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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温斯敏讲究实际,遇事亲力亲为,对数字应付自如,很快就能抛开烦琐的细节,抓住基本问题。最重要的是,他聪慧过人、精明能干。我从他那里学到很多东西,尤其关于欧美执行人员思考问题和做事的方式。不来新加坡的时候,温斯敏总会在我到伦敦、巴黎、布鲁塞尔或阿姆斯特丹公干时,约我见面。不过他得忍受一件事。平日他烟不离手,我却对香烟敏感,所以跟我吃饭谈公事,简直是牺牲重大,只要情况允许,我们都在户外用餐,这样他就可以过足烟瘾。他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虽然语法有毛病,荷兰腔也很重一一说话声音深沉粗重。他脸部皮肤粗糙,前额和面颊上皱纹很深,戴一副角质眼镜,头发向后脑直梳。有一次他告诉我,他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对韩瑞生和我特别有好感,只能得出结论:“加尔文主义和儒家生活哲学有相似之处”。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喜欢同我们合作是新加坡的福气。在吸引外来投资方面,新加坡政府扮演了关键的角色。我们修建基础设施,提供精心策划的工业园,参与工业投资,采纳财务奖励措施并推动出口。最重要的是,我们建立良好的劳资关系,制定了健全的宏观经济政策。这些基本措施使私人企业能够顺利经营。规模最大的基础建设是发展裕廊工业区,它的面积最终达到9000英亩,无论是公路、污水处理和排水设施、电力或水供,区内设备一应俱全。它的发展在开始时相当缓慢,到1961年的时候我们只发出了12张新兴工业证书。(在1963至1965年新加坡加入马来西亚期间,吉隆坡中央政府一张证书也没批准。)吴庆瑞在那个时候以财政部长的身分,经常先后为工厂主持奠基礼和开幕礼,使同一家工厂有两次宣传的机会,即使是最小型的工厂,如只雇用很少几个工人的樟脑丸厂也不例外。吴庆瑞本人在外来投资开始流人后追述,裕廊镇基本上空着的那几年,人们把它称为“吴(庆瑞)的愚蠢之作”。不过,当这里还是荒芜一片时,他可没有心情自嘲。

  然而到1970年底,我们发出的新兴工业证书已经有390张,持有这张证书的投资者可以免税五年。1975年之后发出的证书把免税期延长到十年。裕廊镇这时生气勃勃。1968年10月,局面有了突破,德州仪器公司到新加坡来,考虑在这里设厂装配当时属于高科技产品的半导体。他们在做出决定后50天内便投入生产。紧跟着而来的是国民半导体工厂。

  在这之后不久,德州仪器的对手惠普派人来新加坡探听情况。我们的经济发展局官员曾经在这个人身上下过功夫,对方要什么资料便立刻提供,直到他同意亲自前来看看才肯罢休。这个人和德州仪器的人员一样眼界大开。一个负责具体计划的官员奉派接待惠普代表团,使一切都方便快捷。惠普要一块地建厂,谈判进行期间,它决定先租用一栋六层楼建筑的最高两层。大厦内用来承载重型机器的电梯必须安装大型的变压器,但是体利特(惠普公司老板)本人来访的时候还没准备好。

  为免让他走六层楼梯,经济发展局从邻座建筑接驳了巨型电缆,在体利特到访当天,使电梯操作顺利。惠普公司决定在这里投资。这些故事在美国各家电子公司的会议室流传开来,其他美国电子公司不久便接踵而来设厂。这个时期,中国正处于疯狂的动荡时代。许多投资者认为台湾和香港太靠近中国,纷纷转到新加坡来。谁来我们都欢迎,但是一找到有增长潜能的大投资家就绝不放过,必定竭尽所能协助他开业。

