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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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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 三月,终于搬到东京。在那之前,先辞掉了日本电装株式会社的工作。递出辞呈时,公司方面的反应是“果然啊”。有人惋惜,也有人认为理应如此,无论是甚么反应,我都当成是加油,愉快地离开。坦白讲,在职时虽有过诸多不满,但如今回顾,若没有上班生涯就不会有作家东野圭吾,更无法继续当作家,所以公司是我的大恩人,这绝非口头上的客套话。 抵达东京那天,下起破天荒的大雪。别的不提,神奈川县的铁塔倒塌,西武新宿线也发生追撞车祸。搬家的行李都没拆开,甚至无法去买吃的,度过三天可怜兮兮的日子。 房租之高实在令人头痛,不愧是东京。原本预计《放学后》的版税能撑五年,内心霎时有些不安。在新居安顿下来不久,应讲谈社的长官邀约,前往赤坂的中餐厅,生平第一次吃到鱼翅。直到出店门好一段时间,圭吾都以为那是香菇。告诉妻子“这辈子没吃过那么美味的香菇”后,才发现搞错。 席间,讲谈社的人表情五味杂陈。事后一问,他们似乎认为我“随便辞掉工作搬到东京,真是过于莽撞”,大概是看多了这种贸然行事招致失败的作家吧。圭吾倒是觉得好笑,就算当作家无法养家活口,反正还年轻,出路多得很。 那时,得奖后第一作《毕业》的文稿已交给讲谈社。我早做好心理准备,《放学后》卖出十万本,这次有十分之一的销量就不错了。毕竟当读者时,尽管会买乱步奖的得奖作,却几乎没买过该作家得奖后的第一部作品。这番预测八九不离十,每次提起此事,编辑都十分佩服。据说其它作家大都以为新作会卖得和得奖作一样好,会这样想的家伙神经才令人无法理解啊。 当年除得奖后的首作《毕业》,也出版了《白马山庄杀人事件》。这是圭吾的第一本 novels 版【注:此处的 novels 版为书的开数,在日本出版界通常是指新书版的小说,大小为 173X105mm。光文社的河童 novels 系列起始于一九五九年,推出一连串的畅销书,带动了新书风潮。】,且是老牌的河童 novels 系列。想起以前看过河童同一系列松元清张先生的书籍,不由得深怀感慨:“我终于也有这一天了。”话虽如此,出版社并不是立即决定要发行,表示“先看看原稿,有趣再出”,所以责编告诉我“下个月上市”时,真是高兴万分。当年能够以河童 novels 系列出版,就是这么有份量的一件事。然而,曾几何时,或许该说 novels 风潮来临后,竞争日益激烈,河童的门坎也逐渐降低,实在令人遗憾。若光文社的人看到这一段,想必心里会不舒服。不过,圭吾是在为河童打气。加油啊,河童! 对了,这一年圭吾打起高尔夫球,在河童的编辑陪同下购齐廉价用具。至于有多廉价,以当时买的球鞋为例,穿过十几次后,前端竟像大白鲨般咧开大嘴。这种鞋子大概只有卓别麟会穿吧。我向杆弟要了橡皮筋绑住,打完剩下的洞。没办法,没钱嘛。没钱却打高尔夫球的圭吾,每周都到附近练习场的高尔夫球教室上课。教练望见穿着皱巴巴棉裤、老旧运动服,把五号与七号铁杆装在纸袋里晃荡而来的神秘男子,都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1987 破公寓里的苦战方兴未艾,《大学城命案》成为超过七百张稿纸的大长篇。这年头,一般人可能认为七百张不算多,但以当时的标准四、五百张而言,七百张是很少见的,光打印就得花七小时。责编是个机械白痴,听圭吾说稿子打在磁盘里,便不禁抱头掩耳。如此长篇大作,我偷偷怀抱造成轰动热销的期待,却是一点都不卖。为了让销售量好看些,我绕遍东京的重点书店,每家各买两本,包包重得像哑铃,差点没扯断提把。即使如此,仍是杯水车薪,销量丝毫不见好转。 这年,第一次上电视。正确地说,是以“作家东野圭吾”的身分初登荧光幕。参加的是名为“料理天国”的料理节目,由芳村真理女士和西川清先生主持。说是为纪念夏洛克·福尔摩斯诞生一百周年,邀请新进推理作家上节目。除了圭吾,还有黑川博行先生。我们都是大阪人,虽是首次见面,却聊得很起劲,排演时就大灌啤酒,录像的详情黑川先生也写进《放学后》的解说。顺带一提,文库版《放学后》的封面绘图,是出自黑川先生的夫人雅子之手,单行本《魔球》的封面也是。黑川博行先生是我能拍胸脯推荐的作家,看他的作品绝不会后悔,《切断》、《封印》、《瘟神》、《国境》都是杰作。我如此称赞他,或许哪天他会礼尚往来一番吧。 1988 由于先前一直以江户川乱步奖为目标,当上职业作家后就对奖这种东西不再关心了。然而,《大学城命案》先后入围吉川英治文学新人奖与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又陆续落选,要不在意也不可能。此时倒是万万没料到,往后会被这两个奖项泼好几次冷水。 得奖热闹过后,便着手为下部作品搜集数据。当时,出版精装本推理小说蔚为风气,各出版社纷纷筹划多种主题。讲谈社是与古典芭蕾相关的作品,新潮社则决定以跳台滑雪为主轴。这段日子,我通常是观赏完松山芭蕾舞团的公演后进行访问,接着前往札幌采访日本跳台滑雪代表队。芭蕾舞者和跳台滑雪选手中怪人很多,采访得格外用心,但也相当愉快刺激。能够见到松山芭蕾舞团的森下洋子小姐,近距离看到跳台滑雪奥运冠军的马蒂·尼凯宁选手,都是美好的回忆。这一年共出版《魔球》、《以眨眼干杯》、《浪花少年侦探团》三本书。《魔球》的风评相当好,还入选年度十大推理小说,真令人高兴。 1989 这年出版《十字屋敷的小丑》、《沉睡的森林》、《鸟人计划》、《杀人现场在云端》、《布鲁特斯的心脏》五本书,而且每一本都不卖。《十字屋敷的小丑》挨批是搭新本格风潮的便车,自信之作《鸟人计划》完全受忽视,硬被逼着改名的《布鲁特斯的心脏》最后变得不知是甚么小说。虽然相当努力,却真的很不走运,甚至认为自己遭到不公平的迫害。但仔细深思(用不着深思也该明白),怎么可能有人要迫害我。每位作家都很拚命,放眼望去,没造成话题才奇怪的心血之作俯拾皆是(此一状况至今仍无太大变化)。于是,我顿时恍悟,说到底,只有意外抓住好运的作家,才能功成名就。当然,书评家和各文学奖的评审委员都有个人好恶,但这种事追究起来没完没了。明知如此,年底看到出炉的十大推理小说书单还是有点呕,甚至冒出“啧,这种作品凭甚么上榜!”的猖狂想法。二〇〇一年拙作《超·杀人事件》挤进“最佳推理小说”前十名,一定也有人抱持同样的想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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