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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基第一
 

  〔一〕黃震曰:“道基言天地既位,而列圣制作之功。”戴彥升曰:“道基篇原本天地,歷敘先圣,終論仁義。知伯杖威任力而亡,秦二世尚刑而亡,語在其中,蓋即面折高帝語,退而奏之,故為第一篇也。”唐晏曰:“此篇歷敘前古帝王,而總之以仁義。”器案:本書慎微篇:“夫大道履之而行,則無不能,故謂之道。”論衡本性篇引陸賈曰:“天地生人也,以禮義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則順,順之謂道。”意謂順應自然之道也。此文言道基,義亦相會。

  傳曰〔一〕:“天生万物,以地養之,圣人成之。”〔二〕功德〔三〕參合〔四〕,而道術〔五〕生焉。

  〔一〕器案:周禮夏官訓方氏職:“誦四方之傳道。”鄭玄注:“傳道,世世所傳說往古之事也。”庄子盜跖篇:“此上世之所傳,下世之所語也。”荀子非相篇:“而況于十世之傳也。”楊倞注:“傳,傳聞也。”凡古書言“傳曰”者有二端:一則傳其言,如此文所引“傳曰”云云是;一則傳其事,如史記伯夷列傳“其傳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索隱:“案其傳,蓋韓詩外傳及呂氏春秋也。”然則“傳曰”云云者,其文□蓋太半俱足征矣。

  〔二〕器案:荀子富國篇:“故曰:‘天地生之,圣人成之。'此之謂也。”楊倞注:“古者有此語,引以明之也。”荀子与陸賈俱引是文,蓋皆有所本也。

  〔三〕功德,文選班孟堅西都賦:“功德著乎祖宗。”李善注:“漢書景帝詔曰:‘歌者所以發德,舞者所以立功。'”功謂功業,德謂德化。

  〔四〕參合,荀子天論篇:“天有其時,地有其財,人有其治,夫是之謂能參。”楊倞注:“人能治天時地財而用之,則是參乎天地。”此文參合,亦謂圣人之功德与天地參也。

  〔五〕道術,庄子天下篇言“古之所謂道術”,“道術將為天下裂”,呂氏春秋執一篇言田駢以道術說齊王,又誣徒篇言道術之大行,由于師之善教,道術之廢,由于師之不善處。高誘誣徒篇注云:“術,道也。”然則單舉之曰道,兼舉之則曰道術也。賈子新書有道術篇,其文有曰:“曰:數聞道之名矣,而未知其實也,請問道者何謂也?對曰:道者所從接物也,其本者謂之虛,其末者謂之術;虛者言其精微也,平素而無設施也;術也者,所從制物也,動靜之數也;凡此皆道也。”諸言道術,各有所指,蓋諸子百家各思以其道易天下,其所謂道,皆道其所謂道也。


  故曰〔一〕:張〔二〕日月,列星辰,序四時〔三〕,調陰陽,布气〔四〕治性〔五〕,次置五行,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六〕,陽生〔七〕雷電,陰成霜雪,養育群生〔八〕,一茂一亡〔九〕,潤之以風雨〔一0〕,曝之以日光〔一一〕,溫之以節气,降之以殞霜,〔一二〕位之以眾星,制之以斗衡〔一三〕,苞之以六合,羅之以紀綱〔一四〕,改之以災變〔一五〕,告之以禎祥〔一六〕,動之以生殺,悟之以文章〔一七〕。

  〔一〕故曰:史記天官書:“故曰:雖有明天子,必視營惑所在。”索隱:“此据春秋緯文耀鉤,故言故曰。”又魏世家:“故曰:君終無适子,其國可破也。”索隱:“此蓋古人之言及俗語,故云故曰。”又蒙恬傳:“臣故曰:過可振而諫可覺也。”索隱:“此故曰者,必先志有此言,而蒙恬引之以成說也,今不知出何書耳。”又太史公自序:“故曰:圣人不朽,時變是守。”索隱:“故曰:圣人不朽,至因者君之綱,此出鬼谷子,遷引之以成其章,故稱故曰也。”尋呂氏春秋君守篇:“故曰:中欲不出謂之扃,外欲不入謂之閉。”淮南子主術篇、文子上仁篇均有其文,此司馬貞所謂“古人之言”是也。文選枚叔七發:“故曰:發蒙解惑,不足以言也。”李善注:“素問:黃帝曰:發蒙解惑,未足以論也。”又劉越石勸進表:“故曰:喪君有君,群臣輯睦,好我者勸,惡我者懼。”注:“左傳僖十五年:喪君有君,群臣輯睦,甲兵益多,好我者勸,惡我者懼,庶有益乎。”此又注家直舉古人之言以證成之者。本書諸言故曰者,太半當作如是解,然亦有就上文而推言之者,如此文是也。尋淮南子泰族篇:“天設日月,列星辰,調陰陽,張四時。”淮南与陸氏此文,當出一源,惜尚未能探明耳。

  〔二〕張,張設,与陳列義近。千字文:“辰宿列張”,本此。特此為對文,彼則聯舉耳。

  〔三〕序四時,謂春夏秋冬四時代序也。史記太史公自序:“序四時之大順。”

  〔四〕易林一坤之干:“谷風布气,万物出生。萌庶長養,華葉茂成。”文選陸士衡演連珠:“日薄星回,穹天所以紀物,山盈川沖,方土所以播气。”李善注:“鄭玄考工記注:播,散也。”播气,即布气也。

  〔五〕治性,本書怀慮篇:“養气治性。”文同而義別,彼謂人之性,此謂物之性也。治物之性者,順應万物自然之性,即下文所謂“不奪物性”也。

  〔六〕淮南本經篇:“四時者,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取予有節,出入有量(從王念孫校),開闔張歙,不失其敘,喜怒剛柔,不离其理。”史記太史公自序:“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

  〔七〕意林二引“生”作“出”。

  〔八〕淮南子原道篇:“泰古二皇,得道之柄,立于中央,神与化游,以撫四方。……其德优天地而和陰陽,節四時而調五行,呴諭覆育,万物群生。”可与本文互參。高誘彼注云:“五行:金、木、水、火、土也。育,長也。”

  〔九〕一茂一亡,文廷式曰:“‘茂'當作‘存',草書‘存'作‘□',故訛為‘茂'矣。”器案:“茂”疑當作“有”,谷梁傳昭公十六年:“一有一亡曰有。”有、茂音近之誤。

  〔一0〕易系辭上:“潤之以風雨。”尋禮記樂記:“奮之以風雨。”正義:“万物得風雨奮迅而出也。”義与此相輔相成。

  〔一一〕“曝”,唐本作“暴”,曝,俗別字。孟子滕文公上:“秋陽以暴之。”趙岐注:“秋陽,周之秋,夏之五六月,盛陽也。”淮南子泰族篇:“日以暴之,夜以息之。”

  〔一二〕殞霜,春秋僖公三十三年:“隕霜不殺草。”谷梁傳同,公羊傳作“霣霜”,漢書五行志上:“誅罰絕理,厥災水,其水也而殺人,以隕霜。”又云:“隕霜殺谷。”又中之下:“隕霜殺叔草。”隕、霣、殞音義俱同,然陸氏傳谷梁,則“殞”或當作“隕”也。

  〔一三〕廣雅釋天:“北斗七星……五為衡。”

  〔一四〕白虎通三綱六紀篇:“三綱者,何謂也?謂君臣、父子、夫婦也。六紀者,謂諸父、兄弟、族人、諸舅、師長、朋友也。故含文嘉曰:‘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又曰:‘敬諸父兄,六紀道行,諸舅有義,族人有序,昆弟有親,師長有尊,朋友有舊。'何謂綱紀?綱者,張也;紀者,理也。大者為綱,小者為紀,所以張理上下,整齊人道也。人皆怀五常之性,有親愛之心,是以綱紀為化,若羅网之有紀綱,而万目張也。詩云:‘亹亹文王,綱紀四方。'”

  〔一五〕春秋繁露必仁且知篇:“災者,天之譴也;异者,天之威也;譴之而不知,乃畏之以威。凡災异之本,盡生于國家之失,天出災异以譴告之,譴告之不知變,乃見怪异以惊駭之,尚不知畏恐,其殆咎乃至,以此見天意之仁而不欲害人也。”語又見漢書董仲舒傳。災异,即災變也。白虎通災變篇:“天所以有災變何?所以譴告人君,覺悟其行,欲令悔過修德,深思慮也。”

  〔一六〕禮記中庸:“國家將興,必有禎祥。”正義:“禎祥,吉之萌兆。祥,善也。言國家之將興,必先有嘉慶善祥也。文說禎祥者,言人有至誠,天地不能隱,如文王有至誠,招赤雀之瑞也。國本有今异曰禎,本無今有曰祥。何為本有今异者?何胤云:‘國本有雀,今有赤雀來,是禎也。國本無鳳,今有鳳來,是祥也。'”

