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下一个是你

作者:映 川




  我们三个几乎把尤晖说哭了。
  尤晖叹息,我当初就不该进艺术学院,教文化课像后娘养的,谁也不把你当一回事。
  牌桌上气氛竟然有点凝重,连战局都徘徊不前。
  我们吃花生,喝啤酒,往桌上有气没力地甩牌。我突然想起刘知春的耳光事件,我相信眼下把这事说出来一定振奋人心。
  我说,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刘知春被他保姆扇了一巴掌,在打牌的时候。
  李钢为了在最快的时间里对我的话发表意见,拼命把满嘴的酒往下咽,以至于被呛出了眼泪。
  罗庆军吃惊地睁圆眼睛说,打牌的时候被扇,没搞错吧?难道刘知春打牌的时候还敢不规矩?
  尤晖趁罗庆军说话分神,眼睛一扫,迅速把罗庆军的牌尽收眼底。
  尤晖的态度让我不满意。
  我慢悠悠地说,因为刘知春出错了一张牌。
  别看尤晖先前不在意,最早爆出笑声的是他,这只老鸟。他的嘴里唠叨着,我操,看不出刘知春还有这一手。
  李钢也扑哧笑了出来,把嘴里剩余的酒喷洒到我们的脸上说,高英也在场吧?
  我点点头。
  李钢笑得更大声说,真他妈的绝,刘知春五十好几的人了,想不到还有这份闲情,凭高英的性子一定会和他离婚。
  尤晖说,高英每天光顾着给别人做思想工作,自己老公却给别人做掉了。
  罗庆军明白不过来,看我们三人的脸说,你们到底说什么?
  通过这点我可以判断出罗庆军是我们这四个人当中最纯洁的一个。我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这事讨论起来,罗庆军总算在我们的讨论中获取了信息,领会了精神,一颤一颠地笑,几张牌抖落到地。嘴里说,野蛮女友,野蛮女友。
  
  我给自己制作了一个画册,里面收了我所有的代表作,包括那些属商业行为的作品。我打算把画册当名片,推广业务。画册在民族出版社印制,是我老婆丘丽娜的同学覃安基一手承办的。
  我到覃安基的办公室看样书,册子里居然有两幅作品的注解弄反了。我冲覃安基发牢骚,你也不帮我把把关,印这东西哪里不能印,跑你这印还不因为有熟人吗?
  覃安基瞟了一眼说,又没有丢失什么内容,有点脑的人看了都会知道是弄反了。
  覃安基继续玩他的电脑游戏,和我说话的态度跟过去不一样,我给他拉过不少业务,他哪次见了我不是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现在分明怪我小题大做,隐约还有一点我说不清楚的东西。
  我心头火起,把画册出错的两页扯下来说,我要求重印。
  覃安基推开鼠标,把身子转向我说,老崔,这批画册印数这么少,我根本是白打工,你真想让我赔钱?你家里出事犯不着拿我出气呀。
  最后一句话覃安基降低了音调,是嘟哝出来的,我的耳朵一贯好使。我说,覃安基,你大声点,你说什么,我家出什么事了?
  我是站着的,覃安基是坐着的,他伸过手在我的臀部上轻佻地拍了拍说,有时间我会帮你劝劝小娜的,做男人也不容易啊。
  覃安基越说越离谱,联系他对我的态度,我隐隐感觉一丝不祥。我说,兄弟,你到底都听说什么了?
  覃安基的眼睛扑闪扑闪,分明有抑制不住的邪笑漫出嘴角。崔记,不是我说你,你也真是的,怎么把一个小保姆宠成那样?当众敢给你耳光。
  那个从我嘴里出去的故事,不知道在外面绕了多少圈,经过多少人的嘴,现在故事变成:崔记打牌的时候因为出错牌,被保姆打了一巴掌。
  如果我们家没有保姆还有反驳的机会,偏偏我家也有一个保姆叫阿桃。
  我承诺了覃安基三条软中华,他才把传话给他的人透露给我。这小子我认识,但不熟,分到我们系里就一两年,叫余电波。我和这小子的关系仅限于见面点个头,有时头都未必会点。他怎么就无缘无故把一盆屎扣到我的头上呢?
  如今,覃安基这样的人都开始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以后怎么混。我的胸口发出愤怒的叫喊,找到余电波,扇他两巴掌,再告诉他挨打的原因。想当年我崔记也是个厉害角色。从覃安基那里离开,我直奔余电波的宿舍。余电波不在宿舍,听说他有课。我干脆到他的教室去等,等他下课夹着讲义从教室里出来,我上前去搂住他的肩膀。我没有像原先计划的那样上去先给他一记耳光,而是说,兄弟,走,到外面去喝两杯。从这里我发现多年的教育已经把我修炼成一个有教养的人,我不可能做出野蛮的事情来。
  我们到校外一个小饭馆要了两个小菜,我特地点了物美价廉的二锅头。余电波说他不能喝酒,他说话算话,说不能喝就坚决不喝,我怎么劝也不能让一滴酒沾上他的嘴唇。他那副坚持原则的模样一点不像一个栽赃陷害的人。我自个喝了二三两,脸皮子喝红了,舌头喝麻了,胆子喝壮了,我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埋头吃菜的余电波震得抬起头来。我说,余电波,你为什么告诉覃安基说我被我们家保姆打了你怎么能往我头上栽这么个罪名我可以告你诽谤……
  余电波拿起一张纸巾擦擦嘴,擦干净了把纸搓成团扔到墙角。我的眼睛追着这团纸的去向耐心等待余电波的回答。
  余电波不以为然地说,你请我吃饭就为这事呀,这事不只我一个人说,现在学校里几乎每个人都在说。那天我碰到覃安基,他提到你,我顺嘴就把前两天耳朵里听到的话告诉他了,如果你不乐意我现在向你道歉,我保证再也不说了。
  我急得跳上桌子,你说什么——全校的人都在说?
  余电波说,你想想看,我是从吴高潮的口里听到这个笑话的,他说的时候我们系里还有七八个老师在场,你不信找其他人问一问。
  
