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英]马歇尔《货币、信用与商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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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输入与输出之间的差额



  1.贸易“顺”差这个词。

  为了论述的完备,需要写这一章。但它只讨论许多商人所熟悉的问题,各节的标题足以向他们表明这一章在本编中的作用。

  在讨论国际贸易时,“国家”被看作是由一个有确定边境的国家的居民构成的。对通过边境的货物一般都征税;由于这个原因和其他原因,通过边境的贸易都受到“海关”官员的监视。海关官员相当于过去征收“习惯”过境税的人,以往各公侯国都在其领地的边境上行收过境税。

  从前,人们一心要在其国内保留尽可能多的贵金属。如前所述,这种愿望在某种程度上产生于这样一种错误的看法,即认为在某种意义上,贵金属就是财富。但它也有一些可靠的根据,因为只有金银在发生大规模战争的紧急情况下能提供立刻支配军队给养的手段。如果一个国家从国外买进东西,其以贵金属表现的价值高于其向国外卖出的东西的价值,则它就是在向“贸易差额”不利于它的方向迈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爆发战争,即使本国人民充满爱国热情,它也难于供养在国外的军队。当然,那时不把战争看作是国事,其意义和现在不完全一样。战争有时是为某一王朝或某一统治阶级的特殊利益发动的,而不是为整个国家的利益发动的。既然这样,以白银(或在少数情况下以黄金)支付就使许多精明的商人按照国王或统治阶级的意图办事。

  但是,拿破仑这个寡廉鲜耻的天才使英国人和其他国家的人民认识到了,整个国家的利益高于国家中某一部分人的利益,因而在十九世纪,国家贸易在西方每个国家的事业中占据了很高的地位。

  一国的贸易是由其商品的输出和商品的输入这两方面构成的,而且输出和输入的总值有相等的趋向。但这种趋向在某种程度上很容易受资本输出和资本利息(有时是利润)输入的阻碍。此外,从乙国得到其收入的一个人在甲国消费的商品,实际上是乙国对甲国的输出,但除少数例外,这种商品既没有列入乙国的输出表,也没有列入甲国的输入表。

  而且我们无从知道一个住在法国的比利时人(比方说)的开支,多少得自他在比利时的产业,多少得自他在法国的工作和产业。为了本章的目的,我们暂且不考虑法国输入比利时的货物的最终目的地,而只估计其总数。

  2.如果其他条件相等,一国登记的输入有超过其登记的输出的倾向,其超过的数目等于在本国与任何一个外国之间或两个外国之间运送货物以及运送外国旅客所花的全部费用,再加上其船主、商人、代理人和银行家的全部纯利润(只限于来自对外贸易和带回国的利润)。

  在中世纪初期,白银和黄金曾被看作是国家繁荣的尺度,有时甚至被看作是繁荣的真实所在,因而对任何输出金银的人都加以处罚。但重商主义者放松了这条规则。他们允许商人输出金银,只要商人能再输出一部分进口货,换回至少数量相等的金银。重商主义者的另一同样重要但不那么显眼的进步之处是,他们坚持认为:商业也是一种工业,认为“水手的劳动和船只的运输具有输出商品的性质,其超过输入额的部分可以带回货币以及其他东西。”①

  ①这句话出自比重商主义者还要进步的配第之口,但其实质在托马斯·曼的以下看法中也可以看到,曼认为,“长途贸易必将给共和国带来最大的好处”,因为英国船只在这种贸易中提供的劳务具有输出货物的性质,最终往往可以带回金银。在《工业与贸易》第一编第三章及附录C至G里,我曾谈到重商主义者与其前人及其继承者的关系。

  现在让我们来作具体的说明。如果一个农民答应向一个马车主供应麦秸以换取肥料并自己运去麦秸运回肥料,那他运去的麦秸在城里可能值十镑而在农场只值六镑,换回的肥料在城里可能值十镑而在农场值十四镑。如果需要运四十次,每次运费为四先令,这种交易就是公平的交易。但是,虽然马车主的“有形”输入和输出的价值相等,即各为十镑,但农场的“有形”输出在农场上只值六镑而其输入则值十四镑。农民实际上提供了八镑的运输劳务。第二年或许这样安排:由马车主负责全部运输,农民将在农场交货,他除了提供麦秸外,还必须提供在农场值八镑而在城里或许值十一镑的干草。现在马车主的输入在城里将值二十一镑,而他的有形输出只有十镑,但他还要付出十一镑的运输费。由于农民的一切输入和输出都是有形的,因而其价值将相等,实际上,输入和输出在农场都价值十四镑。如果货物一部分由马车主运送,一部分由农民运送,那用少量干草就可以弥补差额。