  〔一七〕太平御覽七八引禮含文嘉:“伏者,別者;犧者,獻也,法也。伏犧德洽上下,天應之以鳥獸文章,地應之以龜書,伏犧乃則象作易卦。”又引春秋內事:“伏犧氏以木德王天下。天下之人,未有室宅,未有水火之和,于是乃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始畫八卦,定天地之位,分陰陽之數,推列三光,建分八節,以爻應气,凡二十四气,消息禍福,以制吉凶。”据此,則所謂文章,謂天文也。


  故在天者可見,在地者可量〔一〕,在物者可紀,在人者可相。

  〔一〕易系辭上:“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韓康伯注:“象況,日月星辰;形況,山川草木也。懸象運轉,以成昏明,山澤通气,而云行施,故變化見也。”

  故地封五岳〔一〕,畫四瀆〔二〕,規洿澤,通水泉,樹物養類,苞植〔三〕万根,暴形養精,以立群生,不違天時,不奪物性〔四〕,不藏其情,不匿其詐〔五〕。

  〔一〕風俗通義山澤篇:“五岳:東方泰山,詩云:‘泰山岩岩,魯邦所瞻。'尊曰岱宗,岱者,長也,万物之始,陰陽交代,云触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遍雨天下,其惟泰山乎!故為五岳之長。王者受命易姓,改制應天,功成封禪,以告天地。孔子曰:‘封泰山,禪梁父,可得而數,七十有二。'岱宗廟在博縣西北三十里,山虞長守之。十月曰合凍,腊月曰涸凍,正月曰解凍,皆太守自侍祠;若有穢疾,代行事。法七十万五千三牲,燔柴,上福脯三十朐,縣次傳送京師。四岳皆同王禮。南方衡山,一名霍山,霍者,万物盛長,垂枝布葉,霍然而大。廟在廬江灊縣。西方崋山,崋者,華也,万物滋熟,變華于西方也。廟在弘農崋陰縣。北方恒山,恒者,常也,万物伏藏于北方有常也。廟在中山上曲陽縣。中央曰嵩高,嵩者,高也,詩云:‘嵩高惟岳,峻极于天。'廟在穎川陽城縣。”

  〔二〕風俗通義山澤篇:“四瀆:河出炖煌塞外昆侖山,發源注海。易:‘河出圖,圣人則之。'禹貢:‘九河既道。'詩曰:‘河水洋洋。'廟在河南滎陽縣。河堤謁者掌四瀆,禮祠与五岳同。江出蜀郡湔氐徼外崏山,入海。詩云:‘江、漢陶陶。'禹貢:‘江、漢朝宗于海。'廟在廣陵江都縣。淮出南陽平氏桐柏大复山東南,入海。禹貢:‘海、岱及淮,淮、沂其乂。'詩云:‘淮水湯湯。'廟在平氏縣。濟出常山房子贊皇山,東入沮。禹貢:‘浮于汶,達于濟。'廟在東郡臨邑縣。”

  〔三〕“植”,李本、子匯本、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作“殖”,古通。后不复出。

  〔四〕不奪物性,周易干卦文言:“干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王弼注:“不為干元,何能通物之性?不性其情,何能久行其正?是故始而亨者必干元也,利而正者必性情也。”文選顏延年皇太子釋奠會作詩:“物性其情。”李善注引周易王弼注此文而譯之曰:“所言物性其情,各存其性”,即不奪物性之謂也。

  〔五〕荀子修身篇:“匿行曰詐。”


  故知天者仰觀天文,知地者俯察地理〔一〕。跂行〔二〕喘息,〔三〕蜎飛〔四〕蠕動〔五〕之類,水生陸行,根著葉長〔六〕之屬,為宁其心而安其性,蓋天地相承,气感〔七〕相應而成者也〔八〕。

  〔一〕易系辭上:“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漢書郊祀志下:“祀天則天文從,祭地則地理從。三光,天文也。山川,地理也。”文選左太沖吳都賦:“夫上圖景宿,辨于天文者也。下料物土,析于地理者也。”李善注:“文子曰:‘天道為文,地道為理。'”又潘安仁閒居賦注:“日月五星,天之文也。”又謝靈運會吟行:“列宿炳天文,負海橫地理。”注:“宋衷易緯注曰:‘天文謂三光,地理謂五土。'”

  〔二〕史記匈奴傳:“跂行喙息蠕動之類。”索隱:“案跂音岐,又音企,言虫豸之類,或企踵而行。”正義:“凡有足而行曰跂行。周書云:‘□鹿之類為跂行,并以足跪不著地,如人企。'按又音企。”漢書郊祀志郊祀歌青陽三:“跂行畢逮。”師古曰:“跂行,有足而行者也。”又匈奴傳:“跂行喙息蠕動之類。”師古曰:“凡有足而行者也。”字又作“蚑”,淮南子原道篇:“蝡動蚑作。”高誘注:“蚑讀鳥蚑步之蚑也。”又修務篇:“蚑行蟯動。”高誘注:“蚑讀車蚑之蚑。”(“車”疑“烏”之誤。)文選王子淵洞簫賦:“蚑行喙息。”注:“說文曰:‘蚑,徐行。凡生類之行皆曰蚑。蚑音奇。'”又嵇叔夜琴賦:“況蚑行之眾類。”注:“說文:‘蚑,行也。凡生之類,行皆曰蚑。'”案:說文虫部:“蚑,徐行也。凡生之類,行皆曰蚑。”(從段注本)

  〔三〕宋翔鳳曰:“按:‘喘'當作‘喙'。”器案:文選王子淵洞簫賦:“蚑行喘息。”李善注:“周書曰:‘跂行喘息。'說文曰:‘喘,疾息也。'”尋一切經音義九引周書亦作“蚑行喘息”。廣雅釋詁:“喘,喙,息也。”王念孫疏證即引新語此文為證。則漢人自有喘息之說,喘息雖与喙息義近,說詳上注,亦不必強為改作。

  〔四〕蜎飛,白虎通禮樂篇、文子上德、下德、鬼谷子揣篇俱有“蜎飛蠕動”語,論衡齊世篇作“蜎蜚”。尋說文虫部:“蜎,肙也。”(從段注本)肉部:“肙,小虫也。”与蜚義不相屬。一切經音義九:“蜎蜚,一泉反。字林:‘虫貌也,動也。'或作“蠉”,古文“翾”同,呼泉切,飛貌也。”按:說文虫部:“蠉,虫行也。”淮南子原道篇、本經篇俱作“蠉飛”。說文羽部:“翾,小飛也。”藝文類聚十一引淮南子本經篇作“翾飛”。廣雅釋詁:“翾,飛也。”又釋訓:“翾翾,飛也。”則字本作“翾”。韓詩外傳七:“蝖飛蠕動。”廣雅釋詁:“□,飛也。”俱翾之异文也。

  〔五〕蠕動,史記匈奴傳索隱、漢書匈奴傳顏師古注俱云:“蠕蠕,動貌。”說文虫部:“蝡,動也。”說文義證云:“‘蝡'字或作‘蠕'。”

  〔六〕根著葉長,易緯干鑿度上:“根著浮流。”鄭玄注:“根著者,草木也。浮流者,人兼鳥獸也。”文選王簡栖頭陀寺碑文李善注引春秋元命苞:“跂行喙息,蠕動蜎飛,根生浮著,含靈盛壯。”淮南子原道篇:“草木注根。”注根与根著,音義俱近。

  〔七〕气感,漢書藝文志方技略:“因气感之宜。”謂气類相感也。

  〔八〕唐晏曰:“以上明人事之出于天道,即董子所謂:‘道之大原出于天,而周易之所以取象。'”


  于是先圣〔一〕乃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圖畫〔二〕乾坤,以定人道〔三〕,民始開悟〔四〕,知有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夫婦之別〔五〕,長幼之序〔六〕。于是百官立,王道乃生。

  〔一〕先圣,孟子离婁下:“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彼文先圣指虞舜,后圣指周文王,非此文之義。漢書藝文志六藝略:“易曰:‘宓犧氏仰觀象于天,俯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万物之情。'至于殷、周之際,紂在上位,逆天暴物。文王以諸侯順命而行道,天人之占,可得而效。于是重易六爻,作上下篇。孔氏為之彖、象、系辭、文言、序卦之屬十篇。故曰:易道深矣,人更三圣,世歷三古。”注:“韋昭曰:‘伏羲、文王、孔子。'孟康曰:‘易系辭曰:易之興,其于中古乎。'然則伏羲為上古,文王為中古,孔子為下古。”器案:三圣,即陸氏所謂先圣、中圣、后圣也。易系辭下:“古者,包犧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以類萬物之情,(已見前引,故□從略)作結繩而為罔罟,以佃以漁。”此謂包犧始畫八卦也。淮南子要略篇:“今易之乾坤,足以窮道通意也,八卦可以識吉凶知禍福矣;然而伏羲為之六十四變,周室增以六爻,所以原測淑清之道,而□逐万物之祖也。”許慎注:“八八變為六十四卦,伏羲示其象。周室謂文王也。”六十四卦,文王增以六爻,則六十四卦,每卦复各有六爻之變,則得三百八十四變爻矣。