  吴高潮是艺术学院的院长,我不敢去找他。
  一根线总有两个头,我还是从另一头找起吧。
  林美禾是其中一个线头,她把故事告诉我,我又告诉罗庆军、尤晖、李钢。这有点像根目录和子目录的关系。问题可能出在这三个人当中,也许他们在传话的过程中交待人物不清晰,把叙事者的名字变成了被叙事者的名字。
  我把他们三人找来对质。
  罗庆军说,这事我听了就听了,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
  李钢说,我是向别人说过,是当笑话说的,主要是说事,根本没有提人名。本来想告诉别人版权是你的,可虚荣心一上来我还是把版权剽窃了。
  这两个人说的话比较符合他们的性格。最可疑的是尤晖,他说,这段时间我一跟姑娘们打牌,我经常说,我的牌即使打得不好,你们也不要打我的耳光,一打问题就复杂了,我们的关系就说不清楚了。
  从尤晖说的话可以看出这家伙很会偷换主角,但我拿不出任何证据是他这里出了问题。
  最后,我只能请求我的这三个朋友,你们可以到外面去说,说得越多越好,但要记住,被打人的名字叫刘知春,你们一定要替我正名。
  三个朋友齐声保证,包在我们身上,我们一定力挽狂澜,把事情拧过来。
  
  外边的事还没理清,家里又出事了。
  丘丽娜提出跟我离婚。她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一个和她生活了十年的男人。她说得最多的是,你比狗还贱哪,贱到让保姆往脸上招呼巴掌,你把你的脸丢尽了不算,还把我的脸丢尽了。我的事业都让你给毁了。
  丘丽娜是电视台的记者,主要跑新闻,在屏幕上出头露脸的机会并不多,但她一直把自己看成公众人物,还说她要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她的名声。
  我说,丽娜同志,别人造我的谣你也相信吗?我能和阿桃有事吗?阿桃按辈分还得叫我一声叔公,我再不要脸也不可能干这种事呀。
  丘丽娜说,你喜欢招人到家里打牌,你要不是真的挨了阿桃耳光,谁能编出这种笑话?阿桃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像棵霉干菜,现在你看她那样,油光满面,奶子比馒头还大,你的功劳不小嘛。前些天她摔坏几只碗,我刚说她几句她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半天不出门,知道给我脸色看了,原来是你给她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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