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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他再不和朋友、牧师及非教徒们聚合,组织经院或舞会、文学竞赛和音乐晚会,让他们和他一道分享纯粹理想的快乐。他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探索魔鬼的奸诈上,边读书边思考,因此5天5夜没回修道院。星期一,当主教看到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来时,问他感觉如何。

  “扎了一双神圣精神的翅膀。”德劳拉回答。

  谢尔瓦·玛丽亚穿上平常的教士服后,产生了一股打柴人的勇气,对付沮丧的心也硬了。她需要这些。女看守嘴里嘟哝一下,回答了谢尔瓦·玛丽亚的问好,她皱着眉头接待女看守。地上洒满残渣剩饭,粪便秽物横流,使人感到呼吸困难。

  在靠近圣灯的供桌上,当日的午饭还原封未动。德劳拉端起菜饭,给女孩喂一勺带着凝固奶油的黑菜豆,女孩回避了他的勺子。他连喂几次,女孩的反应都是一个样。

  于是,德劳拉便自吃一勺菜豆,品尝一下味道,可他没有咀嚼就以反胃的真实怪态咽了下去。

  “你有道理。”他对女孩说,“是难吃极了。”

  可是,女孩一点也没注意德劳拉。当德劳拉给她治疗发炎的踝部时,她的皮肤痉挛,两眼湿润。德劳拉认为她被战胜了。他用优秀牧师的窃窃私语给她缓解疼痛,最后便敢于给她解开皮带,让她那受伤的身体放松一下。女孩弯曲几下手指头,觉得那些指头还是她的,又伸伸被皮带捆绑麻木的脚。于是,第一次看看德劳拉,打量他一番之后,就用一种捕捉动物似的准确一跳扑到他的身上。女看守帮助治服了她,又用皮带把她捆绑起来。在离开之前,德劳拉从兜里取出一串檀香木念珠,挂在 谢尔瓦·玛丽亚那串项链的上面。

  当看到德劳拉带着那种让人一看就同情的被抓伤的脸和被咬伤的手回来时,主教感到十分吃惊,而德劳拉的反应更使他吃惊,因为德劳拉将他的伤势当作他作战的胜利品拿来显示,还嘲笑狂犬病的危险。尽管如此,主教的医生还是给他作了严肃的治疗,因为害怕下周一的日食消息会成为严重的灾难的预兆。

  相反,杀过人的修女马蒂娜。拉沃尔德在谢尔瓦·玛丽亚身上没有发现最低限度的反抗迹象。她偶然从小窗口向单人牢房探一下头,发现谢尔瓦的脚和手都被绑在床上。这时谢尔瓦警惕起来,两眼一直盯视和戒备到马蒂娜对她微笑。于是,她也微笑一下,并无条件投降了。仿佛是多明加。德阿德文托的灵魂充满了整个小牢房。

  马蒂娜告诉谢尔瓦她是谁,为什么要在那里度过余生。当她问谢尔瓦·玛丽亚被关的原因时,谢尔瓦只能告诉她,她所知道的是为她驱邪。她说:“我身上有一个魔鬼。”

  马蒂娜让谢尔瓦平静下来,心里想,她是在撒谎,或者别人对她撒谎。马蒂娜为谢尔瓦表演了刺绣艺术。谢尔瓦要求马蒂娜将她松开,好像她一样来刺绣。

  马蒂娜就把那把跟其他缝纫工具放在一个衣兜的剪刀取出来让谢尔瓦看了一下,并说:

  “你想让我把你放开?”马蒂娜对谢尔瓦说,“可我得警告你,要是你企图对我使坏,看我怎样杀了你。”

  谢尔瓦·玛丽亚不怀疑她的决定。她给谢尔瓦松了绑,这便于她重温功课,重弹她学过的古琵琶。那声音很悦耳。离开之前,马蒂娜保证实现诺言,她们下周一一块去看日食。

  星期五天亮时,燕子离开窝儿在天空里自由飞翔,然后,又像一层令人恶心的天蓝色雪花落在街上的房顶。谢尔瓦从来没见过燕子在劲飞中拉屎,也不知道它们的粪便臭气妨碍人生活。

  在修道院里,当然谁都不怀疑,谢尔瓦·玛丽亚享有改变移居法的充分权利。

  星期天做完弥撒后,德劳拉提着一小篮甜食穿过花园,他看到与众远离的谢尔瓦·玛丽亚还带着挂在脖子上的那串念珠,但是,仍没回答德劳拉的问好,甚至不屑一顾。

  德劳拉坐在她的身边,从篮子里取出一块奶酪愉快地咀嚼起来,并满口奶酪地说:

  “味道儿很好。”

  他把另一半奶酪递到谢尔瓦·玛丽亚的嘴边。谢尔瓦并没有回避,也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将脸转向墙去,而是示意德劳拉,女看守在窥视着他们。德劳拉对门做了个有力的手势。

  “您离开那里!”他命令道。

  女看守走开后,谢尔瓦·玛丽亚拿起那半块奶酪,赶走了她的饥饿,但她吐了一口,说:“燕子粪便味。”然而,她的脾气变了。当她发现德劳拉的手用绷带包扎着时,才头一次注意到他。她用一种难以伪装的天真问他的手怎么啦。

  “一条带着一米多长尾巴的小疯母狗咬了我一下。”德劳拉说。

  谢尔瓦·玛丽亚想看看他的伤口,德劳拉便解开了绷带。她小心翼翼地用食指触一下那肿块紫红色的晕处,红肿块仿佛一个火炭,她第一次笑了。

  “我比瘟疫还坏。”她说。

  德劳拉回答她时,没用耶稣的教义,而用了加西拉索的诗句:

  “你满可以对能忍者这般作。”

  德劳拉不知怎么开始萌生出一股很强的情欲。女看守离开时曾从女修道院院长那方面想起来,已经禁止从街上带食物进来,因为这样做会有给犯人弄来带毒食物的危险。这类事曾在被围困期间发生过。德劳拉还骗女看守,他说他经过主教批准,带来了饭篮子。他还正式提出抗议,抗议在一个以烹调技术出名的修道院曾给犯人劣质食物吃。

  晚饭时,德劳拉精神抖擞地为主教朗诵;晚祷时,他像往常一样陪伴着主教;祈祷时,他闭起两眼,是为了更好地思念谢尔瓦·玛丽亚。他比通常更早地回到图书馆。他想念她,越想念,那种欲望就越往上涌。于是,他大声地重复朗诵起加西拉索的十四行爱情诗来,他感到害怕:怀疑在每首诗里都含有一种他所寄托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又与他的生活有关。

  难于入睡的他,黎明时分,趴在写字台上,将脸靠在一本没有读的书上。他在梦中听到附近神殿里传出三首早祷的夜曲。“愿上帝搭救你,玛丽亚。德托多斯。洛斯。安赫莱斯!”他在睡梦中说。他自己的声音将他惊醒,看见谢尔瓦。

  玛丽亚穿着囚服,着火的头发披在肩头,从柜台上的花盆里拔出那枝枯萎的康乃馨,插上一枝鲜艳的栀子花。德劳拉用热情的声音援引加西拉索的诗句,对她说:“我为您生,我为您才有生命;我要为您死,我死是为了您。”谢尔瓦·玛丽亚仅微微一笑,并没看他。他闭上双目,以便确认这不是幻觉的欺骗。当他睁开眼时,谢尔瓦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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