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创造需要丰厚的知识吗?
作者:佚名
当我们把“创造”这个概念看做由“创”和“造”两个部分构成的组合,我们就会发现:“创”和“造”这对组合跟“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这对组合极其相似。
“创”是去探索新的领域,是去“发现问题”;“造”是去把新的创意和实际现实联系起来,是去“解决问题”。
由此可见,“创造需要厚实的知识基础”的观点,似是而非,很能迷惑人。因为,它把“创造”当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而不是矛盾的两个方面。诚然,“造”非得有坚实的知识基础,而且它们的关系是正比的:知识的基础越厚实,“造”的成功率越高。然而,“创”需不需要坚实的知识基础呢?这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问题。
我们需要从三个层次来看它:首先,“创”完全可以不要什么坚实的知识基础。我在《玩的教育在美国》一书里谈道:孩子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中的,一个叫幻象世界,一个是现实世界。幻象世界是想象力的发源地,这就是为什么孩子常常会突发奇想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长长的人生,唯有童年阶段才能享受“话”的待遇,叫“童话”。除了“童话”,能配得上“话”的,只有“神”,叫“神话”。一般来说,孩子的年龄与他们的幻象世界成反比:年龄越大,幻象世界的成分越小。我们常说“某某人老是长不大”,就是说这个“某某人”老是生活在幻象世界中。反过来说,人的年纪越大越现实,幻象也就越少。从这个意义上说,“创”不但不需要坚实的知识基础,反而是知识越薄弱“创”亦愈发活跃。据此,如果我们强调只有具备了厚实的知识基础才能进行创造,往往是在用“造”来压制“创”,是压抑孩子的想象力,是剥夺孩子幻想的权利。如果我们早早地就把“创”扼杀在摇篮,何来“创造”?培养孩子的创造力从何谈起!其实,“创造需要厚实的知识基础”与“孩子不能做研究,因为他们没有厚实的知识基础”是同出一辙的。
其次,我们说“创”是打破常规。所谓“常规”,就是“常识”和“规则”;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人类社会积累起来的知识。一般来说,正是人们脑子里的常规越多,约束越多,越不利于“创”。因此,人们常常说“知道得越多,越不敢想象”,就是说的这个意思。我父亲曾经跟我说过,他总是在喝酒喝到看窗户有几分模糊的时候,最能写东西。大概这也是李白的“斗酒诗百篇”吧,要借助酒兴来冲破日常知识的积累造成的约束。对许多人来说,往往是知识积累越多,越不利于“创”。既然“创造”是一个有机的组合,不利于“创”,也就不利于“创造”。
其实,常识已为人类所拥有,想象却能使我们去拥有我们并不拥有的东西。
再次,由于“创造”是一个有机的组合,“创”和“造”就是矛盾的两个方面。毫无疑问,知识基础越厚实,越有利于“造”;同时,从辩证的角度看,知识越丰厚,可能越有利于更高层次的“创”。比如说,水分子由氧原子和氢原子组成,有了这个知识才敢于把水想象为燃料。由于这种“创”是以知识为基础的,是那些没有化学知识的人无法想象的“创”,因此是高层次的“创”。至于怎么把组成水分子的氧原子和氢原子分解开来,那是“造”,需要更丰富的知识。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知识基础越丰厚,也越有利于“创造”。但是,我们千万不能用“造”来压制“创”,不能简单地用“没有厚实的知识基础就不能进行创造”的观念来约束孩子的自由,来限制孩子的想象,来抑制孩子的创造性。如果从小就不敢于“创”,又怎么谈得上“创造”?
美国的教育,特别是天赋教育,非常重视培养孩子“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与中国教育相比较,美国教育在重视培养孩子的“发现问题”的探索精神方面,更具匠心。比如,拉科达学区用“显微镜”“望远镜”这种观测工具的后缀“SCOPE”来命名这个学区所有学校的天赋教育计划,其重视“发现问题”的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中国把大学本科毕业以后继续深造的学生叫“研究生”。把“研究生”直译成英文,美国人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因为在美国人的概念里,没有哪个级别的学生是不做研究的。为什么在中国有“研究生”这种奇怪的叫法?就是因为过去一直不允许大学本科以下的各级学生做研究。美国人从小就鼓励孩子观察身边的事物,如种子的发芽、小草的生长、蚯蚓的爬行、太阳的起落……上了小学就开始大大咧咧地做研究。几年前,《素质教育在美国》详细披露,在美国8岁的孩子就开始做关于蓝鲸鱼的研究,并且写研究报告,结果,全国一片哗然!当时,有人给《羊城晚报》写信,不屑地讥讽道:8岁的孩子写研究报告?不是儿戏还能是什么!
