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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雷格斯是个矮个子,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窄肩、驼背,却有一个巨大的头,连接着一个又瘦又弱的脖子。散乱的直发披垂在额头上,这使他养成了甩头发的习惯,在他的玳瑁制眼镜后面藏着一对小而精明的眼睛,眼珠不停的转动着。薄薄的嘴唇好像患了ticdouloureux(脸部神经痛)似的不断抽搐。下巴短而尖,由于他把下巴缩得很紧,所以,看起来好像没有下巴似的,整个人看起来令人很不愉快。不过,他有些——可能是过度的好学心——而与人一种潜藏着不寻常能力的印象。我曾经看过一个头部及脸的形状与他类似而较年轻的一个下西洋棋的天才。

  万斯沉思着。不过,我知道他是在仔细观察雷格斯的容貌。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里的香烟,用懒洋洋的目光看着桌上的灯。说道:“你刚才说昨晚发生命案的时候,你一直在睡觉,然而凶手开第二枪时是在你隔壁的房间,但你却没听到,实在令人惊讶!这件事你如何解释呢?”

  雷格斯把身体移到椅子末端,把脸转到另一边,小心地避开我们的视线说:“我不想作任何解释,”他愤慨的回答。而立刻又改变了主意,补充说:“因为房间的墙壁相当厚,马路那边也很吵闹,而且,那时候我可能蒙着头。”

  “你若听到枪声,当然会把头蒙起来呀!”杰斯达毫不掩饰他对雷格斯的轻蔑如此说道。

  雷格斯回过头正想开口反击时,万斯立刻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雷格斯先生,关于这件命案你有什么想法?所有的详细情形你都知道了。”

  “我想,警方是认为这事是闯进来的强盗干的,”雷格斯狡猾的两眼注视着西斯说:“你们的结论不是这样吗?”

  “以前是的,现在也一样。”一直很无聊而沉默不语的组长开口说了,“但现在站在那边的令兄却以为还有其它原因。”

  “哦!杰斯达是认为还有其它的原因啊!”雷格斯明显的用厌恶的表情看着杰斯达说:“他一定什么都知道。”

  “令兄已经将他所知道的事全部告诉我们了,现在我们只想听听你所知道的。”万斯说。

  万斯那种严峻的态度,使雷格斯在椅子上畏缩了一下,嘴唇猛烈地痉挛,粗而短的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上衣的钮扣,这时我才知道他患的是佝偻病。

  “你的确没听见枪声吗?”万斯又问。

  “我不是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吗?没有!”雷格斯双手握紧椅子的扶手,声音提高而尖锐的回答。

  “镇静一点吧!雷格斯。”杰斯达提醒他说:“否则,你又要发作了。”

  “你在说什么!”他咆哮着,然后说:“我究竟要说几次‘我不知道’才行呢?”

  “我们只是要把所有事情都一再的确定而已。”万斯哄着他说:“而且,你也不愿意看到由于我们努力不够而无法替你已故的姊姊报仇吧!”

  雷格斯这时才缓和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当然!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我一定全部告诉你。”他舔舔干燥的嘴唇又说:“在这个家里,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来责备我;然而,我对替朱莉娅报仇的事,还不及我想干掉那个可恶的暴徒的兴趣来得大,因为亚达在这个家过得很辛苦,遭遇了许多不幸,我母亲简直把她当女佣人看待,整天不让她离开家里一步。”

  万斯表示了解的点点头,很同情似的把手放在雷格斯的肩膀。他这种异于平常的举止,把我吓了一跳,因为,万斯虽是一个真正的人道主义者,但他总是抑制着内心的感情,不轻易将它表现出来。

  “雷格斯先生,请不要为了这件惨剧太难过了。”万斯安慰着他说。

  “向亚达开枪的人,我们会尽快找出来,让他接受应得的惩罚,请你放心——,我们不会再打扰你了。”

  雷格斯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说:“没关系!”然后,故意以得意洋洋的样子看了看杰斯达。

  “雷格斯是个怪人,”杰斯达沉默了一下说:“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研究算术、天文学那一类困难的问题,有一次他说要在屋顶的天窗上装上望远镜,这件事他非常热衷,结果由于母亲的一句话,整个计划就泡汤了。此外,他的身体也很不健康,我总是告诉他需要更多新鲜的空气。不过,他对我的态度,你们刚刚也看见了。而且,由于我打高尔夫球的关系,所以,他一直认为我是个低能的人。”

  “刚才你说的发作是怎么回事?”万斯问。“看起来你弟弟好像患了癫痫?”

  “不!不是的!不是那种病,他只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有痉挛的现象,并不是癫病。他非常容易冲动且无法控制。丰·布隆医生说他是神经衰弱,一旦兴奋或激动,脸色就会变得苍白而发生痉挛,然后脱口说出一些事后会后悔的话来。不过,并无任何大碍,他需要的只是运动,只要把他那些无聊的书、量角器及T形R全部扔掉,到农场去休养一年就会好的。”

  “依我看来,令堂好像比较喜欢他。”万斯说。

  听了万斯这句话,我突然想起雷格斯在谈话时的那种神态与他母亲有许多极为相似的地方。

  “大致说来,”杰斯达觉得无趣似的说,“如果我母亲对除了她自己以外的人有好感的话,那大概就是他吧!总之,母亲从未像骂我们那般的骂过他。”

  万斯走到窗口眺望外面,突然回过头说:“杰斯达先生,手枪找到了没有?”

  他陷入沉思的那种气氛已经不见了,口气完全与刚才不同。

  杰斯达被吓了一跳,很快的扫了西斯一眼。西斯组长这时也用心的听着。

  “不!很遗憾的,到现在还没找到,”杰斯达用手摸了一下口袋中的烟盒一边说:“那支手枪实在很奇怪,本来都是放在我桌子的抽屉里——,关于这一点,当他谈到这件事时我就说过了。”杰斯达说到这里,用烟斗指了指西斯又说:“我有好几年没看到这把手枪了,它究竟跑到那里去了呢?真奇怪!家里应该没有人会去碰它才是呀!即使女佣人们去打扫房间,她们也不会打开抽屉的,因为,她们打扫时若是能把床铺好,抹掉家具上的灰尘,那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这把手枪究竟是怎么了,真奇怪!”

  “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吗?今天有没有好好的找过呢?”西斯挑战似的说。

  我觉得组长的看法既然认为是强盗干的,似乎并不需要用这种态度,但西斯这个人,一旦遇到任何怀疑的地方就会立刻产生挑战性的态度,或调查有了漏洞时,也会非常焦虑。

  “当然找过了。”杰斯达很不高兴而骄傲的回答。“整个房间的每一个橱柜、抽屉都查过了,一点影子也没有,——大概是年终大扫除时不小心丢掉了。”

  “也许是吧!”万斯表示同意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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