  〔二〕“畫”,兩京本誤作“書”。

  〔三〕人道,禮記喪服小記:“親親,尊尊,長長,男女之有別,人道之大者也。”孔穎達正義:“人道之大者也,言此親親、尊尊、長長、男女有別,人間道理最大者。”

  〔四〕史記商君傳:“吾說公以帝道,其志不開悟矣。”開悟,謂開通曉悟。

  〔五〕宋翔鳳曰:“‘別',本作‘道',依子匯本改。”案:傅校本、唐本作“別”。

  〔六〕管子君臣下:“古者,未知君臣上下之別,未有夫婦妃匹之合,獸處群居,以力相征。”庄子盜跖篇:“神農之世,臥則居居,起則于于,知其母不知其父。”白虎通號篇:“古之時未有三綱六紀,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能覆前而不能覆后,臥之□□,行之吁吁,饑即求食,飽即棄余,茹毛飲血,而衣皮韋;于是伏羲仰觀象于天,俯察法于地,因夫婦,正五行,始定人道,畫八卦以治天(“天”字依惠定宇校本增,下同)下,天下伏而化之,故謂之伏羲也。”論衡齊世篇:“故夫宓犧之前,人民至質朴,臥者居居,坐者于于,群居聚處,知其母不識其父。至宓犧時,人民頗文,智欲詐愚,勇欲恐怯,強欲凌弱,眾欲暴寡,故宓犧作八卦以治之。”


  民人食肉飲血,衣皮毛;至于神農〔一〕,以為行虫〔二〕走獸,難以養民,乃求可食之物,嘗百草之實,察酸苦之味,教人〔三〕食五谷〔四〕。

  〔一〕唐晏曰:“自此以下,至‘避勞就逸'句,是隱括系辭之文。”案:見系辭下。

  〔二〕行虫,凡動物皆謂之虫,此与走獸對言,則謂毛虫而外之裸虫、羽虫、鱗虫、介虫四族也。

  〔三〕“人”,子匯本、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唐本作“民”。

  〔四〕尸子君治篇:“神農理天下,欲雨則雨,五日為行雨,旬日為谷雨,旬五日為時雨,正四時之制,万物咸利,故謂之神。”淮南子修務篇:“古者,民茹草飲水,采樹木之實,食嬴蛖之肉,時多疾病毒傷之害。于是神農乃始教民播种五谷,相土地宜,燥濕肥磽高下,嘗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辟就。當此之時,一日而遇七十毒。”高誘注:“五谷:菽、麥、黍、稷、稻也。”白虎通號篇:“古之人皆食禽獸肉。至于神農,人民眾多,禽獸不足,于是神農因天之時,分地之利,制耒耜,教民農作,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故謂之神農也。”太平御覽七八引賈誼書曰:“神農以為走禽難以久養民,乃求可食之物,嘗百草實,察咸苦之味,教民食谷。”又引陸景典略:“神農嘗百草,嘗五谷,蒸民乃粒食。”


  天下人民,野居穴處,未有室屋,則与禽獸同域〔一〕。于是黃帝乃伐木构〔二〕材,筑作宮室,上棟下宇,以避風雨〔三〕。

  〔一〕“同域”,天一閣本作“司城”,不可從。史記禮書:“人域是域,士君子也。”索隱:“域,居也。”同域,謂人民与禽獸同居也。

  〔二〕“构”,子匯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唐本作“构”,古從□從木之字多混。

  〔三〕易系辭下:“古者,穴居而野處,后世圣人易之以宮室,上棟下宇,以待風雨。”淮南子泛論篇:“古者,民澤處复穴,冬日則不胜霜雪霿露,夏日則不胜暑熱□,圣人乃作,為之筑土构木,以為宮室,上棟下宇,以蔽風雨,以避寒暑,而百姓安之。”高誘注:“處,居也。复穴,重窟也。一說,穴,毀堤防崖岸之中以為窟室。构,架也,謂材木相乘架也。棟,屋□也。宇,屋之垂。”太平御覽七九引春秋內事:“軒轅氏以土德王天下,始有堂室,高棟深宇,以避風雨。”五行大義五:“黃帝造屋宇。古者,巢居穴處,黃帝易之以上棟上宇,以蔽風雨。”


  民知室居食谷,而未知功力〔一〕。于是后稷〔二〕乃列封疆,〔三〕畫畔界〔四〕,以分土地之所宜〔五〕;辟土殖〔六〕谷,以用養民〔七〕;种桑麻,致絲枲〔八〕,以蔽形体〔九〕。

  〔一〕功力,猶今言加工。故唐律疏議卷二十盜賊四:“山野物已加功力。”疏議曰:“山野之物,謂草木藥石之類,有人已加功力。”功力字本此。

  〔二〕史記周本紀:“周后稷名□,□為儿時,仡如巨人之志,其游戲好种樹麻菽,麻菽美。及為成人,遂好耕農,相土之宜,宜谷者稼穡焉。民皆法則之。”呂氏春秋君守篇:“后稷作稼。”高誘注:“后,君;稷,官也。烈山氏子曰柱,能植百谷蔬菜,以為稷。”

  〔三〕“疆”,李本、兩京本誤作“強”。

  〔四〕說文田部:“畔,田界也。”

  〔五〕周禮夏官土方氏職:“以辨土宜、土化之□,而授任地者。”注:“土宜,謂九谷稙□所宜也。”左傳成公二年:“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杜注:“疆,界也。物土之宜,播殖之物各從土宜。”

  〔六〕“殖”,唐本作“植”。

  〔七〕孟子滕文公上:“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趙岐注:“五谷所以養人也,故言民人育也。”

  〔八〕尚書禹貢:“岱畎絲枲。”孔穎達正義:“枲,麻也。”

  〔九〕禮記禮運:“昔者,先王未有宮室,冬則居營窟,夏則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實,鳥獸之肉,飲其血,茹其毛;未有麻絲,衣其羽皮。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范金,合土,以為台榭宮室□戶。以炮,以燔,以亨,以炙,以為体酪。治其麻絲,以為布帛,以養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從其朔。”正義曰:“此一節論中古神農及五帝并三王之事,各隨文解之。”又案:淮南子汜論篇:“伯余之初作衣也,……而民得以揜形御寒。”又齊俗篇:“明王制禮義,衣足以覆形。”文子十守篇:“衣足以蓋形御寒。”春秋繁露度制篇:“凡衣裳之生也,為蓋形暖身也。”韓詩外傳五:“內不足以充虛,外不足以蓋形。”鹽鐵論鍺幣篇:“或無以充虛蔽形也。”抱朴子外篇詰鮑:“古之為屋,足以蔽風雨,……為衣,足以掩身形。”曰掩,曰揜,曰蔽,曰蓋,曰覆,其義一也。


  當斯之時,四瀆未通,洪水〔一〕為害;禹乃決江疏河〔二〕,通之四瀆,致之于海,大小相引〔三〕,高下相受,百川順流,各歸其所〔四〕,然后人民得去高險〔五〕,處平土〔六〕。

  〔一〕孟子滕文公上:“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泛濫于天下。

  〔二〕孟子滕文公上:“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國可得而食也。”趙岐注:“疏,通也。”淮南子修務篇:“禹沐浴霪雨,櫛扶風,決江疏河。”高誘注:“決巫山,令江水得東過,故言決。疏道東注于海,故言疏。”

  〔三〕詩經小雅沔水:“朝宗于海。”鄭玄箋:“興者,水流而入海,小就大也。喻諸侯朝天子,亦猶是也。”尚書禹貢:“江、漢朝宗于海。”正義:“朝宗是人事之名,水無性識,非有此義,以海水大而江、漢小,以小就大,似諸侯歸于天子,假人事而言之也。”案:正義此文,即本鄭箋為說。所云以小就大者,猶此之言大小相引也。

  〔四〕文選吳都賦李善注引尚書大傳:“百川趨于海。”淮南泛論篇:“百川异源而皆歸于海。”高誘注:“以海為宗。”

  〔五〕“險”,兩京本誤作“噞”。

  〔六〕孟子滕文公下:“當堯之時,水逆行,泛濫于中國,龍蛇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書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使禹治之。禹乃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遠,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趙岐注:“民人下高就平土,故遠險阻也。”文選司馬相如難蜀父老:“昔者,洪水沸出,泛濫衍溢,民人升降移徙,崎嶇而不安;夏后氏戚之,乃堙洪塞源,決江疏河,洒沈澹災,東歸之于海,而天下永宁。”注:“張揖曰:‘疏,通也。'”


  川谷交錯〔一〕,風化〔二〕未通,九州絕隔,未有舟車之用,以濟深致遠;于是奚仲〔三〕乃橈〔四〕曲為輪,因直為轅,駕馬〔五〕服牛〔六〕,浮舟杖楫〔七〕,以代人力。

  〔一〕詩小雅楚茨毛傳:“東西為交,邪行為錯。”文選司馬長卿子虛賦:“云夢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則盤紆岪郁,隆崇□崒,岑崟參差,日月蔽虧,交錯糾紛,上干青云。”

