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从文学作品看古今爱情观
作者:王 鹰
一.《诗经》的浪漫爱情
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反映婚姻爱情生活的诗作不仅数量多,而且内容十分丰富,既有反映男女相慕相恋、相思相爱的情歌,也有反映婚嫁场面、家庭生活等的婚姻家庭诗。《诗经》中的爱情诗,感情诚挚、热烈、淳朴、健康,因此能起“正风俗”的作用。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这些情诗,或表追求、言思慕,或叙幽会、寄怀念,广泛地反映了那个时代男女爱情生活的幸福欢乐和挫折痛苦。如居于国风之首、三百篇之冠的《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写一位贵族青年爱上一个采荇菜的姑娘,思慕她,追求她,梦寐以求,寝食难安,男子对女子的爱慕之情坦诚真挚。再如《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诗人隔河企望,追寻“伊人”,表达对伊人的真诚向往、执著追求,以及追寻不得的失望、惆怅心情。从白露“为霜”、“未已”的变换可以感觉到时间的推移,“在水一方”、“在水之湄”、“在水之涘”体现了空间的转移,暗示了追寻对象的飘忽难觅。无论时间如何流逝,空间如何转移,主人公依旧等待着“伊人”,这是一种狂热的行为,一方面表现了当时社会环境下人们的朴质率真,对爱情的主动积极,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对浪漫缠绵的爱情的向往。这种爱慕发展为两情相悦,便有了幽期密约,如《邶风·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一个男子在城之一隅等待情人,心情竟至急躁而搔首徘徊,情人既来,并以彤管、茅荑相赠,他珍惜玩摩,爱不释手,并不是礼物有什么特别,而是因为美人所赠,爱屋及乌。主人公的爱慕之情表现得细腻真挚。再如《郑风·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这是一首女子唱的恋歌,歌者热恋着一个青年,相约在城阙见面,久等不至,女子望眼欲穿,焦急地来回走动,埋怨情人不来约会,更怪他不捎信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把相思之苦表现得深挚缠绵,如怨如诉。这种对爱情的执著专一,在《郑风·出其东门》中,由男子直接说出:“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非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尽管在东门之外,有众多的美女,诗人却并不动心,想到的仍是自己所爱的那个素衣女子。
《诗经》时代,男女在爱情婚姻上基本是上是平等的,如《蒹葭》产生的年代处于秦受到周王册封,由秦谷迁入关中,秦谷即甘肃天水,据说天水一带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这里出土的许多新石器有年轻女性头像的器物,这些头像从某种角度反映女性在当时的社会地位还是比较高的,在爱情方面应该是享有较大的自由,没有后世封建礼教对女性的过分约束,有着较开放自由的爱情观念,并且浓厚的巫文化,也使他们非常注重一种浪漫深情的男女关系。虽然也存在“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受父母干涉的情况,但总的来讲,《诗经》时代的爱情观应该是:开放、自由、浪漫、深情的。
二、封建时代的凄美爱情
冯梦龙《金玉奴棒打薄情郎》的入话开宗明义地指出:“妇人之随夫,如花之附于枝,枝若无花,逢春再发,花若无枝,不可复合。”封建社会的女性就处于这种可怜的地位上,传统的道德观念把女性对幸福的追求压制到了最低限度,封建伦理纲常与男子的绝对至尊,注定女子丧失一切权利,包括爱情的权利,受尊重的权利,这个时代的作品讲述了很多凄美的爱情悲剧。
如汉乐府诗《孔雀东南飞》:男女主人公焦仲卿、刘兰芝是一对恩爱夫妻。刘兰芝“十三能织素,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嫁到夫家后“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刘兰芝不得不回娘家,焦仲卿长跪乞求阿母,阿母凶悍蛮横,不答应,刘兄逼她改嫁,太守又强迫成婚,于是“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焦仲卿也“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两情相悦,不能长相厮守,便有了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的苍凉,为了摆脱徘徊的悲凉,他们选择了共同徇情,以自己的生命向吃人的封建礼教进行了最后的抗争,表明了至死不渝的忠贞爱情,这对恩爱夫妻的悲剧遭遇,控诉了封建礼教束缚,家长统治和门第观念的罪恶,表达了青年男女要求婚姻爱情幸福的合理愿望。而更多的男性,在绝对化的“孝”的观念的主宰下,丝毫也无法保护自己的爱情,如我们熟悉的陆游与唐婉的爱情悲剧。被称为“亘古男儿一放翁”的陆游也无法避免这种悲剧的产生,只能徒然长叹“错!错!错!”,会稽(今绍兴)城南沈园壁上的《钗头凤》记录了他们的真情与无奈。
再如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文学故事:在封建道德的束缚下,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是没有读书机会的,祝英台女扮男装往杭城求学,路遇梁山伯结为兄弟,同窗三年,情谊深厚,祝英台的父亲催女回家,英台行前向师母吐露真情,托媒许婚梁山伯,又在送别时,假托为妹妹做媒,嘱山伯早去迎娶。梁山伯知道真情,赶往祝家,不料祝父已将英台许婚给马太守的儿子马文才,梁祝在楼台相叙,见姻缘无望,不胜悲愤,梁山伯回家后病故,英台闻耗,誓以身殉,马家迎娶之日,英台花轿绕道至山伯坟前祭奠,霎间风雷大作,坟墓爆裂,英台纵身跃入,一对有情人化作蝴蝶双飞双舞,溶入多彩自由的天空,所往之处,花儿烂漫,梁祝“化碟”象征着高尚的爱情挣脱封建主义的牢笼,以另外的方式获得自由,双宿双飞去。鲁迅说:“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作家往往从悲剧人物的毁灭来达到肯定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了的有价值的东西,升化为精神,刻印在读者心中。
宋以后商品经济相对繁荣,产生了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一次民主思潮,人们开始重视、肯定人性和人欲,于是这种思想和“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交织。在宋以后的爱情作品中,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作为六院名妓,杜十娘累财千金,意欲赎身其实易如反掌,然而从良并不简单,她选择了李甲或许出于他的稍显忠厚,见惯纨绔放荡的杜十娘以为寻到了救命稻草,可哪知封建“沃土”上根本生长不出这种稻草,因为地里缺少一种称为男女平等的土壤,当她发现自己被李甲卖了,并没有用价值连城的百宝箱去换取负心人的回心转意,更没有含羞忍辱地去当孙富的玩物,而是义正言辞地面斥了李甲、孙富,与百宝箱一起怒沉江底,用生命维护自己的爱情理想与人格尊严。男子的绝对至尊,注定女子丧失一切权利,所谓的“爱”女子,如同商贾爱财,农民爱地一般,以女子是否有价值为前提,不外乎娶一位端庄贤淑的正房炫耀于人前,或是纳几房貌美如花的庶室,满足私欲,与街市上挑选杂物细细筛选无多大不同,女子被赋予的真正权利是于亭中听琴,于园中扑蝶,于房中等候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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