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试论汉语动词的艺术魅力
作者:支喜梅
动词在汉语句子里多用于谓语,是主要成分,几乎每个句子都离不开它。在词汇的海洋里,动词是最富于表现力的。动词在任何文章中都起着重要作用。它不仅能刻画人物、表现中心,还能使文章增加浓郁的生活气息,给人以生活的真实感、形象感,做到写人如见其人,写物如见其物,写景使人如临其境。动词用得巧,能以一当十,增强表达效果。
一、动词刻画人物真实生动、淋漓尽致
塑造人物恰当使用动词,能使形象生动,耐人寻味,增添光辉。
《景阳冈》一文在动词的运用上很有特色,对体现武松打虎的惊心动魄的场面,表现武松朴素丰满、逼真可信的人物形象,突出文章的中心,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使文章大大增色。
文中写武松手中惟一的武器就是哨棒。作者写到哨棒的地方就有十多处,而每一处所用的动词均不一样。这些动词,用得无一不是恰到好处:武松进店喝酒时,是把哨棒靠在一边;喝完酒是提着哨棒离开酒店;看完树上的两行字是拖着哨棒走上景阳冈;读了榜文后,把哨棒插在腰间;当吊睛白额大虫出现在武松面前时,他便把哨棒拿在手里;武松见大虫翻身回来,双手抡起哨棒,使尽平生力气从半空劈下来;大虫把两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他便把半截哨棒丢在一边,赤手空拳与大虫搏斗。“靠、提、拖、插、拿、抡、劈、丢”这些动词突出了武松的豪放、倔强、无畏的性格特点。
文章写人虎相遇时,作者在文中并没赋予武松以任何英雄行为,却这样写道:“……闪在青石旁。那只大虫又饥又渴,把两只前爪在地上按了一按,望上一扑,从半空中蹿下来。武松吃了一惊,酒都变做冷汗出了。说时迟,那时快,武松见大虫扑来,一闪,闪在大虫背后。大虫背后看人最难,就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武松一闪,又闪在一边。大虫见掀他不着,吼一声,就像半天里起了个霹雳,震得那山冈也动了。接着把铁棒似的虎尾倒竖起来一剪。武松一闪,又闪在一边。”文中写老虎的“一扑”、“一掀”、“一剪”等动作,把老虎凶猛残暴、让人生畏的气势暴露无遗。此时武松唯一的对策就是“闪开”:“闪在青石边”、“闪在大虫背后”、“闪在一边”、“一闪”、“又一闪”……这里,一个接一个的"闪"字,乍看起来,好像是轻描淡写,又是重复雷同,其实,足显作者的功力。它显示了作者在捕捉人物动作、表现人物形象方面的独到之处。一是表现了动作的准确。武松在遭到突然袭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闪”既是本能的反应,又是防御的手段。二是体现形象的鲜明。“闪”这个动作,具有突发性,用在这里,很能表现人物的机警敏捷。三是“闪”指主动地躲过,如果换用“躲”字,则会显得很被动。
经过一场恶斗,打死了老虎之后,武松的精力已经耗尽。于是,他先坐在青石上歇了一会儿,随后,便“一步步挨下冈来”。这么一个“挨”字,可以说无法用任何一个表示“走”的更好的动词代替了。它精确地写出了武松在同猛虎搏斗后,手脚酥软、精疲力尽的状态。武松毕竟是血肉之躯,经过一场激烈的人虎相搏后,他疲劳了,困倦了,这是很自然的现象。这样的描写,非但无损于英雄的形象,反而使人物形象更加朴实、丰满、逼真、可信。
鲁迅先生的《孔乙己》就有许多动词用得巧妙。孔乙己是一个清代末期受科举制度毒害的文人,他因偷书被丁举人打折了腿。当他再次出现在咸亨酒店时,作者是这么描写他的: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温一碗酒。”一个“盘”字,告诉读者他已被打残了,不能站立,十分凄惨;“垫”了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两个动词写出了孔乙己的穷困潦倒、地位低下、非常可怜的情形,令人潸然泪下。鲁迅先生的小说《药》描写老栓向刽子手康大叔买人血馒头时,有这样几句话:一个浑身黑色的人,站在老栓面前,眼光正像两把刀,刺得老栓缩小了一半。那人一只大手向他摊着;一只手却撮着一个鲜红的馒头,……这里的动词“刺”描写了刽子手的眼光,不是“看”,而是“刺”,多么凶狠、多么可怕!“摊”向老栓的一只大手(不是“伸”)犹如魔掌,令人恐怖、战栗;“撮”的本义是用两三个手指头取物,作者不用“拿”、“捏”、“持”等动词,“撮”,写出了这个动作的特点,真是恰到好处。