  〔二〕風化,猶言教化。詩豳風七月序:“陳后稷先公風化之所由。”疏以“后稷之教”為言也。

  〔三〕呂氏春秋君守篇:“奚仲作車。”高誘注:“奚仲,黃帝之后,任姓也。傳曰:‘為夏車正,封于薛。'”淮南子修務篇:“奚仲為車。”高誘注:“傳曰:‘奚仲為夏車正,封于薛。'”案:左傳定公元年:“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為夏車正。”世本作篇、荀子解蔽篇、文選演連珠注引尸子,俱謂奚仲作車。山海經海內經:“番禺生奚仲,奚仲生吉光,吉光是始以木為車。”郭注:“世本云:‘奚仲作車。'此言吉光,明其父子共創作意,是以互稱之。”沈約宋書禮志:“系本云:‘奚仲始作車。'案:庖犧畫八卦而為大輿,服牛乘馬,以利天下;奚仲乃夏之車正,安得始造乎?系本之言非也。車服以庸,著在唐典,夏建旌旗,以表貴賤,周有六職,百工居其一焉,一器而群工致其巧,車最居多,蓋奚仲以擅技巧為夏車正,前世制作之美歸之耳。”

  〔四〕“橈”,子匯本作“撓”。

  〔五〕駕馬,荀子解蔽篇:“奚仲作車,乘杜作乘馬。”楊倞注:“奚仲,夏禹時車正。黃帝時已有車服,故謂之軒轅,此云奚仲者,亦改制耳。世本云:‘相土作乘馬。'‘杜'与‘土'同。乘馬,駟馬也。四馬駕車,起于相土,故曰作乘馬;以其作乘馬之法,故謂之乘杜。乘并音剩。相土,契孫也。”案:太平御覽七七三引古史考异:“黃帝作車,少皞時略加牛,禹時奚仲駕馬,仲又造車,更廣其制度也。”云奚仲駕馬,与此同也。

  〔六〕服牛,猶言駕用牛。易系辭下:“服牛乘馬,引重致遠,以利天下。”正義:“今服用其牛,乘駕其馬。服牛以引重,乘馬以致遠,是以人之所用,各得其宜。”案:說文牛部犕下引易作“犕牛乘馬”,段注:“以車駕牛馬之字當作‘犕',作‘服'者假借耳。”詩鄭風叔于田:“叔适野,巷無服馬。”鄭箋:“服馬,猶乘馬也。”正義:“易稱‘服牛乘馬',俱是駕用之義,故云服馬猶乘馬。”尚書武成:“歸馬于華山之陽,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孔氏傳:“示天下不复乘用。”淮南子泛論篇:“古者,大川名谷,沖絕道路,不通往來也,乃為窬木方版,以為舟航;故地勢有無,得相委輸,乃為靻蹻而超千里;肩荷負儋之勤也,而作為之楺輪建輿,駕馬服牛,民以致遠而不勞。”

  〔七〕易系辭下:“刳木為舟,剡木為楫,舟楫之利,以濟不通,致遠以利天下。”正義:“舟必用大木刳鑿其中,故云刳木也。剡木為楫者,楫必須纖長,理當剡削,故曰剡木也。”


  鑠金〔一〕鏤木,分苞燒殖〔二〕,以備器械〔三〕,于是民知輕重,好利惡難,避勞就逸;于是皋陶〔四〕乃立獄制罪〔五〕,縣〔六〕賞設罰,异是非,明好惡,檢奸〔七〕邪,消佚亂。

  〔一〕國語周語下:“諺曰:‘眾心成城,眾口鑠金。'”韋昭注:“賈逵曰:‘鑠,消也,眾口所惡,金為之消亡。'”楚辭屈原九章惜誦:“故眾口其鑠金兮。”王逸注:“鑠,銷也。言眾口所論,乃人所言,金性堅剛強,尚為銷鑠。”風俗通義佚文:“眾口鑠金。俗說:有美金于此,眾人咸共詆訾,言其不純,賣金者欲其必售,固取鍛燒以見真。此為眾口鑠金。”(詳器撰風俗通義校注頁六0七)

  〔二〕孫詒讓曰:“案:‘苞'与‘匏'通,(太玄經達次三云:“厥美可以達于瓜苞。”論衡無形篇云:“更以苞瓜喻之。”“苞”并“匏”之借字。)分匏,謂為蠡瓢之屬。儀禮士昏禮鄭注云:‘合□破瓠也。'庄子逍遙游篇說大瓠云:‘剖之以為瓢。'分与破、剖義同。‘殖'當讀為考工記‘摶埴'之‘埴',燒埴,謂陶□之事也。”唐晏曰:“‘殖',疑作‘埴'。”

  〔三〕禮記大傳:“异器械。”鄭注:“器械,禮樂之器及兵甲也。”正義:“器為楬豆房俎,禮樂之器也;械謂戎車革路,兵甲之屬也。”

  〔四〕尚書大禹謨:“帝曰:‘皋陶,惟□臣庶,罔或于予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無刑,民協于中,時乃功,懋哉!'皋陶曰:‘帝德罔愆,臨下以簡,御眾以寬,罰弗及嗣,賞延于世,宥過無大,刑故無小,罪疑惟輕,功疑惟重,与其殺不辜,宁失不經,好生之德,洽于民心,茲用不犯于有司。'帝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惟乃之休。'”呂氏春秋君守篇:“皋陶作刑。”高誘注:“虞書曰:‘皋陶,蠻、夷猾夏,寇賊奸宄,女作士師,(今書無“師”字,此用今文)五刑有服。'”

  〔五〕“罪”,唐本作“□”,古文也。后不复出。

  〔六〕“縣”,子匯本、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唐本作“懸”,“懸”為“縣”或字。后不复出。

  〔七〕“奸”,唐本作“奸”,二字俗不分。后不复出。


  民知畏法,而無禮義;于是中圣〔一〕乃設辟雍〔二〕庠序〔三〕之教,以正上下之儀,明父子之禮,君臣之義,使強〔四〕不凌弱,眾不暴寡,□〔五〕貪鄙之心,興清洁之行。

  〔一〕易系辭下:“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正義:“其于中古乎者,謂易之爻卦之辭,起于中古。若易之爻卦之象,則在上古伏犧之時。但其時,理尚質素,圣道凝寂,直觀其象,足以垂教矣。但中古之時,事漸澆浮;非象可以為教,又須系以文辭,示其變動吉凶,故爻卦之辭,起于中古,則連山起于神農,歸藏起于黃帝,周易起于文王及周公也。”以文王、周公當中古,則中圣謂文王、周公也。所謂“設辟雍庠序之教”者,辟雍、上庠、東序,俱周大學之名也,然則陸賈此言中圣,亦謂文王、周公也。

  〔二〕白虎通辟雍篇:“天子立辟雍何?辟雍所以行禮樂,宣德化也。辟者,璧也,象璧圓以法天也。雍者,壅之以水,象教化流行也。辟之言積也,積天下之道德;雍之為言壅也,天下之儀則;故謂之辟雍也。”

  〔三〕白虎通辟雍篇:“鄉曰庠,里曰序。庠者,庠禮義;序者,序長幼也。禮五帝記曰:‘帝庠序之學,則父子有親,長幼有序,善如爾舍明令必須外然后前民者也,未見于仁,故立庠序以導之也。”(盧文弨曰:“以上文有訛。”)

  〔四〕“強”,子匯本作“強”。后不复出。

  〔五〕“□”,天一閣本作“棄”,□,古文棄。后不复出。


  禮義不〔一〕行,綱紀不立,后世衰廢,于是后圣〔二〕乃定五經〔三〕,明六藝〔四〕,承天統地〔五〕,窮事察〔六〕微,原情立本,以緒人倫〔七〕,宗諸天地,纂〔八〕修篇章,垂諸來世,被諸鳥獸〔九〕,以匡衰亂,天人合策〔一0〕,原道〔一一〕悉備,智者達其心,百工窮其巧,乃調之以管弦〔一二〕絲竹之音,設鐘〔一三〕鼓歌舞之樂,以節奢侈,正風俗〔一四〕,通文雅〔一五〕。

  〔一〕“不”,原作“獨”,今從子匯本、唐本校改。

  〔二〕后圣,指孔子,詳上文“先圣”注。

  〔三〕五經,孔子而后,稱說五經者,當以陸氏此文為最先。其后,漢武帝建元五年春,初置五經博士,漢章帝時,會諸儒于白虎觀,講議五經同异,班固譔集其文,作白虎通德論,其五經篇云:“孔子所以定五經者何?以為孔子居周之末世,王道陵遲,禮樂廢坏,強陵弱,眾暴寡,天子不敢誅,方伯不敢伐,閔道德之不行,故周流應聘,冀行其道德,自衛反魯,自知不用,故追定五經,以行其道。”后之言五經者,如困學紀聞八經說僅舉五經博士及白虎通五經篇為言,尚未得其朔也。

