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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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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他立起来,一步一步向前挨,末了,看见远处有微微有火光,向那里爬去——不能算是走——,不久辨出是许多人家:那是巴罗臬希镇。当他进得城时,一个约剂师刚起来开铺门,这药剂师看见一个衣服破烂浑身血污的人,两手扶住一块石牌,以防身子跌倒,问他是干什么的,如何黑夜一个人在这样的雪里。那人答是从革拉勃娄来的,要上那波利去,还有同伴在后边,他要在这里等他们。药剂师听他不是革拉勃娄口音,注目地看了他一看,请他进铺子厨房来,慢慢地等;又叫他靠火坐着,自己去找一瓶酒来,弗拉·第亚服罗喝着酒的当儿,药房的女仆领来几个国民自卫团团员——是她去叫来的,团员问他要证件看,他说证件都给人抢走了。国民自卫团将他拘捕,送到萨莱诺。 他还希望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结果又是一个雨果手下的兵把他认了出来。这个兵,原藉那波利,曾在斐迪南四世部下,见过几次这位上校喀萨诺公爵。事有凑巧,在被拘者受询的当儿,这人进了萨莱诺官长的房里,“啊,”他不觉惊呼,“弗拉·第亚服罗!”众人大惊,弗拉·第亚服罗还想抵赖,但是那个兵先前向他举枪致敬的次数太多了,不容他不信。 雨果军差既毕,率队回那波利复命,请求那王把弗拉·第亚服罗当作战时俘虏,并且用他喀萨诺公爵的身份,加以审判。但是这项要求,雨果未能请准于那王,或者说,那王未能请准于皇帝。新兴的皇朝正用心在剥夺有历史的皇朝的尊严,当皇朝拥护者头上,有加上盗匪字样的可能的时候,岂能轻易放过,结果米歇尔贝萨以杀人犯被处了死刑。 雨果曾到牢里探望过他一次。在布亚诺肉搏时,他曾逼近地看见过他,所以见面就认得了。弗拉·第亚服罗身材短小;身上最令人注目的地方,是两只活泼而锐利的眼睛。他却不认得他的敌手,当人们说明了之后,他向雨果紧看了几眼,说,假如碰到另一个人,他决不至于被擒。 第六章 意大利 紧张的战斗使人忘了极度的疲惫。到了那波利,雨果才发现自己已经三十一天未曾解衣睡眠,并且发现在布亚诺曾受了伤,随之寒热大作,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然而擒获弗拉·第亚服罗的功劳又不容他有生病的工夫。布伊省也有股匪骚扰,但是,这里爱国二字不过是幌子,实际只是抢劫而已。弗拉·第亚服罗的擒灭者当然不难肃清这些败类,这次追击不过是跑一趟路而已。士兵一面走,一面赏玩风景,观察风土人情。 他们的长官在戈第看见圣亚喀达的穴道,十分称奇。一道双行的步级通到地下,左右两旁尽是衣冠齐整的死尸,到了地底就是一条隧道,两行死尸,夹道而立,其长无穷,当地的居民可以随时到这里看他们的祖先和亲友。 巴马立戈有一次地震,出了一件少有趣事。地震发生在夜里,意大利乡间,人们都脱了衣服睡觉,法国经过这里,看见许多妇女,一丝不挂从家里逃出来,这夜月色甚明,波兰籍的轻步兵和长枪队甚是知礼,脱了自己身上的大衣给她们披上。 法国军队为意大利女人维持风化,不止这一次。在巴西利卡塔,彭索修道院不许该院隶属的农民自己营造住房,把他们全都收容在院旁的房屋里,任凭他们多么拥挤,也不加改善。一所房屋,男女老幼,竟有住到七百余口的;一间房里容纳一二十家;整个家庭,父亲,母亲,和长大了的儿子、女儿,都睡在一张床上。雨果将这情形呈报国王,国王命令修士们尊重风化。 余匪肃清之后,法军回到那波利,国王不忘雨果的功劳,给了他一团兵和一省的地方。雨果自此做了科西嘉皇家军上校兼阿韦利诺省省长。 新省长到任后的第一件事是写信给妻,唤她到任所来。他和妻孥阔别已有二年,现在意大利已经平定,他可以略尽一点丈夫和慈父的责任了。 雨果夫人于一八〇七年十月末梢登程,那时维克多·雨果还只有五岁。法国境内的旅行,在他的脑里没有留下丝毫印象,只记得动身时降着大雨,雨点敲着车窗,响声甚大而已。 登林尼斯高峰,维克多同母亲坐雪车,阿贝尔和欧仁骑驴,雪车窗上装着牛角膜片,维克多见了十分希罕。还有一件事他注意到的,是欧仁的倔强。山上有雪,人们给他穿上羊毛袜,他不要,人们给他穿一次,他脱一次,任凭你骂,你骗,都不依。 他还记得,苏士的屋顶都是灰色的;又记得,他们在亚平宁山里进了一次餐。山中的大气,使孩子们的肚子格外容易饿,前面的站头离得很远,自己又不曾携带食品。路上是不见得会有什么旅舍的,幸而遇见一个牧羊人,请他们进他的牧房小坐,他这里只有一只刚宰了的鹰。“吃鹰肉啊!”孩子们嚷道。牧羊人烤熟两只鹰腿,给孩子们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帕尔马附近河水暴涨,淹没了四乡,只露出一个城,远望去,象立在湖中一样。一般乡下人怕水污了鞋,都脱下鞋,挂在脖子上,赤脚而渡,维克多对欧仁说: “看哪,真特别!他们宁可磨破了脚,不肯磨破了鞋。” 他们重新登车。孩子们闷在车厢里,没有消遣的东西,扯出垫在脚下的草,做成许多小十字架,贴在窗上,贴的时候,看见路旁树上挂着许多尸首,那是些悬尸示众的盗匪。三个孩子没有了解他们把耶稣的磔架遥对那路上的磔架贴起,是对死刑的抗议。 这一路上悬着的死尸大使年幼的维克多注意,而且害怕;但是他最怕的还是翻车。这害怕使他一路不安,车一颠簸,他相信自己已经跌在车子底下。人们告诉他,在意大利,车子是从来不翻的。但是,有一次,他已记不清在什么地方,一辆车要抢到前头去,在他们车上扎住,几乎就在孩子们的头上倒了。一位红衣主教,倒扣在车厢底下,伸出一只手,在车门里乱摇乱摆,阿贝尔和欧仁见了大笑,但是年小的维克多严厉地申叱了他们一顿。 亚得里亚海里银浪翻翻,维克多见了,高兴之至。等来到罗马,孩子们更快乐得非凡。圣安琪桥和那些石像是他们惊奇的起点。这天正好遇到城里举行大节庆,满街满巷都是人。大家都去吻圣彼得像的脚步拇指,他们兄弟三个也要去。石像穿着都皇服,头上戴着教皇冠,孩子们看了啧啧称羡。他们跪下,吻了圣彼得的脚指头,发现那只在脚拇指,经千万人嘴唇的摩擦,已经变成小脚指头了。 那波利立在碧色的海边,映着太阳,闪闪生光,在孩子们看来,宛如穿着白袍,袍边镶着蓝色的边缘。 雨果夫人在那波利休息了几天。旅行给她的是疲乏多而愉快少,不善于欣赏风景的她,一路上所感到的只有两件:宿处的无定,和臭虫的必至。孩子们没有见到城里多少东西,因为母亲不好浏览。她整天坐在房里,等太阳落了山,才领孩子们坐车去海边玩玩。 最后他们达到了阿韦利诺。他们那等急的父亲,十分高兴,全身穿挂,来迎接他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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