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达尔比·托马斯先生①
国王陛下的玻璃税管理委员之一兼任其他职务等
①达·托马斯(DalbyThomas)是经营西印度贸易的一个大商人。——原编者
先生:
当我把这篇序文奉献给您的时候,我并没有把您看成是我有幸在他的属下为国王陛下服务的委员和兼任其他职务的官员;我也不是把您当作我的朋友,虽然我有很大的责任那样做;我只把您看成是本书所谈各种问题的最适当的评判人,认为您比绝大多数人都更能辨别和了解这些问题。
书籍只有对那些禀赋适于了解其内容的人才是有用的;把一本有关计划的书献给一个没有费心想过这方面问题的人,就如同向一个不懂得欣赏音乐的人演奏音乐一样。
显然,您具有评判这些事情的能力绝不会使您蒙受投机者的恶名,这正如一个人洞悉坏人的各种阴谋诡计和狡猾伎俩并不等于就犯下了他们的罪恶。
本书中有几章是由于接触目前对法战争①中的公共事务而引起的特别考虑的结果。世界上一切被卷入这样残酷的一场战争中的商业国家所受生命财产的损失,已经落到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而我自己也不是一个受害最小的人。如果这种情况促使我和其他的人都注意发明和计划②的问题——这些就是本书的题材——这不过是一个证明,证实了我所提出的举国上下热中于计划的原因。
①英王威廉三世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宿敌和竞争者,他即位后,便在英国商人和制造场主的积极支援下开始对法作战,战争从1689年开始,到1697年终止,世称“奥格斯堡联盟战争”;四年后战争又起,规模更大,即所谓“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译者
②笛福在这里用的“计划”(Project)一词含义很广,包括科学技术上的发明创造,工农业的改良,创立和发起各种公司企业,还包括各种投机活动在内。——译者
我在这本书上有一个不幸的遭遇,那就是:书中的大部分思想都被我保持了将近五年之久,所以有些见解看来象是别人发现的,有些象是公众想出来的,这就反客为主了,好象是我剽窃了别人似的。
特别象海员问题,这您是完全知道的:还在登记海员的法案提出以前,我就早已想出了这个计划;此外,如妇女教育问题,看来我不得不声明:早在名叫《向妇女们进一言》的那本书出版以前,我就已经形成这个想法了。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夸耀自己的独创能力,而是为了表明我并没有剽窃别人的思想。如果说我侵犯了世上哪一个人的话,那惟一被侵犯的就是您本人,在本书《论银行》一章中,关于郡银行和商站的某些见解是从您那里得来的;所以我认为我对妇女或海员问题的提议和有关的那本书或者登记海员的公共方法一点也并不冲突。
破产产业调查委员会成立以后,有人说我的这一提议是从荷兰人那里搬过来的。假使荷兰真有象这样的委员会,我过去一点也不知道,至今依然不知道;即使就算我知道,我希望这并不妨碍我们在英国成立同样的委员会,特别是它果真能如人们所说的那样,对公众是有利的话。
关于本书谈及的互助会问题,我想不会有人和我争论,因为我们已经看到有这样的一个会在实践中获得了很大的成功,我指的是您慨然出任理事的“寡妇互助会”。
互助会的范围极广,正如我提出的,它可以推广到许多特殊方面。我略去了一种曾同您当面谈过的互助会,在这种互助会里,不同行业的一百个商人共同约定:彼此购买自己所需要的任何物品,而不向别处购买,价格和付款问题由他们彼此之间解决,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每人有九十九个主顾,永远不会缺买卖了。我可以在本书中连篇累牍地列举类似性质的例子,不过,我决不打算用琐碎的细节使读者厌烦。
您很快就会看到我在本书中向公众提出的设立年金局的建议,这为的是救济贫民;这种办法如果受到赞助,就能在各方面达到如我所说的一切巨大成就。
我已经写了许多篇关于货币和把劣币改铸成标准币①以及本位货币等问题的论文;但是研究这一类问题的大人物是如此之多,而我又不同意其中某些人的见解,因此,我就不敢把这类问题笔之于书了。
①此句的原文是bringinginplatetothemint,句中plate一字只有作“测量金属货币厚度的量板”(gaugeplate,见哥伦比亚大百科全书《造币条》)解较妥,因此这里转译为“把劣币改铸成标准币”。——译者
由于同样的理由,我也没有谈及财源问题。我只坚持这一点,即:不论是在货物售出时征税,或者按存货征税,或者征收复合税(顺便提一句,我认为这是一种最好的征税办法),总之,不论用议会乐意采取的哪一种办法征税,零售商似乎总是要求我们担负赋税,如果说要向他们征税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景况特别好(虽然这可以是理由),这也是因为王国的其他一切阶层的景况特别坏的缘故。
此外,零售商又是惟一能够纳税而受损失最小的人,因为他们能够把它通过货物的价格转嫁给顾客,他们只不过是为他们的店铺多缴一点租金罢了。
制造品零售商,特别是和国内贸易有关的那些零售商,还从来没有被征过税,他们的财产或人数都不容易计算;贸易和土地已经被我们搞得够惨的,现在,能够继续负担战费的后备力量就是这些零售商了。
如果按照应征的税额征收地税,零售商理应向国王缴纳比曾经提出的全部帐单还要多的税款,对此,我想我敢大胆地说,他们现在拿出的钱还不到那笔款项的二十分之一。