  〔四〕史記太史公自序:“夫儒者以六藝為法。六藝經傳以千万數,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正義:“六藝,謂五禮、六樂、五射御、六書、九數也。”案:史文明言“六藝經傳”,正義以周官地官保氏職之禮樂射御書數為六藝解之,非是。史記滑稽傳云:“六藝于治,一也: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神化,春秋以道義。”漢書藝文志六藝略:“六藝之文:樂以和神,仁之表也;詩以正言,義之用也;禮以明体,明者著見,故無訓也;書以廣听,知之術也;春秋以斷事,信之符也。”史記孔子世家:“孔子之時,周室微,而禮、樂廢,詩、書缺,追跡三代之禮,序書傳,上紀唐、虞之際,下至秦繆,編次其事,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足則吾能征之矣。'觀殷、夏所損益,曰:‘后雖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質。‘周監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故書傳、禮記自孔氏。孔子語魯大師:‘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皦如,縱之純如,繹如也,以成。吾自衛反魯,然后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古者,詩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于衽席,故曰:關雎之亂,以為風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以備王道,成六藝。……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蓋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是六藝即六經也。自秦火后,樂失其傳,故六藝遂為五經,此六經衍變之跡之可得而言者。而白虎通五經篇乃曰:“經所以有五何?經,常也,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經。樂,仁;書,義;禮,禮;易,智;詩,信也。人情有五性,怀五常,不能自成,是以圣人象天五常之道而明之,以教人成其德也。”以五常說五經,且五經有樂而無春秋,此則漢人之經說耳。

  〔五〕承天統地,即承天統物也,詳下文“統物”注。

  〔六〕“察微”,“察”字原缺,今据子匯本、傅校本、唐本訂補。宋翔鳳云:“別本作‘及微'。”

  〔七〕人倫,詩周南關雎序:“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正義:“厚人倫者,倫,理也,君臣父子之義,朋友之交,男女之別,皆是人之常理。父子不親,君臣不敬,朋友道絕,男女多違,是人理薄也,故教民使厚此人倫也。”此文言緒人倫,義亦相近,緒人倫者,謂人倫之道得其緒也。

  〔八〕“纂”字原缺,宋翔鳳引別本作“纂”,今据訂補。

  〔九〕案:尚書舜典:“帝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夔曰:‘于,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又益稷:“夔曰:‘笙鏞以閒,鳥獸蹌蹌。簫韶九成,鳳皇來儀。'夔曰:‘于,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諧。'”即此“被諸鳥獸”之謂也。白虎通禮樂篇:“八音者何謂也?樂記曰:‘土曰塤,竹曰管,皮曰鼓,匏曰笙,絲曰弦,石曰磬,金曰鐘,木曰柷敔。'此謂八音也,法易八卦也,万物之數也,八音万物之聲也。天子所以用八音何?天子承繼万物,當知其數,既得其數,當知其聲,即知其形,如此蜎飛蠕動,無不樂其音者,至德之道也。天子樂之,故樂用八音。”其闡明以音樂被諸鳥獸之理尤微至。

  〔一0〕天人合策,案:此即后來董仲舒天人相感說之濫觴。漢書董仲舒傳載其對策之言曰:“臣謹案:春秋之中,視前世已行之事,以視天人相与之際,甚可畏也。”又曰:“天人之征,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質諸人情,鑒之于古,考之于今。”舉此一隅,無勞九變。尋荀子天論言:“故明于天人之分,則可謂至矣。”此又陸氏天人說之所本矣。蓋自董仲舒揭櫫此義,而于是司馬相如封禪文言“天人之際已交”,王褒四子講德論言“天人并應”,班固西都賦言“天人合應”,皆承其說而為此紛紛也。文選阮嗣宗為鄭沖勸晉王箋,張銑注:“天人,謂天意人事也。”

  〔一一〕淮南子原道篇高誘注:“原,本也,本道根真,包裹天地,以歷万物,故曰原道。”

  〔一二〕“弦”,李本、子匯本、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作“弦”,俗別字,后不复出。

  〔一三〕“鐘”,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唐本作“鐘”,古通,后不复出。

  〔一四〕漢書地理志下:“凡民函五常之性,而其剛柔緩急,音聲不同,系水土之風气,故謂之風。好惡取舍,動靜無常,隨君上之情欲,故謂之俗。”風俗通義序:“風者,天气有寒暖,地形有險易,水泉有美惡,草木有剛柔也。俗者,含血之類,像之而生,故言語歌謳异聲,鼓舞動作殊形,或直或邪,或善或淫也。”劉晝新論風俗章:“風者,气也。俗者,習也。土地水泉,气有緩急,聲有高下,謂之風焉。人居此地,習以成性,謂之俗焉。”

  〔一五〕文雅,文采典雅。漢書敘傳:“文雅自贊。”文選劉公干贈五官中郎將:“文雅縱橫飛。”李善注:“大戴禮曰:‘天子不知文雅之辭,少師之任。'”又潘安仁夏侯常侍誄:“人惡其异,俗疵文雅。”注同。荀子修身篇:“容貌態度,進退趨行,由禮則雅,不由禮則夷固辟違,庸眾而野。”新書道術篇:“辭令就得謂之雅,反雅為陋。”


  后世淫邪,增之以鄭、衛之音〔一〕,民□本趨末〔二〕,技巧橫出,用意各殊,則加雕文刻鏤〔三〕,傅致〔四〕膠漆〔五〕丹青、玄黃〔六〕琦瑋〔七〕之色,以窮耳目之好,极工匠之巧〔八〕。

  〔一〕史記樂書:“紂為朝歌北鄙之音,身死國亡。……夫‘朝歌'者,不時也。北者,敗也;鄙者,陋也;紂樂好之,与万國殊心,諸侯不附,百姓不親,天下畔之,故身死國亡。而衛靈公之時,將之晉,至于濮水之上舍,夜半時聞鼓琴聲,問左右,皆對曰:‘不聞。'乃召師涓曰:‘吾聞鼓琴音,問左右皆不聞,其狀似鬼神,為我听而寫之。'師涓曰:‘喏。'因端坐援琴,听而寫之。明日曰:‘臣得之矣,然未習也,請宿習之。'靈公曰:‘可。'因复宿,明日報曰:‘習矣。'即去之晉,見晉平公,平公置酒于施惠之台,酒酣,靈公曰:‘今者來聞新聲,請奏之。'平公曰:‘可。'即令師涓坐師曠旁,援琴鼓之,未終,師曠撫而止之曰:‘此亡國之聲也,不可遂。'平公曰:‘何道出?'師曠曰:‘師延所作也,与紂為靡靡之樂,武王伐紂,師延東走,自投濮水之中;故聞此聲必于濮水之上。先聞此聲者國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遂聞之。'師涓鼓而終之。”禮記樂記:“鄭、衛之音,亂世之音也,比于慢矣。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鄭注:“濮水之上,地有桑間者,亡國之音于此之水出也。昔殷紂使師延作靡靡之樂,已而自沈于濮水,后師涓過焉,夜聞而寫之,為晉平公鼓之,是之謂也。”呂氏春秋本生篇:“鄭、衛之音,務以自樂,命之曰伐性之斧。”高誘注:“鄭國淫辟,男女私會于溱、洧之上,有絢盱之樂,芍藥之和。昔者,殷紂使樂師作朝歌北鄙靡靡之樂,以為淫亂。武王伐紂,樂師抱其樂器自投濮水之中。暨衛靈公北朝于晉,宿于濮上,夜聞水中有琴瑟之音,乃使師涓以琴寫其音。靈公至晉國,晉平公作樂,公曰:‘寡人得新聲,請以樂君。'遂使師涓作之,平公大悅。師曠止之曰:‘此亡國之音也。紂之太師以此音自投于濮水,得此聲必于濮水之上。'地在衛,因曰鄭、衛之音。”

  〔二〕史記孝文本紀:“上曰:‘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是為本末者無以异。'”集解:“李奇曰:‘本,農也。末,賈也。'”漢書孝成本紀:“陽朔四年詔:‘間者,民彌惰怠,鄉本者少,趨末者眾。'”又食貨志上:“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眾,是天下之大殘也。”師古曰:“本,農業也;末,工商也;言人已棄農而務工商矣。”

  〔三〕漢書孝景本紀:“后二年夏四月詔曰:‘雕文刻鏤,傷農事者也。'”賈誼新書瑰瑋篇:“夫雕文刻鏤,害(原誤作“周”)用之物繁多。”

  〔四〕漢書文三王傳:“傅致難明之事。”師古曰:“傅讀曰附。”案:此文傅致義同,謂以膠漆附益于所髹飾之物也。

  〔五〕禮記月令:“季春之月,令百工審五庫之量,……脂膠丹漆,毋或不良。”正義:“脂膠丹漆為一庫。”又:“季秋之月,是月也,霜露降,則百工休。”注:“寒而膠漆之作,不堅好也。”戰國策趙策:“膠漆至□也。”膠漆,工匠以為膠合髹漆之用也。

  〔六〕“玄”,宋翔鳳本避清諱作“元”,今改,后不复出。本書無為篇:“繕雕琢刻畫之好,博玄黃琦瑋之色,以亂制度。”義与此同。文選張平子思玄賦:“由厥好以玄黃。”舊注:“玄黃,玉石之色也。”說苑權謀篇:“厘王變文、武之制,而作玄黃宮室,輿馬奢侈,不可振也。”家語六本篇載其事作“作玄黃華麗之飾,宮室崇峻,輿馬奢侈。”此言玄黃之色者,蓋謂以玉石為飾,其色玄黃也。