孩子做研究的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培养“发现问题”的探索精神和能力,主要还不是培养“解决问题”的能力。
所谓“学贵知疑,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说的就是“发现问题”的重要性。
据反映,在美国大学,如果一组学生共同做一个研究,美国学生鬼点子特别多,“发现问题”的能力特别强;中国学生往往是在别人发现问题后,能很好地配合全组人一道“解决问题”。
追根溯源,中国的教育强调“传道、授业、解惑”,其实质着眼于“解决问题”。因此,往往是由大人为孩子“发现问题”,然后交给孩子去解决。由于这种所谓的“问题”是老师已有答案的“问题”,于是,就成了培养学生寻求已知世界的现成答案的能力。又于是,“解决问题”的能力,变成了“解题的能力”。再于是,天赋越高的孩子,解题能力越强,解的题也越多,在题海中自得其乐而难以自拔。
培养孩子“发现问题”的能力是美国教育的特点,“启疑”更是美国天赋教育的精髓。
老师给的“问题”尽管可能很高深,很玄妙,但常常超不出老师自己的范围。由学生自由地“启疑”,才可能让老师措手不及,狼狈不堪,顾此失彼,疲于应对;才可能超出已知的范围去触及未知的领域。不信?你试让你才几岁的孩子自由发问,你很快会被孩子异想天开的问题搞得苦不堪言。
我很佩服我的博士指导教授,不仅仅是因为似乎总是难以问倒他,更重要的是他喜欢学生的“启疑”。
矿矿刚来美国时,导师请我们一家出去吃饭,回来的路上,矿矿望着车窗外满天的星星沉思……
我问矿矿:“在想什么?”
矿矿说:“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我说:“当然可以,我答不出来,还有爷爷呢!”
矿矿问:“天上的星星是怎么来的?”我答不出来,把球踢给我的导师。
导师说:“上帝创造的。”
矿矿立即又追问:“那上帝怎么来的?”
导师想了想,说道:“孩子,你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了爷爷再告诉你……”
当时矿矿才5岁。14年过去以后,矿矿已上大学,今年圣诞节放假回家,导师又请我们全家吃饭。席间,我们又谈起14年前关于星星和上帝的话题。
大家笑了起来。
矿矿没有再追问关于“上帝怎么来的”的问题。
爷爷也没有去回答这个曾经允诺在孩子长大之后要回答的问题。
这一老一少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
但我心里想:孩子大了,再也不童言无忌地“乱”发问了。但愿孩子能选一两个曾经把大人弄得狼狈不堪的问题,去自己寻求答案……
美国的教育,首先是强调发现问题的能力。没有发现问题的能力,就没有探索未知世界的能力。没有“创”,就没有“创造”。只有“造”,是没有“创”的重复。
日本人很善于“模仿”,由于原创性不够,严格地说,属于“造”的范畴。因此,日本所获得的诺贝尔奖与其经济大国的地位不相符。
从领导科学和管理学的角度来说,“领导”和“管理”是两个概念,这两者的关系就像“创意”(创)和“执行”(造)的关系。领导出思想、定目标,管理人员执行有关的方针政策去达到既定的目标。
强调解决问题比发现问题重要,强调创造必须有丰厚的知识,实际上是用“解决问题”来压抑“发现问题”,用“造”来压抑“创”。不是吗?要一个孩子上楼梯,第一级不让上,先要他上第二级,上不去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大人抱着上!于是,由大人发现问题再交给孩子去解决,用“传道、授业、解惑”来压抑“启疑”,用狭义的“学习”来压抑“研究”。
我们的教育,需要在“发现问题的能力”的基础上的“解决问题的能力”,即在“创”的基础上的“造”。
因此,“万花筒”天赋教育计划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提高孩子的更高层次的发散性思维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
(老余摘自黄全愈著《培养智慧的孩子》,湖南少儿出版社,200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