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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我想了一想说:“霍桑,我还是不大明白。你为什么冒充银林?那不是庄清夫家的老年仆人吗?而且阿金怎么会漏风——”

  霍桑陡的立起来,两只手同时摇着。“好了。包朗,四点多了,天快就亮哩。你忙碌了一整天,大半夜,应该休息了……”他走到我的近旁,把我从椅子中拉起来。“来,快上楼去睡。有话,还有明天!快上去!”

  他将我半推半送他送出书室,又送到楼梯脚下;直到我跨上了梯级,他才回进书室里去。

  我进了卧室,疑焰在胸头烧灼,可是事实上绝对不会有立即浇炼的希望。霍桑的说话之间,吞吞吐吐,显然隐藏着某种秘密。仿佛这案子的真相还给一层纱幕掩蔽着,我没法刺破它。读者们要是能够猜想得到,那我只有佩服。我也不愿虚费我的脑力,打算把疑团带到睡乡里去。

  我上床以后,霍桑仍不上楼。出我意外的,我听得一种声音,霍桑好像开门出去。真是太奇怪了!可是奇怪终归奇怪,眼前有什么办法呢?

  ◎十二、解释

  八月十一日早晨,天气转阴。我到十点钟大才下楼。霍桑已在书室中看报。他的服白有些发红。脸上蒙着一层霜气。书室中的空气更见阴沉了。

  我说:“霍桑,你天亮前出去过?”他点点头。我又说:“案子已经结束了,还忙什么?”

  他把报纸移开些。“我在考虑这件案子应该怎样结束。”

  我耐不住地说。“霍桑,你越说越模糊了。案子的结束,怎么由你来决定‘应该怎样?’”

  他微微叹一口气。“是啊,这案子可能地有两种结束的方式——换一句话说,除了汪银林所意识到的一种以外,还有第二种方式。”

  “那是什么一种方式?”

  “唔,对不起,我不便说。”

  我苦闷极了。我能强迫他说明白吗?

  一会,我换一个方向,问道:“现在你已经决定了没有?”

  霍桑应道:“决定了。我准让它适用第一种方式。”

  “这个决定你今天早晨才成立的吗?”

  “是。昨夜里我就有这个倾向。今大我去看了计曼苏以后,才作最后的决定。”

  “你在天明以前到总署里去的?”

  “是的。我先到市立医院里去问过马阿大,又到总署里去跟计曼苏谈了几句。”

  “那末你已跟汪银林商量过吗?”

  霍桑忽乱摇着两手。“不,不,我所以选这个时候去查问,就要避开报林。我告诉你,所谓第一种结束方式,也就是昨夜银林对你发表过的——马阿大是真凶,动机在图财,还赃俱全,罪行已确定无疑。我已决意让银林依照他的意思去处理一切。在结束以前,我不愿意见他。”

  “为什么?”

  因为我的意识中既然还有第二种结束方式。要是见了面告诉他,违反我的良动;不告诉他,又觉得当面说谎,对不起朋友。

  一这是我和霍桑从事探案以来的一种新的经验。我和他之间从来不曾有过什么避忌或秘密,现在他公然承认,有什么“第二种方式”隐藏着不告诉我。当时我所感到的闷癫,读者们总也可想象得到罢?

  我冷冷地说:“那末我们俩最好也暂时隔离一下。不然你这样子对付另一个朋友,也许会使你的良心上感到另一种不安!”

  霍桑忽仰起了身子,睁着眼睛,现着庄重的脸色。

  他瞧着我说:“包朗,请你原谅。我不是不肯告诉你。实在因为这一着的关系太大——个人的性命,一个人的前程,还有第三个人蒙受违法的处分!这第三个人就是你的好朋友!”

  我见他如此严重,倒反有些不安。彼此沉默了一下。

  我改换了语调,说:“霍桑,你总也相信,我并不是一个不能守秘密的人。你也可以相信,我更不会卖友!”

  他点点头。“我知道。不过你的发表欲相当强。你不会例外地不将这件案子披露出来。”

  我接口说:“要是我也有个‘例外’,你打算怎么样?”

  他忽谛视着我。他的一双敏锐的黑眼迅速地转动了几下。他忽微微叹着气,点点头。

  他沉落了头,低声说道:“好,我告诉你。依照第一种方式结案,多少是有些冤枉的!马阿大不是主凶!”

  我略怔一怔。“那末谁是主凶?是计曼苏?”

  霍桑摇摇头,答道:“不是。他对于这案子的真相是有若干疑影的。所以他的行动如此诡秘。他不是主凶,只是一个重要的主角。”

  “那末难道是申壮飞?”

  “不是。申壮飞虽有相当的嫌疑,实际上并无关系。这事的经过你还没有知道罢?我索性告诉你。我查勘尸体的结果,。知道他是给一个高个子跳足的拉车人勒死的,沟边还有车轮的痕迹——那右轮的车胎是补过的。昨天下午警署里捉到了一个嫌疑的黄包车夫,叫我去证实,果真就是凶手,案情便完全揭露。”

  “申壮飞在八日傍晚向他的朋友仇大竺借汽车,往江湾去吃喜酒。大竺不答应。壮飞就雇了黄包车去。你知道上海到江湾大约有十几公里,必须经过许多冷僻的地区,何况又在夜间,实在相当危险。壮飞身上穿得相当漂亮,又有金表钻戒,因此引动了那车夫。到了宝兴路尽端冷静的地方,车夫就动手勒毙他,剥了他的衣物逃走。壮飞的一只亚米布金表还在那车夫住的草棚里给搜出来。”

  “他是八日晚上被谋害的,怎么发觉得这样迟?”

  “那里已在市区边缘,相当荒僻。掩覆又很周密,所以隔了近二十个钟头才发现,那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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