  〔七〕案:琦瑋之色,他無所聞。疑當作“奇偉”,蓋“奇”、“琦”古通,“瑋”則涉上偏旁而誤也。荀子非十二子篇:“治怪說,玩琦辭。”注:“‘琦'讀為‘奇异'之‘奇'。”尋荀子解蔽篇作“治怪說,玩奇辭”,即其證也。

  〔八〕荀子儒效篇:“積斲削而為工匠。”文選何平叔景福殿賦:“惟工匠之多端,固万變之不窮。”唐晏曰:“此節由刑法敘及詩、書,由詩、書敘及禮、樂,由禮、樂之盛,敘及禮、樂之衰,所謂周末文弊也。”


  夫驢騾〔一〕駱駝,犀象玳瑁,琥珀珊瑚,翠羽珠玉,山生水藏,擇地而居,洁清明朗,潤澤而濡〔二〕,磨而不磷,涅而不淄〔三〕,天气所生,神靈〔四〕所治,幽閒清淨,与神浮沈〔五〕,莫不〔六〕效〔七〕力為用,盡情為器。故曰,圣人成之〔八〕。所以能統物〔九〕通變〔一0〕,治情性,顯仁義也。〔一一〕。

  〔一〕“騾”,唐本作“□”。“騾”,俗字。

  〔二〕詩鄭風羔裘:“羔裘如濡。”毛傳:“如濡,潤澤也。”

  〔三〕論語陽貨:“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集解:“孔曰:‘磷,薄也。涅可以染皂。言至堅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于涅而不黑。”案:沈約高士贊:“猶玉在泥,涅而不緇。”梁簡文帝君子行:“君子怀琬琰,不使涅塵緇。”劉孝威堂上行辛苦篇:“黃金坐銷鑠,白玉遂緇磷。”緇、淄古通。

  〔四〕列子湯問篇:“神靈所生,其物异形。”鬼谷子本經陰符:“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宏無形,化气先天地而成,莫見其形,莫知其名,謂之神靈。”

  〔五〕史記游俠列傳:“与世浮沈。”文選司馬子長報任少卿書:“故且從俗浮沈,与時俯仰。”又阮嗣宗詠怀詩:“俯仰乍浮沈。”李善注:“輕薄之輩,隨俗浮沈。”

  〔六〕“莫不”,原作“莫之”,俞樾曰:“謹按:‘莫之'當作‘莫不',蓋言驢騾駱駝,犀象玳瑁、琥珀珊瑚、翠羽珠玉之類,莫不為我用也。下文‘故曰,圣人成之。所以能統物通變,治情性,顯仁義也。'即承此而言。今作‘莫之',則与下意不貫矣。”案:俞說是,今從之。

  〔七〕“效”,天一閣本作“效”,“效”俗別字。后不复出。

  〔八〕案:此就篇首所引傳曰之文,而為之衍繹其義,故以“故曰”結之。

  〔九〕文選嵇叔夜琴賦:“摠中和以統物。”又陸士衡答賈長淵詩注引禮記明堂陰陽錄:“王者承天統物也。”承天統物,猶上文之言承天統地也。

  〔一0〕易系辭上:“通變之謂事。”韓康伯注:“物窮則變,變而通之,事之所由生也。”又曰:“通其變,遂成天下之文。”又系辭下:“通其變,使民不倦。”韓注:“通物之變,故樂其器用,不能倦也。”陸氏所言通變,即本易義。

  〔一一〕唐晏曰:“由此以上,皆釋‘圣人成之'之義也。”


  夫人者,寬博浩大,恢廓〔一〕密微,附遠宁近,怀來〔二〕万邦〔三〕。故圣人怀仁仗義,分明纖微,忖度〔四〕天地,危而不傾,佚而不亂者,仁義之所治也〔五〕。行之于親近而疏遠悅,修〔六〕之于閨門〔七〕之內而名譽〔八〕馳于外。故仁無隱而不著,無幽而不彰者。虞舜蒸蒸于父母〔九〕,光耀于天地〔一0〕;伯夷、叔齊餓于首陽,功美垂于万代〔一一〕;太公自布衣〔一二〕升三公之位〔一三〕,累世享千乘之爵〔一四〕;知伯〔一五〕仗威任力,兼三晉〔一六〕而亡〔一七〕。

  〔一〕文選鄒陽獄中上書自明:“天下恢廓之士。”恢郭,謂恢弘廓大也。

  〔二〕文選司馬長卿難蜀父老:“于是諸大夫茫然喪其所怀來,失厥所以道。”案:禮記中庸:“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來百工,……怀諸侯也。”正義:“來百工者,謂招來百工也。……怀,安撫也,君若安撫怀之,則諸侯服從。”

  〔三〕文廷式曰:“按:漢高帝諱邦,陸生奏書,必不公犯其諱,‘邦'字當為‘國'也。”

  〔四〕詩小雅節南山巧言:“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五〕唐晏曰:“陸生之學出孔門,故語必首仁義。”

  〔六〕“修”,天一閣本、唐本作“修”,古通用。后不复出。

  〔七〕禮記樂記:“樂在閨門之內,父子兄弟同听之,則莫不和親。”又仲尼燕居:“以之閨門之內有禮,則三族和也。”閨門之內,猶今言家中也。

  〔八〕文選上林賦:“揚名發譽。”法言學行篇:“名譽以崇之。”

  〔九〕尚書堯典:“曰:‘明明揚側陋。'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聞,如何?'岳曰:‘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試哉!'”孔氏傳:“烝,進也。”史記五帝本紀作“能和以孝,烝烝治,不至奸”。烝、蒸,古通。

  〔一0〕唐晏曰:“按:此檃括堯典‘以孝蒸蒸乂不格奸'之文。‘光耀天地'者,當是古訓也。”器案:“光耀于天地”,即堯典“光被四表”之義。

  〔一一〕唐晏曰:“此檃括論語文。”案:論語季氏:“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集解:“馬曰:‘首陽山在河東蒲阪縣,華山之北,河曲之中。”邢昺疏:“夷、齊,孤竹君之二子,讓位适周,遇武王伐紂,諫之不入,及武王既誅紂,義不食周粟,故于河東郡蒲阪縣首陽山下,采薇而食,終餓死。”此本史記伯夷列傳為說。皇侃疏則云:“夷、齊,是孤竹君之二子也,兄弟讓國,遂入隱于首陽之山。武王伐紂,夷、齊扣武王馬諫曰:‘為臣伐君,豈得忠乎?橫尸不葬,豈得孝乎?'武王左右欲殺之。太公曰:‘此孤竹君之子,兄弟讓國,大王不能制也。隱于首陽山,合方立義,不可殺,是賢人。'即止也。夷、齊反首陽山,責身不食周粟,唯食草木而已。后遼西令支縣佑家白張石虎,往蒲阪采材,謂夷、齊曰:‘汝不食周粟,何食周草木?'夷、齊聞言,即遂不食,七日餓死。”此則六朝人別說也。

  〔一二〕鹽鐵論散不足篇:“古者,庶人耋老而后衣絲,其余則麻枲而已,故命曰布衣。”

  〔一三〕漢書董仲舒傳:“太公起海濱而即三公。”

  〔一四〕千乘之爵,謂爵為諸侯也。文選李少卿答蘇武書:“受千乘之賞。”李善注:“兵車千乘,諸侯之大者。”又陸士衡五等論注引楚漢春秋:“下蔡亭長詈淮南王曰:‘封汝爵為千乘,東南盡日所出,尚未足黔徒群盜所邪?而反,何也?'”案:漢書刑法志:“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賦六万四千井,戎馬四千匹,兵車千乘,此諸侯之大者也,是謂千乘之國。”衛宏漢舊儀下:“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乘,乘則具車一乘四馬,步卒三十六人。千乘之國,馬四千匹,步卒三万六千人為三軍,大國也。次國二軍,小國一軍。”

  〔一五〕“知伯”,天一閣本作“智伯”,“知”、“智”古通。后不复出。

  〔一六〕春秋時,晉之六卿智氏、范氏、中行氏、韓氏、魏氏、趙氏分晉,時稱為六晉,戰國策秦策下:“昔者,六晉之時,智氏最強,破滅范、中行,又帥韓、魏以圖趙襄子于晉陽。”是役也,韓、魏、趙合謀,滅智氏,遂稱韓、魏、趙為三晉,戰國策趙策上所謂“三晉分智氏”是也。

  〔一七〕唐晏曰:“按:戰國之世,言盛則齊桓,言滅則智伯,若太公則尤盛矣。”


  是以君子〔一〕握道而治,据〔二〕德而行,席仁而坐,杖義而強,虛無寂寞,通動〔三〕無量。故制事因短,而動益長,以圓制規,以矩立方〔四〕。圣人王世,賢者建功〔五〕,湯舉伊尹〔六〕,周任呂望〔七〕,行合天地,德配陰陽〔八〕,承天誅惡,克〔九〕暴除殃,將气養物〔一0〕,明□〔一一〕設光,耳听八极〔一二〕,目睹四方,忠進讒退,直立邪亡,道行奸止〔一三〕,不得兩張,□□〔一四〕本理,杜漸消萌。