二、动词描写事物准确形象、充满灵气
动词表现物或事物,不仅能够准确、简练形象,而生动活拨,充满灵气。
例如:“有时候是布鞋在它上面跳过,有时候是草鞋在它上面跑过,有时候是皮鞋在它上面走过,有时候是赤脚在它上面踩过。小青石看见许多许多人的脚,它觉得非常快乐。”(《小青石》)穿布鞋的人为什么要从小青石上面“跳”过去呢?可能小青石附近比较潮湿,人怕湿了鞋,只好“跳”过去;穿草鞋的人一般都是体力劳动者,他们为生活奔忙,时间宝贵,走路也得匆匆忙忙地“跑”;有钱人穿皮鞋逛街踱步,当然是慢悠悠地“走”;赤脚走路,皮肉与地面接触,柔软而轻快,所以用“踩”。读着这段话,我们仿佛看见许多不同职业,不同身份地位的人在走路,脑海里自然会浮现出一幅社会风俗画。可见这些动词用得多么准确形象。
仍以《景阳冈》一文为例:当武松躲闪过了猛虎的“一扑、一掀、一剪”之后,便立即转守为攻。在文中,这部分内容又准确地运用了几个动词:“两只手就势把大虫顶花皮揪住,按下地去”,“把脚往大虫面门上眼睛里只顾乱踢”,“提起铁锤般大小的拳头,使尽平生气力只顾打”。就这样,作者用“揪、按、踢、提、打”等动词,把武松打虎的场面写得有声有色,神采飞动,跃然纸上。
又如李乐薇的《我的空中楼阁》中:“山上有了小屋,好比一望无际的水面漂过一片风帆,辽阔无边的天空掠过一只飞雁,是单纯的底色上一点灵动的色彩,是山川美景中的一点生气,一点情调。”一个“漂”,一个“掠”既刻画了作为背景的山的厚重,又把小屋对山的点缀和生气描摹得形象逼真,很生动地写出小屋对山的点缀效果,写出了“山上有了小屋”之后的美感,突出了小屋的神韵,也引发读者无限的遐想。
三、动词绘景摹状魅力无穷、神采飞扬
古往今来,人们对动词的使用总是情有独钟。动词绘景摹状能够化动为静,化无形为有形,化无声为有声。古人有时为了炼字、炼意的需要,常常活用词语,鲜活生动,呼之欲出。这些地方,往往就是一首诗的“诗眼”或一首词的“词眼”。“红杏枝头春意闹”,一个“闹”字,则春之意境全出;“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一个“噪”一个“鸣”字就起到了动静互化的效果;“云破月来花弄影”、“春风又绿江南”和“推敲”的故事,也是运用动词的范例;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这样写到:“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泻”字描写出了月光自上而下的洒落,写出了月光的轻柔缓和地流动;而“浮”“洗”“笼”字则写出了月光在池塘中缓缓升起,又慢慢泛开,最后笼罩全塘的朦胧。
古往今来的诗人,都注重让自己的作品具有神采。神采,就是“表著于外的精神”。神采,是哪里来的?来自动的描写。动,是生命之表示。动的描写,也就是表现生命。有生命,才会有神采。
动的描写,在一个诗句中,往往落实在巧用动词。以“压”为例——李白有“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句(《金陵酒肆留别》)。不用“酌”,不用“敬”,不用“捧”,而用“压”,说明酒之多,更表明情之盛。因此,本来即将告别的“客”们,谁还会舍此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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