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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桑巴立起身来,看见了来客的神气,略略有些惊讶,但这天他的耐心特别好,仍不丧失地的款客的礼貌。

  他弯了弯腰,答道:“我就是。孙先生,有什么见教?”

  施桂已移过一把藤椅给来客,又取了一杯汽水透过去。可是那来客好似来寻衅作难,并不是来求教的。他接了玻璃杯,并不即饮,身子也不坐下,依旧突出了眼珠,瞧着霍桑发呆,又像在发怒。

  “对!对了!这件事非你不办!你得替我找回我的侄女—一”

  来客的态度显然已经失常,似乎神经有些错乱。他的语气非常坚决,仿佛有非答应不可的样子。他的手一挥动,杯子里的汽水泼出了一些、霍桑点了点头,一壁引子作势,请他坐下,一壁把电扇开动。电风就呼呼地扇着。那来客坐下了,喝了几口汽水,方才除去他头上的草帽。他的额角上的汗珠渐渐地减少,态度上也比较宁静了些。霍桑也回到他的藤椅上去。

  他问道:“孙先生,可是令侄女失踪了?”

  “是——是的!”

  “什么日才俊不见的?”

  “今天早上。”

  “几点钟?”

  “离此刻约有两个钟头。”

  “那末当然还走不远,追寻还来得及——”

  “走不远?还来得及追寻?嘿嘿!我很愿如此——”

  “唔?你的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看伊已经逃到了虚无渺茫的境界去!”

  孙晋禄的说话的确太穷兀。霍桑瞧瞧来客,又用限膨着我。我向他呆瞧着,表示我的无能为力。

  霍桑接着说:“孙先生,我猜度你的意思,似乎你对于你侄女的失踪早已知道了底细,故而在你看来,认为不容易追寻。可不是吗?”

  “不,不!这回事的内幕我完全不知道。不过你——你——你总知道底细!”

  自然,这一句话越发不近情理。但霍桑仍很镇静,并不见得怎样惊异,分明他已明白了来客的失了常度的精神状态,故而处处加以宽容的谅解。他的沉静的眼珠兀自凝注在孙晋禄的脸上。

  “奇怪,我怎么会得知道底细?”

  “我侄女的失踪,你可算是个主使人!……你一定知道底细!”

  来客愈说愈奇的言语,不但使霍桑慢紧了眉毛,有些忍耐不住,连我也不觉骇异莫名。

  我插嘴说:“孙先生,你的话怎么不伦不类?我们和令侄女并没见过半面,你怎么信口乱说?”

  他横过眼光瞧我。眼光是近乎凶狠狠的。

  “对,你也有份!你是不是叫包朗?……你们非把国贞找回来不可!”

  我有些着恼。这个人说疯不疯,说话态度却又这样变而无理,我倒从未碰到过。但霍桑依旧不动肝火。

  他把折扇折拢了一半,向对方挥一挥,说:“先生,你得仔细些说明白,不能随便冤枉人家——”

  孙晋禄插口道:“我不是冤枉你们。须知我的国贞夫去的不是伊的肉体,却是伊的灵魂!原因就是你们两个!”

  三、倒串戏

  霍桑的忍耐的表现是可惊的。他点了点头,似乎已有些领悟。我还有些莫名其妙。我暗想这人大约受了过分的刺激,精神恍惚,才会发出这种怪诞不伦的态度和语句。

  霍桑嘻了一嘻,又开口道:“个侄女大概是丧失了神志。是不是?”

  “是。”

  “那应该赶紧去请医生才是啊。”

  “医生早已请过,没有用。”

  “唔,医生既然没有办法,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得给我想法子!”

  “我不会医病,怎么能给你效力?”

  “曹医生说,这病的来由是因你而起的,所以要医治这病,也非你不可!”

  话还是近乎不伦。假使我不是深悉霍桑的品性和行为的人,也许要误会有什么女子正向霍桑双恋或单恋着。但这来客的奇突的答话仍不曾使霍桑怎样惊骇,却只觉得有趣。他缓缓点着了一支白金龙纸烟,又张开了折扇,合成了眼缝瞧那来客。

  他婉声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我真是莫名其妙。但你说的这个普医生是谁?”

  孙晋禄仍自顾自地说:“这实在是你害人!曹医生是内科大方脉,我家里有病,一向请教他。他说病的祸根就是那本霍桑探案。他简直没有办法。所以医治的责任,只有由你负责。”

  霍桑把眼光移瞅着我,仿佛暗示说:“包朗,你惹出祸独来了!”

  我也觉得很惊怪。这个人既不像是故意来给我们开玩笑,那末世间的奇事竟怎么会奇到这样地步?

  我向来客说:“真的?这真是奇闻!”

  那利晋禄似答非答地点了点头,狞视着我,并不说话。霍桑把纸烟塞在嘴里,缓缓吸了几口,然后才继续向来客发话。

  “那末请你把这件事说得详细些。令侄女今年几岁了?”

  “国贞今年十八岁,在上海女子师范里读书,今年就要毕业。”

  “伊的病态怎么样?”

  “伊平日喜欢看言情小说,现在却在看你们的霍桑探案。这本书就惹了大祸。”

  我插口道:“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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