  〔一〕禮記曲禮上:“博聞強識而讓,敦善行而不怠,謂之君子。”王安石君子齋記:“天子諸侯謂之君,卿大夫謂之子,古之為此名也,所以命天下之有德,故天下有德通謂之君子。”

  〔二〕“据”字原缺,今据子匯本、傅校本、唐本訂補。論語述而:“据于德。”

  〔三〕淮南子俶真篇:“若夫神無所掩,心無所載,通洞條達,恬漠無事,無所凝滯,虛寂以待,勢利不能誘也。”又見文子十守篇。呂氏春秋精通篇高誘注:“其精誠能通洞于民。”通洞,即通動也。

  〔四〕墨子法儀篇:“百工之為方以矩,為圓以規,直以繩,正以懸。”唐晏曰:“案:于文當作‘以規制圓',然考規矩之初,方生于圓,由圓既立而始有規之名,故曰‘以圓制規'也。”

  〔五〕文廷式曰:“此以功字与行、強、量、長、方、望、陽、殃、光為韻,已讀功如釭矣。”

  〔六〕論語顏淵:“湯有天下,選于眾,舉伊尹,不仁者遠矣。”

  〔七〕史記齊太公世家:“太公望呂尚者,東海上人。其先祖嘗為四獄,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際,封于呂,或封于申,姓姜氏,夏、商之時,申、呂或封枝庶,子孫或為庶人,尚其后苗裔也,本姓姜氏,從其封姓,故曰呂尚。呂尚蓋嘗窮困,年老矣,以漁釣奸周西伯。西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非龍非□,非虎非羆,所獲霸王之輔。'于是周西伯獵,果遇太公于渭之陽,与語大說,曰:‘自吾先君太公曰:當有圣人适周,周以興。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號之曰太公望,載与俱歸,立為師。”

  〔八〕白虎通圣人篇:“圣人者何?……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時合序,鬼神合吉凶。”

  〔九〕“克”,子匯本、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作“克”,俗別字。后不复出。

  〔一0〕俞樾曰:“謹案:將亦養也。詩桑柔篇:‘天不我將。'箋云:‘將,猶養也。'气言將,物言養,文异而義同。”

  〔一一〕各本俱缺一字。

  〔一二〕淮南子原道篇:“廓四方,柝八极。”高誘注:“八极,八方之极也。”

  〔一三〕“止”,原作“正”,李本作“止”,今据改正。俞樾曰:“謹按:‘正'乃‘止'字之誤,道行,奸止,相對成文。”案:俞說是,李本正作“正”。

  〔一四〕李本、程本、兩京本缺一字。


  夫謀事不并仁義者后必敗〔一〕,殖不固本而立高基者后必崩。故圣人防亂以經藝〔二〕,工正曲以准繩〔三〕。德盛者威廣,力盛者驕眾。齊桓公尚德以霸,秦二世尚刑而亡〔四〕。

  〔一〕俞樾曰:“謹按:‘并'當讀為‘傍',列子黃帝篇:‘并流而承之。'釋文曰:‘史記、漢書傍河傍海皆作并。'是古‘并'、‘傍'字通用。不并仁義者,不傍仁義也。謀事不依傍仁義,故后必敗。”器案;俞說是。史記秦始皇本紀:“北据河為塞,并陰山至遼東。”正義:“從河傍陰山,東至遼東,筑長城為北界。”又:“自榆中并河,以東屬之陰山。”集解:“服虔曰:‘并,音傍,傍,依也。'”又大宛傳:“并南山。”正義:“并,白浪反。”皆讀“并”為“傍”之證。

  〔二〕經藝,即上文所謂五經、六藝也。史記儒林傳:“故漢興然后諸儒始得修其經藝。”漢書郊祀志下:“于是(匡)衡(張)譚奏議曰:‘八人不案經藝,考古制。'”

  〔三〕孟子离婁上:“圣人既竭目力焉,繼之以規矩准繩,以為方員平直,不可胜用也。”朱熹集注:“准所以為平,繩所以為直。”

  〔四〕唐晏曰:“按史記陸生本傳云:‘其對高帝也,曰:昔者,吳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變,卒滅趙氏。'此篇所言智伯、二世語相合。”器案:秦、漢間人言刑德者各執一端,儒家言尚德,法家言尚刑,陸氏固儒家言也。


  故虐行則怨積,德布則功興,百姓以德附〔一〕,骨肉〔二〕以仁親,夫婦以義合,朋友以義信,君臣以義序,百官以義承,曾、閔〔三〕以仁成大孝,伯姬以義建至貞〔四〕,守國者以仁堅固,佐君者以義不傾,君以仁治,臣以義平,鄉党〔五〕以仁恂恂,朝廷以義便便〔六〕,美女以貞顯其行,烈士以義彰〔七〕其名,陽气以仁生,陰節以義降〔八〕,鹿鳴以仁求其群〔九〕,關雎以義鳴其雄〔一0〕,春秋以仁義貶絕〔一一〕,詩以仁義存亡,干、坤以仁和合,八卦以義相承〔一二〕,書以仁敘九族〔一三〕,君臣以義制忠〔一四〕,禮以仁盡節,樂以禮升降〔一五〕。

  〔一〕“附”,唐本作“□”,古通。后不复出。

  〔二〕呂氏春秋精通篇:“故父母之于子也,子之于父母也,一体而兩分,同气而异息,若草莽之有華實也,若樹木之有根心也,雖异處而相通,隱志相及,痛疾相救,憂思相感,生則相歡,死則相哀,此之謂骨肉之親。”

  〔三〕荀子性惡篇:“然而曾、騫、孝己,獨厚于孝之實,而全于孝之名者,何也?以其綦于禮義故也。”后漢書明帝紀:“永平十二年五月詔曰:‘昔曾、閔奉親,竭歡致養。'”注:“曾參,字子輿,閔損,字子騫,并孔子弟子,皆有孝行也。”

  〔四〕唐晏曰:“按谷梁傳曰:‘婦人以貞為行者也,伯姬之婦道盡矣。'”陸生書引春秋,多本谷梁。”案:春秋襄公三十年:“五月,甲午,宋災,伯姬卒。”谷梁傳:“取卒之日加之災上者,見以災卒也。其見以災卒奈何?伯姬之舍失火,左右曰:‘夫人少辟火乎!'伯姬曰:‘婦人之義,傅母不在,宵不下堂。'左右又曰:‘夫人少辟火乎!'伯姬曰:‘婦人之義,保母不在,宵不下堂。'遂逮乎火而死。婦人以貞為行者也,伯姬之婦道盡矣。詳其事,賢伯姬也。”

  〔五〕論語雍也:“以与爾鄰里鄉党乎?”集解:“鄭曰:‘五家為鄰,五鄰為里,万二千五百家為鄉,五百家為党。'”

  〔六〕文廷式曰:“此用論語鄉党篇。案鄭注:‘恂恂,恭慎貌。便便,辨也。'各家皆就字義為解,陸生仁義之說,尤為心知其意。”唐晏曰:“按此以恂恂、便便分仁義,當是古論語說。‘恂恂',史記作‘逡逡',‘便便',爾雅云:‘辯也。'”

  〔七〕“彰”字原缺,宋翔鳳本据子匯本、抄本訂補。今案:李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傅校本、唐本俱有“彰”字。

  〔八〕唐晏曰:“案:此以仁義分陰陽,与周禮大宗伯以‘天產作陰德,以中禮防之,以地產作陽德,以樂和防之'之說合。蓋中禮屬仁,樂和屬義,防者猶調劑之義也,陰德之過,以陽劑之,陽德之過,以陰劑之,陸生之說,必有所受之。”器案:此文“降”字協韻,當音戶江反。詩召南草虫:“我心則降。”以降与虫、螽、忡為韻,釋文:“降,戶江反。”又小雅鹿鳴出車:“我心則降。”以降与虫、螽、忡、戎為韻,釋文:“降,戶江反。”俱其證也。

  〔九〕淮南子泰族篇:“鹿鳴興于獸,君子大之,取其見食而相呼也。”家語好生篇:“鹿鳴興于獸,而君子大之,取其得食而相呼。”案:詩小雅鹿鳴:“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毛傳:“興也。苹,蓱也。鹿得蓱,呦呦然鳴而相呼,懇誠發乎中,以興嘉樂賓客,當有懇誠相招呼以成禮也。”陸氏以仁求群之說,亦漢人古詩說也。

