文天穆之野,王念孫校改作大穆之野,然“天穆”、“大穆”,古書並見,天、大古本一字,不必改也。
⑤ 郭璞云:“竹書曰‘夏后開舞九招'也。”珂案:經文及郭注九招,明藏本字均作韶。經文“開焉得始歌九招”,王念孫校改“得始”為“始得”,固於今文法為順,然未可以律古文法,亦不必改也。關於夏后開(啟)乘龍賓天神話,詳海外西經“夏后啟”節。
46、有互人之國①。炎帝之孫②名曰靈恝③,靈恝生互人,是能上下于天④。
① 郭璞云:“人面魚身。”珂案:經文互人之國,王念孫校改互作氐,是也,見海內南經“氐人國”節注。郭注“人面魚身”四字,畢沅校本以作經文,云藏經本作經文。郝懿行云乃郭本海內南經之文。今案宋本此四字仍作郭注,則郝說是也。
② 郭璞云:“炎帝,神農。”珂案:漢書人表“炎帝神農氏”張晏注曰:“以火德王,故號曰炎帝;作耒耜,故曰神農。”然炎帝與神農在先秦古籍本不相謀,至漢以後始合而為一也。史記五帝本紀云:“軒轅之時,神農氏衰。”又云:“軒轅乃脩德振兵,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是以炎帝為神農矣。繹史卷四引周書云:“神農之時,天雨粟,神農遂耕而種之,作陶冶斧斤,為耒耜鉏鎒,以墾草莽,然後五穀興助,百果藏實。”拾遺記卷一亦云:“炎帝時有丹雀銜九穗禾,其墜地者,帝乃拾之,以植於田,食者老而不死。”此炎帝神農之所以號為“神農”也。有關炎帝神農之神話,其最著者厥為嘗藥與鞭藥。淮南子脩務篇云:“神農嘗百草之滋味,一日而遇七十毒。”搜神記卷一云:“神農以赭鞭鞭百草,盡知其平毒寒溫之性,臭味所主,以播百穀。”述異記因謂“太原神釜岡,有神農嘗藥之鼎;成陽山中,有神農鞭藥處”:神話而又加以遺跡之指證焉。而明周游開闢衍繹第十八回王子承“釋疑”且云:“後世傳言神農乃玲瓏玉體,能見其肝肺五臟,此寔事也。若非玲瓏玉體,嘗藥一日遇十二毒,何以解之?但傳炎帝嘗諸藥,中毒者能解,至嘗百足蟲入腹,一足成一蟲,遂致千變萬化,炎帝不能解其毒而致死,萬無是理,此訛傳耳。”無論“寔事”或“訛傳”,要為後世神農嘗藥之民間傳說,可無疑問。則炎帝之德施亦溥,愛念亦堅矣。西次三經云:“發鳩之山,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名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遊於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東海。”其堅志乃甚有父風而令人嚮慕無窮焉。
③ 郭璞云:“音如券契之契。”
④ 郭璞云:“言能乘雲雨也。”珂案:此經互人國即海內南經氐人國,已見海內南經“氐人國”節注。
47、有魚偏枯,名曰魚婦。顓頊死即復蘇①。風道北來,天乃大水泉②,蛇乃化為魚,是為③魚婦。顓頊死即復蘇④。
① 郭璞云:“言其人能變化也。”
② 郭璞云:“言泉水得風暴溢出。道,猶從也;韓非(十過篇)曰:‘玄鶴二八,道南方而來。'”
③ 珂案:宋本作謂。
④ 郭璞曰:“淮南子曰:‘后稷龍在建木西,其人死復蘇,其中為魚。'蓋謂此也。”珂案:郭注引淮南子墬形篇文,今本云:“后稷壟在建木西,其人死復蘇,其半魚在其閒。”故郭注龍當為壟,中當為半,並字形之訛也。宋本、明藏本中正作半。據經文之意,魚婦當即顓頊之所化。其所以稱為“魚婦”者,或以其因風起泉湧、蛇化為魚之機,得魚與之合體而復蘇,半體仍為人軀,半體已化為魚,故稱“魚婦”也。后稷死復蘇,亦稱“其半魚在其閒”,知古固有此類奇聞異說流播民間也。
48、有青鳥,身黃,赤足,六首,名曰(鳥蜀)鳥①。
① 郭璞云:“音觸。”珂案:海內西經云:“開明南有樹鳥,六首。”疑即此。
49、有大巫山。有金之山。西南,大荒之中隅①,有偏句、常羊之山②。
① 珂案:藏經本隅上無中字。
② 郝懿行云:“海外西經云:‘帝斷形天之首,葬之常羊之山。'淮南墬形訓云:‘西南方曰編駒之山。'編駒疑即偏句。呂氏春秋諭大篇云:‘地大則有常祥不庭。'疑常祥即常羊也。不庭已見大荒南經。”
按:夏后開即啟,避漢景帝諱云。(珂案:此按語為原書所有,未詳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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