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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电梯不知停在哪一层,我看着陌生的楼道,吐着浑浊的酒气问:"等……等一等……这是什么……什么地方……"

  田露扶着我掏出钥匙打开一扇房门,走进明显是租住的一室一厅说:"我家。"

  "你家?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嘴巴还在抗拒,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倒了一杯热水给我喝下,盯着我的眼睛说:"高能,你忘记这里了吗?"

  再也无法逃避她的目光,我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却从她逐渐放大的瞳孔里,听到了另外一句话——

  "今夜,就是他了!"

  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也不是被我的耳朵听到的,而是出自于她的眼睛,再通过我的视觉系统,直接传达到我的脑子里,让我无比清晰地听到了。

  这不是某种感觉,也不是我的臆想,更不是酒后的幻听,而是她眼睛里写出来的字。

  眼睛在说话,真的在说话——今夜,就是他了!

  我无比惊恐地往后退缩,背后就是墙壁,无路可退,仿佛直击到脑中的那句话,就是一只吃人的猛兽。

  "你酒醒了吗?"

  这句话是从她的嘴巴里传出,被我的耳朵听见的。

  我不置可否地回答:"我不知道,这是在做梦吗?"

  "是,对你来说,这就是一个梦。"

  田露离我越来越近,近得能感到她的呼吸,那么沉重又那么诱人。在暧昧的粉色灯光下,我只看到她鲜艳的红唇,在我眼前肆意地绽放,随后触到了我干裂的嘴巴上。

  她吻了我。

  这就是一个梦吗?

  不,我的嘴唇一片湿润,田露那温暖的红唇正紧紧贴着,我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香水弥漫在我的肺叶中,我整个人陷入欲望的流沙。

  但仅仅只有几秒钟,她站起来脱下鞋子,走进卫生间说:"高能,我洗个澡,你等会儿帮我递一下浴巾。"

  说完就传来淋浴的声音,还有热水器的燃烧声,卫生间的门半开半闭,热气正源源不断地飘出来……

  不用大脑思考,我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我用力咽着口水,伸出舌头舔自己的嘴唇,不由自主地走进田露的卧室。这里的布置更加简单,只有一张超乎寻常的大床——或许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物品。

  轻轻坐在床上,感觉身下的弹性,不断调整呼吸,但依旧坐卧难安。胳膊上的皮肤都发红发烫了,浑身上下都是这样,一半是酒精的刺激,一半是因为田露——她就像一头森林的小母鹿,不断吸引着年轻的猎人。

  欲望,欲望从身体的深处升起,迅速填充我的心脏,又填满我的大脑和眼睛。无力地倒在了床上,伸开双手呈现"大"字形。这张床仿佛自己有生命,要将我整个人一口吃掉。

  我丝毫都不曾记得这张床,但这张床一定记得我。

  在田露的大床包裹下,我开始无尽地幻想——2006年9月的某个夜晚,我与她……

  可怕的幻想!可怕的欲望!可怕的高能!

  当我从幻想与意念中坐起来时,才发现鼻孔间热热的,伸手一摸居然是流了鼻血!

  该死的!我不禁痛骂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喷鼻血,难道体内血液太多了吗?还是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好好补偿自己昏迷的一年,以及与昏迷差不多的浑浑噩噩的半年。

  不!我不知道,该不该?这就是今晚和田露见面的原因?就为了躺在这张大床上?

  成百上千个问号充斥大脑,让我霎时又头痛欲裂,起身离开这张大床。

  忽然,我想起在MSN对话记录里,我曾经问过田露的那句话:"你爱我吗?"

  她的回答让我失望。

  而我真的爱她吗?我甚至连是不是喜欢她都不知道。在我重新上班的半年时间里,她根本就不屑于和我说话!就好像是两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而此刻就因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这么突然地和她——我虽然是个正常的,二十六岁的男人,但我应该这么做吗?

  干吗要想那么多?我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绑上那么多铁链,恨自己为什么要做什么事都要想好应该OR不应该!

  可笑的命运,正残忍地撕扯着我,感觉马上要分裂成了两半!

  不!

  挥拳砸在墙上,拳头绽出几点血丝。两个自己的决斗,无论最终谁胜谁败,灭亡的都将是我自己。

  所有的酒精都已散去,彻底清醒,脸上不再火辣辣的,浑身上下反而一片冰冷,每寸皮肤都仿佛被抽去精神,在欲望的夜里瑟瑟发抖。

  挣扎着走出田露的卧室,却听到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田露隔着门对我说:"高能,把浴巾递给我。"

  就像在命令她的奴仆,而我的手在触到浴巾前,又哆嗦着收了回来。

  浴室的门半开半闭,湿润的热气不断涌出来,带着田露身体里的气味。

  就当我犹豫再三,她又叫了:"高能,动作快一点!找不到浴巾吗?那你先进来吧!"

  递还是不递?进抑或不进?

  我又一次要被撕成两半了,背靠在墙上猛烈地深呼吸。田露再一次不耐烦地叫唤:"怎么啦?快点进来啊!"

  她的这句话仿佛是一只大手,难以抗拒地向我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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