  〔一0〕詩周南關雎:“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毛傳:“興也。雎鳩,王雎也,鳥摯而有別。”鄭箋:“摯之言至也,謂王雎之鳥,雌雄情意,至然而有別。”淮南子泰族篇:“關雎興于鳥,而君子美之,為其雌雄之不乘(“乘”原作“乖”,從王念孫說校改。)居也。”家語好生篇:“關雎興于鳥,而君子美之,取其雌雄之有別。”孫星衍曰:“此摯而有別之義。摯當為猛摯,不當如鄭說。”易順鼎經義莛撞三:“陸賈新語道基篇云:‘關雎以義鳴其雄。'按此魯詩說也。漢書杜欽傳:‘佩玉晏鳴,關雎歎之。'李奇曰:‘后夫人雞鳴佩玉去君所,周康王后不然,故詩人歎而傷之。'臣瓚曰:‘此魯詩也。'是魯詩以關雎為刺周康王后作。蓋后夫人佩玉晏,雞鳴不能為脫簪待罪之舉,故借關雎能以義鳴其雄,喻康王后不能以義警其君。魯詩蓋解關雎為鳴聲相警之意,故新語謂以義鳴,与毛詩以關關為和聲者不同。然毛謂摯而有別,則亦有義意矣。知陸賈所述為魯詩者,新語資執篇云:‘鮑丘之德,非不高于李斯、趙高也,然伏隱于蒿廬之下,而不錄于世,利口之臣害之也。'鮑丘即浮丘伯,申公所從受詩者。鹽鐵論毀學篇:‘李斯与包丘子俱事荀卿,李斯入秦取三公,包丘子不免于瓮牖蒿廬。'正本新語之文,或作‘浮',或作‘包'作‘鮑',古字相通。据此,疑賈本浮丘門人,新語所稱詩,必皆魯義,近人輯魯詩,未見及此也。”唐晏曰:“按從鹿鳴、關雎分仁義,此亦古經說之僅存者。”器案: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周道缺,詩人本之衽席,關雎作,仁義陵遲,鹿鳴刺焉。”法言孝至篇:“周康之時,頌聲作乎下,關雎作乎上,習治也。……故習治則傷始亂也。”列女傳仁智傳魏曲沃婦:“周之康王,夫人晏出朝,關雎起興,思得淑女,以配君子。”論衡謝短篇:“周衰而詩作,蓋康王時也,康王德缺于房,大臣刺晏,故詩作。”后漢紀靈帝紀:“昔周康王承文王之盛,一朝晏起,夫人不鳴璜,宮門不擊柝,關雎之人,見几而作。”(又見后漢書楊賜傳)文選任彥升齊竟陵王行狀李善注引風俗通:“昔周康王一旦晏起,詩人以為深刺。”古文苑張超誚青衣賦:“周漸將衰,康王晏起,畢公喟然,深思古道,感彼關雎,性不雙侶,愿得周公,配以窈窕,防微消漸,諷諭君父,孔氏大之,列冠篇首。”此皆魯詩說也,且以關雎之作者為畢公也。

  〔一一〕公羊傳昭公元年:“春秋不待貶絕而罪惡見者,不貶絕以見罪惡也。貶絕然后罪惡見者,貶絕以見罪惡也。”

  〔一二〕俞樾曰:“‘干、坤'、‘八卦'互言之,古人屬文,自有此体,劉琨答盧諶詩:‘宣尼悲獲麟,西狩涕孔丘。'謝惠連秋怀詩:‘雖好相如達,不同長卿嫚。'六朝時人猶識斯意也。”

  〔一三〕唐晏曰:“案以‘干、坤'為仁,‘八卦'為義,又‘九族'為仁,疑皆古經義。”書堯典:“克明俊德,以親九族。”孔氏傳:“能明俊德之士,以睦高祖、玄孫之親。”釋文:“九族,上自高祖,下至玄孫,凡九族。馬、鄭同。”

  〔一四〕俞樾曰:“樾謹按:書之所陳,非止敘九族而已,乃云‘書以仁敘九族',義不可通。忠者,臣之所以事君也,故論語稱:‘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乃云‘君臣以義制忠',義亦不可通。疑此文本作‘九族以仁敘,君臣以義制',淺人見上文言春秋,言詩,而干、坤、八卦,又易之事也,乃竄入‘書'字,以配上文,遂作‘書以仁敘九族',而下句又妄增‘忠'字,使句法相稱耳,非陸氏之舊。”

  〔一五〕俞樾曰:“樾謹案:上下文皆以仁義對言,此亦當同,乃云‘以禮升降',何歟?疑此文本作‘樂以仁盡節,禮以義升降'。禮記樂記云:‘仁近于樂,義近于禮。'故樂應言仁,禮應言義。淺人不達此理,以禮樂恒言,皆先禮后樂,乃改上句作‘禮以仁盡節',則下句宜作‘樂以義升降',今乃作‘樂以禮升降'者,蓋既以‘樂'字易‘禮'字,又誤以‘禮'字易‘義'字,此竄改之跡之未泯者也。”


  仁者道之紀,義者圣之學。學之者明,失之者昏,背之者亡。陳力就列〔一〕,以義建功,師旅行陣〔二〕,德仁為固〔三〕,仗義而強,調气養性〔四〕,仁者壽長〔五〕,美才次德〔六〕,義者〔七〕行方〔八〕。君子以義相褒,小人以利相欺〔九〕,愚者以力相亂,賢者以義相治。谷梁傳曰:“仁者以治親,義者以利尊。万世不亂,仁義之所治也。〔一0〕”

  〔一〕論語季氏:“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集解:“馬融曰:‘言當陳其才力,度己所任,以就其位,不能則止。'”

  〔二〕“陣”,唐本作“陳”。“陣”,后起字。后不复出。

  〔三〕俞樾曰:“樾謹案:‘德'當讀為‘得',古字通用。‘為固'當作‘而固'。”

  〔四〕荀子修身篇:“治气養心之術:血气剛強,則柔之以調和;智慮漸深,則一之以易良;勇膽猛戾,則輔之以道順;齊給便利,則節之以動止;狹隘褊小,則廓之以廣大;卑濕重遲貪利,則抗之以高志;怠慢僄棄,則照之以禍災;愚款端愨,則合之以禮樂,通之以思索。凡治气養心之術,莫徑由禮,莫要得師,莫神一好。夫是之謂治气養心之術也。”案:此文又見韓詩外傳二,荀子所言治气養心之術,即陸氏此文之所謂調气養性也,以其言之未詳,輒最錄于此云耳。

  〔五〕論語雍也:“仁者壽。”集解:“包曰:‘性靜者多壽考。'”邢疏:“言仁者少思寡欲,性常安靜,故多壽考也。”

  〔六〕孫詒讓曰:“案:‘美'疑‘差'之誤,差与次義同,謂差次才之高下也。”器案:次德,即荀子君道篇“論德而定次”之意,謂論其德之大小而定其位次也。

  〔七〕“義者”,天一閣本、唐引一本作“以義”。

  〔八〕行方,謂行為方正。淮南主術篇:“凡人之論,……智欲圓而行欲方,……行欲方者,直立而不撓,素白而不污,窮不易操,通不肆志。……故智員者無不知也,行方者有不為也。”高誘注:“非正道不為也。”

  〔九〕論語里仁篇:“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義利之辨,即君子小人之分也。

  〔一0〕戴彥升曰:“或以道基篇末引谷梁傳,非賈所及見,疑出依托。彥升案:本書凡兩引谷梁傳,至德篇末‘故春秋谷(下缺)',似引傳說魯庄公事,而缺其文。考漢書儒林傳:‘申公,魯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齊人浮邱伯,受詩。'又云:‘瑕邱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詩于魯申公。'楚元王交傳:‘少時,嘗与魯穆生、白生,申公同受詩于浮邱伯。伯者,孫卿門人也。'夫谷梁家始自江公,而江公受之申公,申公受之浮邱伯,浮邱伯為孫卿門人。今荀子禮論、大略二篇,具谷梁義,則荀卿谷梁之初祖也。荀卿晚廢居楚,陸生楚人,故聞谷梁義歟!鹽鐵論:‘包邱子与李斯俱事荀卿。'本書資賢篇:‘鮑邱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趙高也,然伏隱于蒿廬之下,而不錄于世。'鮑邱即包邱子,即浮邱伯也。楚元王傳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時儒生。'陸生蓋嘗与浮邱伯游,故稱其德行,或即受其谷梁學歟!辨惑篇說夾谷之會事,与谷梁定十年傳大同。至德篇說齊桓公遣高子立僖公事,本谷梁閔二年傳。怀慮篇言魯庄公不能存立子糾,亦本谷梁庄九年傳,可征陸生乃谷梁家矣。故所述楚漢春秋,向、歆入之春秋家。但輔政篇說鄭儋歸魯,至德篇說臧孫辰請糴,明誡篇說衛侯之弟鱄出奔晉,今谷梁傳無此義。道基篇所引傳曰‘仁者以治親,義者以利尊',今谷梁傳亦無此二語。彥升案:谷梁之著竹帛,雖不知何時,而出自后師。陸生乃親受之浮邱伯者,實谷梁先師。古經師率皆口學,容有不同,如劉子政說谷梁義,亦有今傳所無者,可證也。或乃以谷梁傳為賈所不及見,既昧乎授受之原,且亦不檢今傳文矣。”唐晏曰:“今谷梁傳不見此文,漢志別有谷梁大義,或出其中。陸生治谷梁,故首篇即引之,正所謂‘言必稱先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