  70年代。《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周刊、《哈泼斯》月刊、《时代》周刊等美国杂志,都刊登了有关新加坡的报道,热烈赞扬新加坡的辉煌成就。美国通用电气公司在这里开设六家不同的工厂。生产电气与电子产品、断路器和电动机。到70年代快结束时,通用电气成了在新加坡雇用劳工最多的企业。美国跨国公司为新加坡奠定了庞大的高科技电子工业的基础。尽管当时我们并未料到,但事态发展的结果是,电子工业解决了失业问题,把新加坡转变成80年代一个电子产品主要出口国。这些公司后来从新加坡把业务扩充到马来西亚和泰国。

  来访的执行人员做出投资决定之前总要先来找我。我认为,好好保养从机场到酒店和到总理公署的道路,在两旁种满灌木和乔木,使道路整洁美观,这是说服他们进行投资的最佳办法。他们驾车进入总统府的范围,便会看到市区中心这一片占地叨英亩,由起伏的草地组成的绿洲,其间是九洞高尔夫球场。我们一句话也不用说,他们便知道新加坡人民能力强、有纪律又可靠,很快就能把必要的技能学上手。美国在制造业的投资不久便超越英国、荷兰和日本。

  我们从1959年第一次执政开始,便一直扛着失业问题的包袱——那么多的年轻人在寻找工作,却没有工作可以应付他们的需求。可是到了1971年英军撤离的时候,我感觉我们已经渡过难关。虽然英国人解雇了三万人,另外四万个替英军服务的工人也连带丢了饭碗,但是失业人数并未增加。几家美国电子公司制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失业已经不是问题了。接着1973年10月爆发阿以战争,阿拉伯国家随之突然实施石油禁运,油价猛升三倍。使世界经济蒙受严重的打击。我们促请国人节省能源,减少燃料和电力的消费。我们束紧腰带,但还不算吃苦。经济增长显著放缓,从13%(1972年)下降到4%(1975年)。与此同时,通货膨胀率从2.1%(1972年)提升到22%(1974年)。幸好就业机会并未大量减少,失业率依然保持在4.5%上下。

  1975年经济复苏后,我们就有条件精挑细选。经济发展局官员曾经询问,为保护本地一家公司所开设的汽车装配厂而征收的保护性关税,还得维持多久。马赛地公司的财务主管粗暴地回答说是“永远”,因为新加坡工人的效率不如德国人。我们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取消保护性关税的决定,让装配厂关闭。随后不久,我们也逐步停止保护冰箱、冷气机、电视机、收音机和其他电气与电子消费品的装配厂。

  70年代末,我们已经把缺乏投资和就业机会的老问题抛在后头。接着而来的新问题是,如何改善新投资项目的质量,以及如何提高工人的教育和技术水平。我们在欧美和日本找到我们的新腹地。现代通讯和运输使我们能够跟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国家挂钩。

  1997年,新加坡有将近200家美国制造公司,投资账面价值逾190亿新元,在所有外来投资国当中高居榜首。不但如此,他们还经常提升本身的科技和产品,单位劳工成本因此降低,这使他们有能力支付较高的工资而不至于丧失竞争力。

  在60和70年代,日本投资少之又少,远远落在英国和荷兰后头。我想尽办法引起日本人的兴趣,不过,他们一直没有大批到东南亚来设厂生产出口货。那段时期,日本人在海外投资仅限于满足当地市场的需求,新加坡的市场小,所以他们投资不多。不过后来美国跨国公司的成功鼓舞了日本。他们的商家到新加坡来从事制造活动,以便把产品输往美国,然后是欧洲,很久以后才开始出口到日本。中国在80年代开放门户,日本投资随之开始逐步流入。1985年普拉扎条约推高日元对其他强国货币的汇率,日本于是把中等科技工厂迁移到台湾、韩国、香港和新加坡,把基础科技工厂转移到印尼、泰国和马来西亚。当他们发现在这些亚洲国家投资的回报比在欧美来得高时,东亚便成了他们的主要投资地点。进入叨年代中期,他们已经成为东亚制造业的最大投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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