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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我相信,”绍利亚克拿走餐巾纸,揉成一团后塞进了烟灰缸,“现在该检查一下您是不是演员。”

  “这就更复杂了,”娜斯佳哈哈大笑说,“因为您学过地面技术维护专业,所以会解数学题,您打算如何检查我的演技呢?”

  “我想一想,如果您吃够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看来,这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人,现在他要带她去哪里呢?

  “到哪里去?”娜斯佳真诚地问,“外面零下三十度,我就是有演员的火热激情也得冻死,斯但尼斯拉夫斯基体系①也帮不了我的忙。”

  【①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苏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创立的舞台艺术理论和表演技巧的名称。】

  “再走走,随便到什么地方去,我在这里呆腻了,我们再另找一个店。”

  他们站了起来,扣上外衣,向门口走去。伏尔加轿车上的那两个人也开始准备离开,他们各剩下半杯啤酒,娜斯佳看到他们急匆匆地大口喝掉剩下的啤酒。

  外面虽然很冷,但是比呆在闷热的啤酒屋里好多了,娜斯佳顿时感到空气清新,头脑清醒了许多。他们只走了几步路,绍利亚克就又推开了一家店铺的大门,这看来也是一家酒吧,但不是啤酒屋,可是比起刚才那一家环境要好得多。这里比较安静,也很干净,甚至还有挂衣服的地方。店内的人也不少,但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张没有人的餐桌。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他们坐下后娜斯佳迷惑不解地问,“您不是不爱喝咖啡和白酒吗?而这里除了咖啡和白酒以外什么也没有。”

  “可以要点果汁,您喜欢咖啡就要点咖啡,这里有的是提神的东西。”

  “您怎么了,想让我高兴高兴?”

  “我不想得到您无私的效劳。您真诚地给我讲过,怎样区分真话和谎言,我应该报答报答您了,即使不能用钱来报答您,也要想办法满足您的愿望。”

  “帕申卡,您太可爱了。”娜斯佳哈哈大笑说。

  他的脸上两天来第一次露出微笑的样子。

  “为了救我,你做了忘我的努力,我很珍惜这一点,并表示后悔。我不想让您以为我这个人无情无义。我真诚地感谢您来接我,可能您还没有觉察出来。您要了什么?”

  “咖啡,馅饼,马提尼酒。”

  她给了他几张钞票。

  “别忘了自己。我知道,您讨厌我每一次都给您钱,但是您必须接受。您应该知道,这不是我的钱,而是我雇主的钱,他不是为我花钱,实际上是为了您,他需要您,并准备为此花大钱,花多少都不在乎。所以您和我一样有花这些钱的权利。”

  他点了点头,离开了餐桌。娜斯佳的目光没有离开他。还是那样,他又开始东张西望,这一回他看的位置不是厨房与餐厅之间的通道,而是厨房的门口。显然他是在找什么人。找谁呢?这条街的这家酒吧间里谁是他要找的人呢?酒吧间老板?洗碗工?厨师?看门人?服务员?装卸工?或者店主的什么人?奇怪,难道这条街上类似的酒吧间很多,所以他只好一家挨着一家地寻找?鬼知道呢,毫无办法,只好装出毫无察觉的样子。

  帕维尔回来了,娜斯佳马上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他的额头又出汗了,嘴唇紧闭成一条细缝,眼睛半闭着。他找到了,还是怎么了?

  他给她端来了一杯咖啡,一个奶油卷点心和一杯马提尼酒,他自己——一杯百事可乐。从他手中接过杯子时,她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指,冰凉冰凉的。

  “帕申卡,您刚才向我表示谢意,这使我很高兴,”娜斯佳若无其事地说,“为了使您继续保持和蔼可亲的样子,我还应该做些什么呢?”

  绍利亚克没有回答。他坐了下来,又是两手交叉放在胸前,闭着眼睛,脸色灰白,一副病态,和不久前在旅馆里的样子一样。

  “帕维尔·德米特里那维奇,您听我说了吗?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他慢慢地抬起眼皮,否定地摇摇头。

  “我没什么。”

  “您完全是一副生病的样子,您怎么了?”

  “我已经说过,我没什么。”

  又从头开始了!刚刚还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交谈者,甚至开始开起玩笑来,还有点脸带微笑,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一个样子。他的双手用力紧握拳头,那么用力,手上的骨头都发白了,仿佛马上就会突破薄薄的皮肤。

  “那就吃点东西吧,”娜斯佳一耸肩说,“尝尝这奶油卷吧。”

  绍利亚克呷了一小口百事可乐,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盯住了餐厅的一个角落。娜斯佳回头一看,没有看到任何值得感兴趣的东西。她不停地在思考,甚至忘记了关照一下跟踪他们的人。两天的情况表明,绍利亚克是正确的:她选择了正确的战术。他们不会对她和绍利亚克采取重大行动,至少暂时不会。但是在莫斯科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目前还不知道,所以不能放松警惕,应该继续同他们捉迷藏,直至取得最后的胜利,把绍利亚克安全地交到米纳耶夫将军手里。

  “您说得对,”他突然把杯子放在餐桌上,站了起来,“我确实不舒服,我必须出去一下。”

  “去外面?”

  “去厕所。您尽可放心,我跑不了。如果时间很久还没有看到我出来,您也别激动,我经常这样。”

  “我不能让您一个人去。”

  “我已经说过,我不会跑到哪里去的。”

  “那对您感兴趣的人呢?您是不是忘了他们?”

  “您缠住他们,您不是认为自己是个大演员吗?”

  娜斯佳看出他的的确确不舒服,她也知道,一旦他们两个人分开,他就失去了保护,怎么办?当然,可以站在厕所门口,但是如果那几个人也要进厕所,她是不能阻挡的。

  “去吧。”娜斯佳点点头,站了起来。

  他们一起走到餐厅的出口处,帕维尔进了休息厅,朝厕所走去,而娜斯佳转过身子,走近那张旁边坐着伏尔加轿车上那两人的餐桌。

  “伙计们,赌钱吗?”她一边说一边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没有得到允许就从放在桌上的一包烟中抽出了一支。

  “可以吗?”昨天在监狱附近坐在伏尔加车乘客坐位上的那个年纪大点的男子扬起眉毛说。

  年纪小的那一个掏出了打火机,递给了她,他的眼睛却紧盯着帕维尔刚才走出去的地方。

  “帕什卡说,他昨天在萨马拉见到过你们,而且见到过几次,还说你们和我们坐在一架飞机上。我说他有跟踪癖,你们知道吗,”她压低了嗓音,傻乎乎地嘻嘻笑着说,“他精神不正常,总觉得到处有老鼠。”

  “他怎么可能看到我们呢?”年纪大的那个马上说道,“我们没有在萨马拉呆过,他自己觉得罢了。”

  “是的。我们是本地人。”另一个附和说。

  “我也是这么说的。我给他说,要去治治病,他却哪个医院都不肯去,以为我要把他塞到什么鬼地方去,还以为我要他的钱。我要他的钱干什么?我自己钱多得不知道往哪里放。喂,小朋友。”她掏出钱包,递过去一张钞票,“去给我买点喝的,剩下的钱就归你了。买马提尼酒,别买错了。”

  “帕什卡,他是您的丈夫?”年纪大的那一个感兴趣地小心翼翼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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