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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吃多了撑的。”娜斯佳气冲冲地说。

  所答非所问。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这看来是唯一正确的回答。也是也不是,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那么,他是不是一直那么多疑?”

  “鬼知道他。”娜斯佳做了一个富有表情的手势,“我大概有两年没有见到他了。他吃了官司,进了监牢,昨天才放出来,喂,老头子,你的那个小子年岁还小吧,你教育有方,他那么有礼貌,让我动情,我真想和他上床。他多大了?”

  “26岁。”

  “哎哟,那么大了,”她故意拖长声音,大失所望地说,“我喜欢更年轻的。我以为他还不到20。对我来说,超过20岁就不合适了。”

  “您呢,您自己多大年纪?”她的交谈者问道,差点儿没有笑出声来。

  “我可比他大多了,老头子,大概和你一般大,你有40岁了吧,是不是?我也是这个岁数。”

  “小子”回来了,把一杯酒放在她跟前。娜斯佳喝了一口,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绍利亚克还没有回来,娜斯佳开始焦急不安,她已经再也没有理由在他们的餐桌旁多呆了。但是只要他们愿意同她交谈,至少说明他们不想去找帕维尔。

  “喂,小朋友,”她转向“小子”说,“你多大了?26岁了,是吗?”

  他十分惊讶地看着她,之后把目光移向年纪大的伙伴。

  “我们的这位女客人说了,她很喜欢你,只是你的年龄使她感到难为情。”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娜斯塔霞,”娜斯佳站了起来,“你呢?你叫什么?”

  “谢廖扎,”他张惶失措,之后又结结巴巴地说,“他叫科利亚。”

  “我没有问他叫什么,”娜斯佳和气地说,“他已经是个大人了,要是他愿意,或者我问他,他会说出自己的名字的。”

  她不断地和他们瞎聊,装出是一个庸俗而轻浮的女人,一会儿摸摸谢廖扎的手,一会儿向科利亚暗送秋波,从他们的一包烟里拿烟抽,心里头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帕维尔在哪里呢?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出来?

  她感觉到面前的两个人已经摆脱了一开始的不知所措,镇静了下来,现在该提出她是什么人的问题了。她故意东拉西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不让谈话中断,不使他们觉察出她是故意来到他们的餐桌旁。帕维尔终于在门口出现了。

  “啊!”她把手指头从谢廖扎的手掌中缩回,“帕什卡来了。好了,伙计们,再见,认识你们很愉快。”

  帕维尔看起来十分可怕,他似乎连挪步都十分艰难。

  “怎么了,很不舒服?”她不安地问。

  他点点头。

  “我们离开这里吧?”

  “好,大概那样会好一些。”

  他们甚至没有回到自己的餐桌旁,桌上还有一杯没有喝完的咖啡和一杯剩下的马提尼酒。他们走到挂衣服的地方,取下外衣,走出酒吧。

  “我们可不可以叫一辆出租车?”绍利亚克用哽咽的嗓音问。

  “当然可以。他们不会来追我们的,他们从现在开始要尽量离我们远一点地跟踪我们了,不会走近我们的。”

  娜斯佳走近人行道的边上,举起了手。两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旁边。

  “去飞机场。”娜斯佳俯向放下的车门玻璃说。

  “多少钱?”

  “你说多少钱,我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价钱。”

  “五十美金。”

  “好。”

  娜斯佳坐在前面,在司机旁边,绍利亚克坐在后边,一路上他们默默无语。同样是默默无语地走下汽车,走进旅馆,登上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只是进了房间以后,娜斯佳才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该结束玩这种儿童游戏了?”看到帕维尔用不能弯曲的手指头试图解开外套的扣子时,她生气地问道,“您究竟怎么了?帕维尔·德米特里耶维奇,为什么您不告诉我您有什么毛病,我该怎样帮助您?您要是病情恶化起来,我怎么把您带到莫斯科呢?”

  他的目光移向别的地方,不看娜斯佳,这两天来他都是如此,谈话的时候从来没有正视过她。他终于解开了扣子,一句话也不说地躺到了床上。

  “您必须马上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要么我就去叫救护车。我不能带着您冰凉的尸体去莫斯科。”

  “不必担心,”他小声说,没有睁开眼睛,“我什么事也没有,很快就会过去的,我现在什么地方也不疼了。”

  “究竟是什么病?”

  “没什么。我已经说了,不必担心,一切都会正常的,我向您保证。”

  “我可以相信,”娜斯佳冷静下来,“您真的好点了?不会骗我吧?”

  “不会。”

  已经很晚了,该躺下睡觉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娜斯佳觉得只要一关灯,帕维尔总得出什么事。她脱下靴子和绒线衫,穿着牛仔裤和毛背心盖上被子。

  “您为什么不关灯?”他问。

  “为了能看见您。万一您不舒服,我马上可以帮助您。”

  “用不着那样,有事我会告诉您的。关灯睡觉吧,您也该好好休息了。”

  “嗬,天啊,您还会关心我。”她嘟哝了一句,盖紧被子。

  “关灯吧,请您关灯。”他请求说。

  他那恳切的语调使娜斯佳不由自主地爬了起来,把灯关掉。现在房间里只有路灯和机场探照灯透进来的微弱亮光,他可以入睡了,娜斯佳气愤地想道。头顶上方不时传来飞机飞过的声音,邻近的床上躺着一个重病人,她辗转难眠。

  帕维尔静静地躺着,娜斯佳渐渐放下心来。一个人要是什么地方疼痛,一般不可能一动不动地躺着,一定会翻来覆去,找一个感觉不到疼痛的位置。她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尽管还是无法入睡,但是至少可以把思维理出个头绪。她过电影似的回想一天中所发生的事,追忆帕维尔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光,试图从中发现点什么。

  “娜斯佳。”邻床传来了帕维尔的声音。

  她好像被蜇了似的跳了起来,这两天中她第一次听到他叫她的名字。他是不是发高烧了,还是怎么了。

  “噢,我在这里。”她也小声地答应说。

  “你没睡着?”

  “没有。”

  “坐到我旁边来。”

  已经用“你”来称呼了!他怎么了,有什么事?

  娜斯佳匆忙掀开被子,坐到他的床边。冰凉的手指头碰到了她的手掌。

  “你感到冷了?”她关切地问,“为什么不盖被子?”

  “不用盖,一切都正常,只是想让你坐在这里。”

  “好,当然可以。”

  她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指,但是帕维尔很快就把手缩了回去。几分钟过去了,娜斯佳开始感到冻手,但又不能动弹一下。她完全无法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不能破坏这突如其来的相互信任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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