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文学是生命的阳光
作者:丁 帆
想,并使略解高深文字,涵养文学之兴趣,兼以启发智德。国文首宜授以近世文,渐及于近古文,并文字源流、文法要略,及文学史之大概,使作实用简易之文,兼课习字。”其所设定的教学目标就是“混合性”的,既有语言文字应用教育方面的,又有文学教育方面的,如“涵养文学之兴趣”和作为课程设置的“文学史之大概”,都和“文学教育”密切相关。1919年蔡元培在《国文之将来》等文中将课文分为“实用文”和“美术文”两类,认为“因研究学问的必要,社会生活上的必要,他们的国文应以实用为主”;“美术文”(白话与文言两类)则应在不同学段和不同专业作不同的教学要求。20世纪40年代初,叶圣陶在《国文教学的两种基本观念》中说:“我们当国文教师,必须具有两个基本观念。”“第一,国文是语文学科,在教学的时候,内容方面固然不容忽视,而方法方面尤其应当注重。第二,国文的涵义与文学不同,它比文学宽广得多,所以教学国文并不等于教学文学。”“文学只是其中一个较小的范围,文学之外,同样包在国文的大范围里头的还有非文学的文字,就是普通文字。”基础教育阶段语文教育的基本目标就是要让学生学会“对于普通文字的阅读与写作”。但叶圣陶也不忽视文学教育,他认为:“从教育意义说,要使中学生了解固有文化,就得教他们读经史古文。现代人生与固有文化同样重要,要使中学生了解现代人生,就得教他们读现代文学。”在语文学科滥觞之时,叶圣陶诸位先贤对文学与实用文在语文教学中的地位的界定,在使语文教学逐渐具备现代学科意义的同时,也使其确定了“混合”的特质,成为中国现代语文教育的主导模式。“混合”模式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被“工具论”长期压制的文学教育虽然被列入教学大纲,古今中外的不少文学名作也编进了教材,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强调,但依旧没有取得独立的课程地位。在为“中考”“高考”升学率而战的中学语文教学中,用于文学教育的文学课文大都被转换为语文知识能力训练和主流思想教育的“例文”或“素材”,其结果依旧是“语言教育与文学教育两败俱伤”。
新世纪推行的语文新课程标准在改变上述三种模式的缺失上做了很大的努力。语文新课标将语文学科的性质确定为“工具性”和“人文性”,“工具性”是对语文课程培养学生语文能力的实用功能和课程实践性特点的概括,“人文性”是对语文课程对学生的思想感情的熏陶感染的文化功能和课程所具有的人文学科特点的概括。基于此,语文新课标将语文教育的目标确定为知识和能力、过程和方法、情感态度和价值观三个方面,培养三种能力,即语文应用能力、审美能力和探究能力。其最终目的就是“立人”,“立”德、智、美全面发展的“人”。为达此最终也是最高目的,语文新课标在一如既往地肯定语文教育的“工具性”的同时,借助于对“人文性”的推举,确立并提升了文学教育在语文教育中的地位和作用。需要强调的是,文学教育并不否定“工具性”,相反,它同样有“工具性”和“人文性”的双重目标,其工具性目标主要指向典范语言的学习与运用,其人文性目标主要指向人文情思的熏陶与感染,如“学习鉴赏中外文学作品,具有积极的鉴赏态度,注重审美体验,陶冶性情,涵养心灵。能感受形象,品味语言,领悟作品的丰富内涵,体会其艺术表现力,有自己的情感体验和思考。努力探索作品中蕴涵的民族心理和时代精神,了解人类丰富的社会生活和情感世界”。就是这种双重目标的表述。工具价值与人文价值的兼容并包,体现出人类文化走向的当代趋势,即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的融合。
语文新课标在课程设置上的相应变化就是将“语文”分设为必修课和选修课。这当然不是有些论者所谓的“创举”,但也不是20世纪20年代分科制和选修制的历史重演,与1956年的汉语、文学分科教学也判然有别。必修课与选修课的设置,吸收了中国现代语文教育史上的历史经验,也参照了英美语文教育模式,又依据中国当代的需要做了新的设计。其意图就是让学生有更多自主学习和选择的空间,也为教师的专业化成长提供可发展的空间。选修课的设置还有一重意义,就是在不影响语文教育的核心价值的同时,让文学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相对独立的课程地位,有了一种“体制性”或曰“结构性”的保障。
语文新课改要落到实处,就要有与之匹配的教材。据我所知,目前按照新课程标准编写的语文教材已有人教版、苏教版、鲁教版、粤教版和语文版等多种。这些版本的教材,从必修1到必修5,其内部都采取同一标准,但编写思路各有千秋,有的按“主题+文选”组建单元(如鲁教版、苏教版),有的按“文体·文学史+文选”组建单元(如人教版、粤教版),有的按“文体-主题+文选”组建单元(如语文版)。这几种编排方式,哪一种方式更好,更有利于促进语文学科的学科体系建构,更切合教学实际,还有待于教学实践的检验。我参与编写的苏教版语文教材,有必修与选修两大系列。必修教材按照“阅读与鉴赏”“表达与交流”两个系列组成五个模块。即必修1至5册教科书。又从“人与自我”“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三个角度设置了22个专题,共100多篇课文。选修课程分为五大系列16门课程。其中,兼具“工具性”“人文性”和“审美性”的文学作品就占了百分之五十以上。尤其是选修课,16门课程中有10门是文学性的。就近几年的语文教学实践效果看,苏教版对“文学教育”地位的确立与提升,在一定程度上对多年来语文教育工具理性的单极化起到了制衡和纠偏的作用,弥补了语文教育在人文精神上的诸多缺失。这是令人欣慰的。
不过,教育目的在向教育实践的转化过程中会出现偏差,新课标的要求不等于教学实际;教材所选文学作品,并不能保证其在教学过程中作为文学来教。选修课中,那些与高考距离稍微远一些的课程大都落选,近一些的则又基本变成了必修课的延伸。这些问题的出现,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办学条件方面的,城市与乡村、中心地区与边远地带、重点学校与普通学校都有很大的差别:有师资方面的,能够“把文学课教成文学课”的语文老师还很缺乏,有待培训提高;而更现实的原因还是老原因,就是“教”与“考”的矛盾。新课标设计的符合教育规律的多种教育评价方式在现行的“高考”制度的威压下是难以实行的。在高考制度还没有大的改革之前,新课程标准及文学教育的实施如果不跟高考挂钩,将有很多现实问题难以解决。语文教育要真正回归本位,文学教育要真正落到实处,我们还要作很艰苦的努力。
《现代语文》的桑哲先生在一次访谈中问我:“咱们应该如何看待新世纪语文改革的发展方向呢?”我做了这样的回答:“这个题目太大,现在都是在摸索阶段,但是我相信整个语文的改革带来的将是母语教育的革命,而母语教育的革命它可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它总的趋势是向着现代的现代性发展的,它只能更完善化、更体系化、更加科学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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