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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王小姐可曾接谈?”

  老毛点点头。“接谈的,可是谈了不多几句,便在电话中吵起来。”

  霍桑增加了注意的神色,又道:“吵起来?你可曾听得什么?”

  老毛道:“那姓余的话,我当然听不见,但王小姐说的,我却听得几句。”

  “伊说些什么?”

  “伊说‘是的,有这事。’……‘你配管我?’‘你有这个胆!’……‘放屁!……’,那时姑老爷恰巧从外面回进来,便劝王小姐不要发火,王小姐才把听筒用力一搁,怒气冲冲地上楼去。”

  霍桑的眼光越显得庄肃了,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人的确不能轻视……金寿兄,我们有找他来谈一谈的必要。”

  老毛不等倪金寿发表意见,又抢着说:“还有呢。就是那天他跟王小姐在这客室里闹的时候,有几句话听了也很可怕。”

  霍桑道:“什么话?”

  老毛道:“他在这里跟王小姐和姓赵的吵,我虽然没有完全听得,但他们的声音很响,拍着桌子,形势很可怕。后来姑老爷劝着姓余的出去,他一路走,一路嘴里还在骂人:‘无情无意的东西!……好,我教你便宜!’先生,你想想看,他明明跟王小姐过不去。现在王小姐这样被人打死,不是他打的是谁?”

  霍桑又低垂了头,好像在估量老毛的见解有没有成立的可能。倪金寿又接替着问。

  “你的话都是真实的吗?”

  老毛坚决地说:“没有半句假。”

  “那末,刚才金梅怎么说你乱说?”

  老毛忽把嘴唇一努,那双鼠目霎了几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还不是钞票作怪?他每次来过夜,金梅总有进帐,二十块十块。那自然会把伊的嘴塞住啦。”

  “你却没有进帐。是不是?”

  “我不要他的钱。我虽穷,却不愿做奸细!我不愿意用这样的钱!我不是为了没进帐才瞎说他。那姓赵的有一次曾给我两块钱,我也没有拿。”

  霍桑忽又抬头接,嘴说:“唉。这个姓赵的你觉得怎样?”

  老毛紧蹙着眉毛,仿佛一时回答不出。顿了一顿,他才说:“这——这个人我也说不出什么。他在这里出进,还不过半个多月的事,好像是王小姐的新朋友,不过交情却像比老朋友还厚。”

  “你怎么知道?”

  “他在陆经理不在的时候出进得很忙,有时一天会跑两三次。他一来,王小姐总是眉花眼笑地欢迎他。并且那一次王小姐跟姓余的大闹,也就为的他。”他忽伸一伸舌头,耸一耸肩,扮了一个鬼脸。“醋罐儿打翻,王小姐却回护着他!”

  “他在这里歇过夜吗?”

  老毛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老毛又舐着嘴唇,忽现出一种忸怩的神气,好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不过不像先前那么的害怕。

  霍桑又催逼着道:“说啊,不过什么?”

  老毛低声道:“有时候王小姐也许——也许会送上门去。”

  霍桑的眼睛忽向窗口边的淡黄镂孔纱的窗帘凝视了一下,好像在想什么,又像在听什么。接着,他把右腿搁在左膝上,把身子靠着椅背,继续向老毛发问。

  “噢,有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老毛又放低了声音,答道:“伊在最近的两星期中,有两夜住在外面。第一夜——我已记不得日子,大概是一礼拜多了罢?——风平浪静。王小姐在早晨九点钟回来,当然不会告诉我们伊上夜在那里过夜。可是我们已猜想到八九分,因为这赵伯雄正跟伊搅得火一般热哪。”他舐了舐嘴唇,又用手在额角上抹了一抹。“可是第二次就不很太平啦。”他继续了一句,忽又顿住了。

  霍桑催促着说:“怎样不太平?”

  老毛忽走近一步,弯了些腰。“这一次险些儿弄僵!那天——我想想看,是大前天十六,礼拜五晚上,伊又一夜没有回来。到了十七早上八点钟时,陆经理忽然来了一个电话,听说王小姐不在,便发起火来——”

  霍桑忽止住他道:“慢。这电话谁接的?”

  老毛道:“金梅接的,但我在这里扫地,听得很清楚。金梅还掉过一个枪花,可是没有用。”

  “掉过枪花?”

  “金梅先回答他王小姐还没有起来。但陆经理逼着要王小姐接谈,金梅还假装上楼去唤叫,停一回儿,又回答他叫不醒。那陆经理分明更起了疑心,一定要伊亲自接话。金梅给逼得没法,才不得不说实话,所以这个枪花反而坏事。”

  “以后怎么样?”

  “到了八点一刻光景,陆经理气忽忽地赶来了,可是王小姐还没有回来,害得我们都着急起来。幸巧陆经理还没有上楼,门口又有汽车声音,王小姐回来了。接着他们俩见了面,就在这一间里闹起来。”

  “怎样闹?你可曾听得什么?”

  老毛摇摇头。“我听得不很仔细,只有一句两句。那陆经理曾说什么‘你太对不起我……一定是这姓赵的流氓……那天电影院里我就看出他不是路道。’我听了这几句话,肚子里当然雪亮,陆经理委实不曾冤枉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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