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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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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子身上什么线索也没有。他只能通过照片一睹她的芳容。她的肉体冻结在倾全力挣扎的那一刻,成为一块不具任何意义的一般化石。她的身材娇小玲珑,棕色的头发柔软慈曲。 一只漂亮的鼻子,而她的嘴,从照片上看来,有几分娇纵之气。手和脚的指甲修剪得漂漂亮亮的,头发也是最近才做的。穿在绸缎袍子里的衬衣价值不菲。怪猫突袭时,她正在读一本已经翻得破烂的《永远的琥珀》。 躺椅旁一张精工镶嵌的小茶几上有一个吃剩的橘子和几个樱桃核。茶几上还有一碗水果、一个银制的烟盒,一只里面扔着14个烟头的烟灰缸,以及一个铁甲武士形状银制的打火机。 在死神无情的摧残下,这女孩看起来像是有50岁,可是在这张最近才照的相片里,她看起来像清纯无邪的18岁少女。女孩实际上已经25岁了,是独生女。 艾勒里放弃从雷诺·理查森身上找线索,为毫无所获而感到惋惜。 生者也没有说出更多的线索。 他们共有四人:遇害女孩的父母、女孩的姨妈,也就是卡扎利斯夫人,以及有名的卡扎利斯医生。 在悲伤的气氛里,竟看不到他们相互扶持安慰,艾勒里颇觉蹊跷,因此他一个个仔细地观察。 女孩的母亲在毫无控制的歇斯底里中度过。 对一个中年妇人来说,理查森夫人相当耀眼亮丽,虽然衣着有点儿太时髦也嫌珠光宝气。埃勒里觉得她可能长期焦虑,与她的不幸无关,她也像是患疝气的小孩一样老是爱闹别扭。很明显可以看出,她是眷恋生命到吝啬地步的那种女人,如黄金般的青春年华既已失去光泽,她在仅剩的风华上勤恳地镀金,用奢华的包装自欺。此刻,在失去女儿当头,她痛苦哀鸣,仿佛蓦然发现遗忘已久的某种东西。 女孩的父亲个头矮小,头发灰白,年约64,相当拘谨,看起来像个珠宝商或是图书馆员之类的人。实际上,他是纽约最老字号的干货批发商“理查森·李波公司”的负责人。 艾勒里在城里游逛的时候常常会经过“理查森·李波公司”大楼,它有九层楼高,在百老汇与十七街交口上,横跨将近半条街。这家公司以老式的经营准则而闻名,大家长式的企业经营模式,员工决不入工会,终其一生毫无怨言地听任公司安排直至退休。理查森虽正直不阿,却固执得像块石头,狭隘得像条直线。他全然无法理解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个人坐在角落,不可置信地瞪视着那个一身晚礼服、痛苦万状的女人,一会儿又将眼光抛向毯子下那蜷缩隆起的形体。 理查森的小姨子比他的太太年轻许多,埃勒里猜测卡扎利斯夫人大概才40出头。她脸色苍白,身材硕长苗条,话不多。她一点儿也不像她姐姐,她找到了她的轨道;她不时地看一眼她的丈夫,她具备了艾勒里常在杰出男人的妻子身上看到的温顺特征。对这个女人而言——用一种可悲的算术方式来讲——婚姻是她生存的全部。在一个像理查森夫人这种人占多数的社会里,卡扎利斯夫人注定不会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社交的兴趣。她像抚慰一个发脾气的小孩那样安抚她中年的姐姐。只有在理查森夫人放纵得过火的时候,她才会显现出一丝责难和不悦,仿佛是觉得不受重视及受骗似的。她有一种纯粹、不妥协的敏感,像冰一样纤细的情感,碰到她姐姐奔放的感情时就会内缩。 就在艾勒里专心观察分析的时候,一个男性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看得出来你已经注意到了。” 艾勒里很快地回头,是卡扎利斯医生。他身材魁梧,虽然缩着肩膀,仍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一双柔和冷淡的眼睛,一头浓密灰白的头发,整个人活像一条冰河。他的声音从容,还夹杂着一丝如音乐般悦耳的嘲讽语调。艾勒里曾在哪里听说过,作为一名精神科医师,卡扎利斯医生有一段很不寻常的经历。现在首次目睹他本人,他不得不相信该说法。他一定有65岁了,艾勒里心想,可能更老。他现在是半退休状态,只收少数几个病人,主要是女病人,而且都是经过挑选的。日渐衰退的健康状况、渐趋沉寂的医学生涯,再加上年事已高,是他减收患者的主要原因。可是,卡扎利斯医生仍显得精力充沛、精明强干,加上他那双动个不停、又大又厚的外科医生手,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虽然这些观察和谋杀案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这个像谜一样的人物却令艾勒里倍感兴趣。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过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艾勒里心想:他一切都知道,但他却什么都不说,或者只说他认为听者需要知道的部分。 “注意到什么了吗,卡扎利斯医生?” “内人和她姐姐的不同。对雷诺而言,我大姨子是个极差劲的母亲。她害怕那个孩子,对她又妒嫉又溺爱。平时不是娇宠她就是对她尖声叫骂。碰到她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根本就无视雷诺的存在。现在黛拉由于负罪感而惊慌失措。 从临床上来说,像黛拉这种母亲,一心希望她的孩子死掉,可是,事情一旦成真,她们就呼天抢地地哭闹,祈求原谅。她的哀伤其实是为了自己。” “对这一点,卡扎利斯太太好像和你一样清楚,医生。” 精神医生耸耸肩:“我太太已经尽力了。我们结婚后四年内就在产房里失去了两个婴孩,从此我太太再也不能怀孕。她把她的感情转移到黛拉的孩子身上,她们两人,我指的是我太太和雷诺,彼此得到补偿。这当然不可能圆满,比方说,这个差劲的亲生母亲永远是个问题。”医生看了那对姊妹一眼,冷淡地说,“连在哀悼的时候,也根本没个母亲的样子。妈妈在那里捶胸顿足,姨妈却在默默地悲伤。至于我自己,”卡扎利斯医生突然说,“可是很疼爱那个小丫头的。” 说完,他就走开了。 大约清晨5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事实理出个头绪了,大致是这样的: 当时这女孩一个人在家。她原来应该陪父母一起去韦斯特切斯特参加理查森太太一个朋友的家庭宴会,但是雷诺自己不想去。(“她来例假了,”卡扎利斯太太告诉奎恩警官,“每次来例假的时候,雷诺都很不舒服。她早上在电话里告诉我,她不去。黛拉对这事很生气。”)理查森夫妇6点过后没多久就出发前往韦斯特切斯特,那是个晚宴。家里有两个佣人,煮饭的正好放假,星期六下午就已经回宾州她自己家里去,雷诺另一个女佣在那天晚上休假;因为她原本就不跟主人同住,所以要到第二天早上才会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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