如果国王下令对估税员做一次调查,对一切被发现有舞弊行为的人提起公诉,并规定谁能告发估计税额低于法案严格规定的标准的,谁就可以获得赏金,我们将会发现在登记中有无数舞弊和纵容作弊的情形。
在一般的税收中,如果说有人可以免税的话,那应该是缴不起税,或者至少是因纳税而缺穿少吃的贫民;然而现在却成了这样的情况,一个每天只挣十二个或十八个辨士的贫苦工人那怕只喝一杯啤酒,也得拿出十分之一的钱缴酒税;他在一年中向国王缴纳的税款实在比乡间一个店主还要多,而这样的乡间店主却可能是乡议事会员、或许拥有两三千镑的财产,他自己酿造啤酒,却根本不缴酒税,而他的财产当征收地税的时候可能只被估值一百镑,每年仅仅缴纳一镑四先令的税款,但是,如果严格地执行法案的规定,他每年就应该向国王缴纳三十六镑。
假使有人问我这应该怎样补救?我的回答是:应该采取某种办法使每一个人都能按照他的财产多寡缴纳应缴的税款,并且,应该按照这一法案的真实意图和意义来严格执行;为此目的,应该由国王陛下完全满意的十二个人组成一个估税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的委员应该三人一组分赴全国各地从新估定动产,而不是去估定土地的税收。
原有的一切税册、户口簿、济贫税册和路税册都应该交给这些估税员;通过对人们的生活状况和公认的财产进行适当的调查,每个人的动产都应该在不容许作弊的情况下从新据实估定;公认有一千镑财产的人应按一千镑征税,其余的依此类推;对拥有两三万镑财产的、过分豪富的商人也应该按照他的财产征税,在全国都一致使用简单的英语和简便的处理方法。商人和地主应该拿出我们叫做“邻里费”的一份;当穷人掏腰包的时候,富人不应该被放过。
我们在书中曾读到这样的故事:君士坦丁堡①的居民忍心让自己的城市因为不能及时地得到城防捐款而沦陷,当仁慈的皇帝挨门逐户向他们劝捐的时候,他们都向皇帝哭穷;然而,土耳其人破城以后,在城里却发现了惊人的巨额财富,连土耳其人都不禁对该城公民的吝啬气度感到惊愕。
①东罗马帝国首都,1453年为土耳其人攻陷。——译者
英国(议会以及它对公共捐税的慷慨大量当然是例外)和君士坦丁堡很相象,我们卷入了一场危险的、花钱的、但又是最公平和最必要的战争,而王国中最富有的人却在哭穷,如果他们能做的只是企图从公众眼中把自己的财产掩藏起来,让估税员估低自己应缴的税款,那么法国人,或者詹姆斯国王②,或者魔鬼就会光顾他们。
②指詹姆斯一世。——译者
委员会将会发现的就是这些人,在这里,他们将会发现拥有两万镑财产却只按五百镑资本缴税的人。在这里,他们也将会发现哈克莱③附近有一个这样的富人,今天的税册上只估了他一千镑资本,而明天却会拿出二万七千镑来买一份产业。
③伦敦的一个大主教区。——译者
在这里,他们还会发现朱塞亚·却尔德爵士也许只按五千镑,或者比这还少的资本向国王纳税,而他的现金毕竟有多少却没有人能够猜得出。我可以指名道姓地举出许多这样的例子,而不会冤枉那些先生。
我不想多谈细节了,我敢肯定:伦敦的某十位先生缴纳的地税加在一起,还抵不上按照他们当中最穷的一个按照公认的实际拥有的动产(我们叫做资本)应该缴纳的二分之一。
我不想追究这种欺骗应该归谁负责;这不是我分内的事。我只希望有权惩罚这种行为的委员会对这种情况进行查究。不过,我敢谦恭地说:由于这种情况,国王受到了欺骗和莫大的侮辱,国会法案的真正意图没有得到贯彻,国家由于致命的亏空和利息而负债累累,同国的人也受到了侮辱,还引起了新捐税的兴起。
本书的最后一章建议把英格兰境内的一切海员都登记到国王的税册上,只这一个问题就值得单独写成一本书,我有小小一卷我自己做的有关这一问题的计算和详细例证,不过,我以为要把它发表出来未免太占篇幅了。简括地说,我认为:如果向管理这一事务的有关人士提出这种方法,绝大部分的钱就可以用这种方法筹得,而对过去一直在负担战费和将来要负担战费的人不会有什么损害。
据说对投机者的话一般至少要打个对折。投机者总是满嘴几百万、几百万镑地大吹自己的建议,所以我没有把我计算出的巨额款数谈出来。但是,我敢不揣冒昧地说,我可以根据这样一种提议包征每年三百万镑的税款,而且保证完全能够缴齐。我对这种方法的价值抱有这样的看法:当它实行以后,国家可以因为有这笔税收,额外再得到三百万镑的收益,这事虽极奇怪,却不难办到。
在《关于学院》一章中,我冒昧地谴责了各种骂人的习惯。我无意为此而道歉,因为一个人不应当害怕揭露谁都应当耻于去做的事情。然而,我想我似乎也有些触犯我自己的戒条,这就是:当读者读到我这段反对谩骂的文字的时候,不得不重复某些最难听的骂人的脏话;不过,关于这一点,我有这样的答辩:
首先,我发现自己如果不把那些话原封不动地写下来,就很难表达出我的意思,至少很难说得明白。
其次,这些脏话只是为了揭露恶习才重复的,它所能沾染读者的程度,有什么理由说比反对淫荡的布道文对听众的坏影响更大呢?因为它必然会导致听众联想到所说的事实;但是每一个行动的是否道德将取决于它的目的,所以如果读者在阅读中因为使用不当而使他自己犯了我企图通过写作加以揭露的过失,其过在他而不在我。
除因需要计算使我不得不讨论细节以外,我在本书中始终力求简要。同时,我在书中尽量避免妄自尊大的表现,即使在序文中也不例外。因此,现在签上我的名字就此结束罢。
最感激您的贱仆,
丹尼尔·笛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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