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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共产党从华北向南推进的形势显然已无法制止,他们进入上海好像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陈纳德决定把主要工作基地转回南方的广州去,纽曼不得不再次搬家。克莱瑞丝把“德索托”在上海卖掉,随着共产党不断进军,对可靠的美国车的需求也随之增长,她的1940年出厂的车并不难卖,但从哪儿弄到美元呢?每个人都声称他们没有一美元,因那时在中国私人持有外币已不合法,他们可以给她白金、黄金条子、钻石、珍珠和每天都在贬值的中国钞票,但他们坚持必须用美元买。后来一个可口可乐公司的经理非常想要克莱瑞丝的这辆车,他把在瑞士银行的存款转到了克莱瑞丝的账户上。

  赴广州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去拜访陈纳德将军,他决定在这个大城市留到最后一刻。在他家里,他们见到了漂亮的陈香梅小姐,她出生在北京,在香港上的学,1947年圣诞节前她成为陈纳德夫人。大战结束前纽曼曾见过她一次,那时她才18岁,以战地记者的身份访问陈纳德将军。

  至今,安娜·陈纳德仍很美丽,是华盛顿政界的杰出人物、美国总统的老朋友,美国政府的高级代表和殷勤好客的社交界名流,担任一些大公司的顾问,是从韩国到菲律宾等远东国家的专家。此外,安娜·陈纳德还写过十几部书,其中一部分畅销各地。

  在广州郊区,他们租了一处很好的房子,请了一位电工来检查220伏电路系统。这个冒失鬼用两只手分别捏着火线和地线的裸线,220伏特电流通过电线和他健壮的身体,使他涂着发蜡的头发像豪猪毛一样竖立起来,倘若他的头发在头上不动的话,他们和他就都麻烦了。

  他们的新家刚刚安顿好(这是半年内第三次安家了),谣言传说广州即将被放弃。新改名称的民用航空大队打算买一艘驳船,装备成一个修理厂后,拖到原来叫“福尔摩萨”的台湾,国民政府已迁那里。他们俩决定回美国,纽曼写信给那时还在上海的陈纳德。很快便接到了将军的复信,他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他认为纽曼在机械工程方面的知识和经验,在美国将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现在面临的是怎样离开中国,这比他们想象的要困难得多。从远东越过太平洋到美国,正常营运的轮船和航空班机已经没有了。若经过欧洲,则飞机票又贵得叫人不敢问津。

  在广州,有一天吃午饭的时候,纽曼同克莱瑞丝谈起了这个难题,她“信口开河”地说:“我们何不开车回去呢?我们先到欧洲或北非,然后乘船回美国。”

  什么?开车回去?“怎么可能从中国开车回去呢?”

  纽曼知道克莱瑞丝对于中国和欧洲之间隔着的亚洲大陆,缺乏地理概念。暹罗(泰国的旧称)、缅甸、印度、阿富汗、伊朗以及中东国家他们都得穿过。她也没有想到过他们随时随地需要汽油时的难处,就算是有可能,战争已使很多的物资供应大不如前了。成百上千英里的丛林、沙漠,没有路,没有住处,没有可饮用的水……,只有荒野一片。密林、大山和皑皑白雪,这些他可是一清二楚。开车回家?真不可思议!

  但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纽曼又“重温”起她的提议。吉普车?

  靠四轮驱动?几个可装五加仑的备用油桶?带上雪地防滑链、睡袋、搭帐篷的油布和工具?给西普斯一个座位?

  纽曼立即离开饭桌,从袋子里找一幅“埃索”石油公司(ESSO)1942年出版的,包括中国和缅甸一直到印度边境的二次大战时期的地图。他的另一张地图是国家地理杂志1946年出版的亚洲形势图,它绘上亚洲大陆和紧靠着的部分欧洲国家。这些小比例尺地图上有一条从伊朗延续到中国的小红线。注明是成吉思汗750年前的远征路线,成吉思汗并没有四轮驱动的吉普,都走过来了,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呢?纽曼改变了初衷,转而赞同克莱瑞丝的主意。“我们何不开车回去呢?”

  决心已定,下一步就明确了。首先他们得找一辆适用的吉普,然后办理要经过地区的过境签证。这些地区和国家绝大部分是原法属或英属殖民地,那时正处在政治动乱之中,英国为取得对日本作战的支持,曾在1942年向其殖民地宣称,战争结束后2年内允许它们独立。现在英国人在撤退了,地方势力开始争夺对他们国家的政治控制权。如果真要开车离开东方,就必须马上行动。因为阿富汗将进入冬季。纽曼曾看过一则消息:说那个国家从12月到来年3月,城市之间的交通几乎全部停止,而他们又不得不等到南亚的雨季过去后才能出发,但必须赶在大雪降临前到达阿富汗,否则无法通过这个“山国”,有一件事要做的是在吉普车有限空间里能带哪些东西的清单,因为整个路途上有可能买到衣服、食品、吉普车配件和工具的机会少得可怜。

  他们订了两张下午从广州到香港的中国航空公司的机票,1939年到1940年,当纽曼被困在香港时就是乘这家航空公司的飞机脱逃的。飞行只需20分钟。他们赶到机场,这是一架由军用飞机改装的飞机,座舱两侧改成了座位,乘客们已用安全带将自己束在圆背座位上了。机上有30名中国乘客,其中的两位妇女在发动机还没有起动之前就开始呕吐了。

  但那天上午的香港之行却仍未最后决定,美国飞行员提出他的C—47飞机一直在漏液压油,他吵着要取消这次飞行。可是机长坚持要飞,他对纽曼说,那天晚上,他在香港已同“苏珊·王”约会好了。于是纽曼向他毛遂自荐,尽管他仍在为其竞争对手CAT航空公司工作,身为美国联邦航空公司注册的飞机机械师的他,可以提供这种帮助。他告诉机长,他的夫人和他同他一样急于要到这个英属殖民地去,机长同意了。他花了2个小时去检查液压油路,并补好了液压泵附近的漏油处,他的C—47飞机可以起飞了。但先决条件是在航行中不得收回起落架,这样才能保证在香港安全着陆。飞机的液压油实在漏得太多,剩下的仅够用于刹车。

  香港的日报——《华南早报》广告栏刊登着皇家空军降价处理的“二手货”吉普,标题是“请光临惠顾”。吉普车有半打,有的发动机不错,但车身破烂不堪,有的车身完美无缺,但发动机已磨损得太厉害。所有的皇家空军吉普车盖上都漆有一个红、白、蓝三色的大圈,以便于从空中辨认。纽曼在维多利亚大街起伏上下的路上,试开了每辆能开得动的吉普车。就每一辆“车身”而论,没有一辆车是理想的,但一台好的底盘再配上一台好的发动机就能组成一辆好车。于是他买了两辆皇家空军的吉普车,都是威利厂的产品,一辆车体好,一辆发动机和传动轴好,一共花了400美元,还用100美元买了5个新的“赛柏林”6层轮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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