  两群人之间的贸易,两个城市之间或一个城与其附近农业区之间的贸易,都和个人之间的贸易一样。但一般只有跨越国境的贸易的统计资料。

  再假设有一个英国人以英国为其业务活动的基地,用自己的船运货到巴西出售;用所得到的收入购买巴西货物,再用自己的船运回国;最后以使他能获得本行业正常利润的价格在本国出售。他的输入价值将超过其输出的价值,其超过的数目等于他作为一个运输者和商人所付出的全部费用和所得的利润。如果他出钱雇一个英国人为他运送一部分货物,其结果将是一样,只不过他将动用一部分输入超过输出的余额,来偿付为他工作的那个英国人。

  但是,如果这个商人的一部分工作由一个外国人来做,也就是由一个住在另一个国家的人来做,结果就不同了。举例来说,如果他的回头货很重,他雇用一个挪威托运人把一部分货物运回国,他就将不得不把其对巴西货物的一部分支配权让给这个挪威人,或更正确地说,把在英国出售巴西货物的一部分收入让给这个挪威人。这将使这个挪威人能从英国得到商品而不偿还任何东西,这样就将减少英国的输入超过其输出的数目,减少额等于那个挪威人为运输工作所付出的代价。

  此外,船上的高级船员和普通水手也要在巴西花一些钱,用来购买补给品和其他东西,用来雇代理商和搬运工等。这种开支将直接地或间接地从在已西卖货所得的收入中支付。这或者将减少该船运回国的巴西货物,或者将使巴西能够从英国再得到一些货物而不用输出任何东西与之交换。

  综上所述,该商人有能力带回巴西的货物;这些货物在英国出售时,其价值要超过他输出的货物的价值,超过额等于来往航程的全部费用。但其中一部分将变成从巴西购买的船用补给品,这些补给品将在航行中消费掉,因而不列入英国的输入。而且他把一部分购买力给予了水手,而水手可能把其中一部分花在当地的劳务或货物上面,这些也不列入英国的输入。所以,产生于来往航程的英国输入超过其输出的数目,应减去该船在巴西所付出的开支总额。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一国的表面输入有超过其表面输出的倾向,超过额等于在国内因进行国外贸易而付出的一切费用,加上归其自己人民所有的这种贸易的利润。

  至此我们还没有考虑这条船在运货的同时还很可能运送旅客。外国旅客必须汇钱来买船票,因而相对于输出而言,该国的输入将相应有所增加。当然,必须减去该船在外国港口为运送旅客所支付的开支。但如果旅客的钱来自这个国家本身,则票价的支付只不过是金钱在其境内转移而已,因而并不影响输入和输出的平衡。所以,一个国家因从事航运业而输入超过输出的数额,等于该国航运业运货和运送那些不住在其境内的旅客所获得的总收入。但必须减去航运业在国外的开支和国外居民在该行业中占有的那部分利润。①

  ①几年前R.吉芬爵士曾估计过英国船舶和商人的服务所需的费用;他认为这些费用必须和利润一道送回国,以使资本和人力得以继续流到这个行业里。他的结论是,英国的有形输入超过输出的数额中每年必须有一亿到一亿二千五百万镑用来支付这笔费用。自他说这话以来,造船业的改进已大大降低了有同样运输能力的开船费用。但最近的战争及随之而来的原料和劳动力成本的提高,又起了相反的作用。还要再过几年我们才能比较有把握地估计这种费用的未来数额。

  此外,如果一个商人或其他人在甲国长大,而在乙国度过大半生,他也许会把他的一些储蓄以贵金属的形式带回国。甲国用于他的早期教养的费用的利益主要归乙国所得,乙国从这个精明强干的人身上得到的好处,也许要大于此人带回国的财富,不管这种财富是不是以贵金属的形式带回国。目前英国与印度之间的情况正是如此。英国向印度输出许多年轻有为的人,而他们并不列入印度的输入表,但可以说,他们为它服务的价值要超过它付给他们的全部报酬。他们往往是在年老体衰的时候才返回英国(如果真的返回的话),他们是未被计算的英国输出品。但他们节省下来的那部分收入或迟或早会以有形货物的形式列入英国的输入表。另一方面,印度也把这些有形货物算作它向英国的输出,虽然它并不把英国运送给它的那些花很多钱培养起来的年轻人记在自己的输入帐上。

  3.在外国人向一个国家投资,或外国以任何其他形式向它提供信贷的时候,这个国家的输入就会相对于其输出暂时有所增加。这种入超最终常由出超来补偿而有余,因为输出资本的那些人将收回资本的利息或利润,而且最后也许将把资本收回本国。

