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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谢天谢地,这时艾勒里说:“帕特丽夏你不是说另外有事吗?我要私下和吉姆谈谈。”

  “怎么谈都不会对你有半点用处的,”马丁法官生气地说。艾勒里似乎觉得,这位老法官的愤怒是对眼前的情况而发。“这孩子现在已经没有原来的理性了!我们走,帕特丽夏!”

  帕特丽夏苍白的面孔转向艾勒里,低声说了些什么,而后软弱地朝吉姆笑笑,同法官一起离开了牢房。看守员普莱尼茨基摇摇头,随即将牢房门重新锁上。

  艾勒里站着俯看吉姆,吉姆正呆望着牢房光秃秃的地板。

  “他要我说出来,”吉姆突然喃喃说。

  “唔,那你为什么不说呢,吉姆?”

  “我能说什么?”

  艾勒里递给他一支烟,吉姆接下,但艾勒里点燃一根火柴举给他时,他却摇摇头,缓缓把那根香烟撕碎。

  “你可以说,”艾勒里气息有点急,低声说,“你可以说那三封信不是你写的,《毒物学》中砒霜那部分也不是你划线的。”

  霎时,吉姆的手指停止折磨那支香烟——但马上又继续摧毁的工作。他那无血色的嘴唇一抿,做出几乎要大叫的样子。

  “吉姆——”吉姆瞥一眼艾勒里,然后走开。“你真的会计划毒害诺拉吗?”

  吉姆没有任何动作显示他听见了艾勒里的话。

  “吉姆,你知道吗,一个犯了罪的人把事实告诉他的辩护律师和朋友,会比保持沉默好。因为假如这个人没有罪都保持沉默的话,反而等于犯罪——对自己犯了罪。”

  吉姆什么也没说。

  “你自己不帮助自己,要你的家人和朋友怎么帮助你呢?”

  吉姆嘴唇动了动。

  “吉姆,你说什么?”

  “没有。”

  “事实上,这个案件,”艾勒里轻快地说,“你的沉默不利于你自己的程度,还不及不利于你太太和将出世孩子的一半。你怎么能这么笨、这么冷漠,以致拉着他们跟你一起沉沦?”

  “不要说这种话!”吉姆嘶哑地说。“出去!我没有要你来!我没有要马丁法官为我辩护!我没有要求任何事情!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这就是你想告诉诺拉的话吗?”艾勒里问。

  吉姆气喘吁吁,在牢房床边坐下,两眼流露出凄惨,这促使艾勒里向门口走去,叫普莱尼茨基来开门。

  都是讯号:懦弱、羞愧、自怜……但另外一项——固执,拒绝谈任何事情,似乎表明自我表白将带来危险……

  艾勒里随警卫经过受严密监视的走廊时,脑中有某个细胞挟带一道巨大但不相称的光芒进裂了,他甚至因而停止了前进的脚步。那个老普莱尼茨基不得不转过身来,惊奇地注视他。可是艾勒里接着摇摇头,继续前行。这次,他差点抓到它了——只是凭着直觉。也许下一次……

  帕特丽夏在法院大楼二楼结霜的落地窗外深吸一口气,想看看玻璃窗是不是会反映出她的样子。她紧张地摸摸貂皮帽子,努力挤出一两个微笑——没有很成功——便步入室内。比尔考克斯小姐见到她,惊恐地仿佛撞见了鬼。

  “比尔考克斯,检察官在吗?”帕特丽夏低声问。

  “我……去看看,莱特小姐,”比尔考克斯回答。

  她赶忙逃开了。

  卡特·布雷德福亲自匆匆出来迎接。

  “帕特丽夏,进来。”

  他神情疲倦,显出惊讶。他站到旁边让帕特丽夏过去。帕特丽夏经过时,听到卡特气息不均匀的呼吸。她心里暗忖:“噢,主啊,说不定,说不定还不太迟。”

  “在忙呀?”

  卡特的桌上堆满法律文件。

  “是的,帕特丽夏。”

  他走到办公桌后站着。桌上一大本装订好的文件翻开着——他示意帕特丽夏去坐一张皮椅时,伸手偷偷把那本文件合上,合上后,手仍放在上面。帕特丽夏坐下,叠起双腿。

  “唔,”帕特丽夏四下望望。“老样子——我是说,这间新办公室好像没什么改变,卡特。”

  “这房间大概是唯一没有改变的。”

  “你不用对那些法律文件那么小心防着,”帕特丽夏微笑:“我又没长X光眼。”他听了脸一红,移开他的手。“我的化妆也一点儿不像马塔·哈莉(一次大战期间为德军效力的,窃取联军军事机密的荷兰舞女。)。”

  “我不是——”卡特很生气,话没说完,手指依老习惯,插进头发中。“瞧,我们又吵架了。你今天这样打扮,让人看了很舒服,帕特丽夏。”

  “在我开始显出年纪的时候,”帕特丽夏叹口气,“多谢你这样说。”

  “显出年纪!才不,你——”卡特用力咽口水,然后和先前一样生气地说:“我想你想得要命。”帕特丽夏僵硬地说:“我想我也想念你。”

  哦,老天!这根本不是她有意说的话。但是,分别这么久之后,像这样在一个房间中单独相见,实在很难……很难撇开感情……复杂的感情。

  “我曾梦见你,”卡特干笑一声。“是不是很傻?”

  “反正,卡特,你很清楚你只是礼貌地这样说说而已。人们才不梦见彼此呢——我是说像你讲的那种。一般人只会梦见有长鼻子的动物。”

  “那是在我打磕睡睡着以前,”他摇摇头。“不过,做梦或不做梦都一样,你的面孔——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好看的一张脸。鼻子不对,嘴巴比卡梅尔的嘴巴大,而且斜眼看人的样子真滑稽,像只鹦鹉——”

  这时,她投入他怀抱,好像间谍电影的情节,只差她并没有事先这样编好剧本。这一节本来是准备到后面才上演——作为卡特愿意当个甜蜜的、助人的、自我牺牲的好男孩时的报酬。当然,她现在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也不在剧本中——不是在吉姆被关在她头顶上六楼的牢房中时,也不是在诺拉躺在镇上另一边一张床上,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时。

  但他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压着,压着。

  “卡特,不,不要现在。”她推开他,“亲爱的,请——”

  “你叫我亲爱的!该死,帕特丽夏,你怎能这样折磨我好几个月,把史密斯那家伙往我眼前推——”

  “卡特,”帕特丽夏难过地说,“我想先……和你谈谈。”

  “我讨厌谈话!帕特丽夏,我多么需要你——”

  他亲她的嘴,吻她鼻尖。

  “我想和你谈谈吉姆,卡特!”帕特丽夏绝望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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