  当时的形势没有促使重商主义者象研究商业劳务和航运劳务那样去研究另外两种无形的输入和输出,即国际信贷和居住国外引起的输入和输出。但是,法国战争带来的财政上和商业上的困难,使英国的政治家和经济学家对贸易平衡进行了前所未有的认真而全面的研究,他们发现,一些重要事项被忽略了。这项工作进行了三十年,因而留下来供后人去探索的重要领域很少。①

  ①参看“金块委员会”1810年发表的那份划时代的报告,特别是第28—29页。该报告研究了“金块涨价的原因”及“大不列颠与外国之间的流通媒介和汇兑情况”。

  相当一部分国际信贷是小额信贷,如以长期信贷方式卖货给外国商人和店主,或先把货物运送给总委托代理人或本国商行的分店,等到货物卖出去后再收钱。但大部分国际信贷还是大宗交易引起的,如替外国或殖民地政府,或私人铁路公司或其他贸易公司在伦敦市场上发放大笔贷款。贷款额无论大小,贷款国都会得到已收到贷款的通知,借款国也会及时得到已收到利息和本金的通知。如果有可能把这些通知书记入输入表,则发放贷款和清偿贷款都不会改变输入和输出的平衡,但这是做不到的。简言之,当一个国家以任何形式贷给外国一百万镑的时候,它就使外国人能从它那里取走一百万镑的货物,而它自己则暂时不运什么东西回来。另一方面,这笔贷款的利息,或许贷款本身最后可望回到本国,而在归还的时候,就将使英国的输入相对于其输出有所增加。

  延期债权和即期债权之间的这种差别对国际汇兑非常重要。戈申说得好:“当说到两个国家之间的相对债务和贸易差额的时候,一般不考虑一个国家欠另一个国家的长期债务,至少在其归还期到来之前是如此,因为贸易差额决定于必须结算的交易,而不决定于那些双方同意搁置若干年再结算的交易。”①一个国家任何一年的输入和输出的差额与延期债权没有直接关系,尽管这一年到期的贷款(或者是它发放的或者是它借入的)利息对它有影响。

  另一方面,任何一年的进出口与该年到期的各种债务之间则关系密切。任何一年的息票,比如说1922年到期的债券,1922年旅行者为旅费开的汇票等等,所有这些都构成了该国或另一国的即期债权,记入国家的帐簿,和这一年中一个国家的商品输入和输出所分别构成的两方面的要求权完全一样。②

  ①《国际汇兑》,第二章。

  ②为简单起见,这里假定每年的交易在年内清帐,或假定(与上面的假定基本一样)年底未清帐的交易与下一年年底未清帐的交易大致相等。但是,如果欧洲的歉收适逢小麦输出国家丰收,当然秋天就公有很多粮食运到欧洲,粮价很可能上涨。这样,那一年欧洲的输入就会大大增加,而用来偿还粮食的输出品则要过一段时间才运出。国际信贷的暂时紊乱也会引起同样的不均衡。

  此外,有些借款者惯于拖欠债务,从不完全偿还输给他们的出口品。但在一切具有冒险性质的贸易中,都需要用某些冒险事业的厚利来弥补另一些冒险事业的损失。贷款者需要比较高的利率来引诱他们贷款给冒险事业,特别是在外国的冒险事业。从那些全部归还的高利息的借款中所获得的厚利,可用来弥补呆帐的损失。

  如果一家英国银行,或火灾保险公司或人寿保险公司或其他金融机构在外国设立分号,则一般为了直接使用(除了输出小额现金外)都要输出一定数量的英国资本,这便增加了英国的输出。如果不再需要更多的资本,它就可以把全部纯利润送回国,这又增加了英国的输入。

  强大的金融机构常在外国的证券交易所和产品交易所上搞投机活动,由此而获得相当多的纯利。这种纯利加上火灾保险公司和人寿保险公司从外国企业那里赚得的纯利润,会增加本国的输入。一般说来,投机买卖用赚头来结算,其资本价值列入每年国际收支平衡表内的并不多。但在金融市场发生混乱的时候,外国金融机构哪怕是暂时购买证券交易所的证券,也会起到提供国际援助的重要作用。它可以大大减轻压力,不必把货物输往滞销市场,这种缓和作用可维持若干个月。

  由此可见,信用的波动对进出口差额的影响是多种多样的。如果某一国家的信用发生动摇,该国的资本家也许会把资本带回国,尽管其经济活动正在衰退,尽管向新建企业或扩建企业投资的机会极少。

  4.航运业的总收入随商业信用的变动而变动。但在萧条时期,英国输入超过输出的表面数额常常很大,因为这时它往往限制其对外投资。

  自上世纪中叶以来,英国航运的总吨位一直在迅速地增加,其总运输能力增加得更快。结果,运费也降低得很快,虽然有时被战争和商业活动突然增加所打断。伴随着造船成本及驾船成本的降低,长距离海运的笨重货物所占的百分比不断增加,这进一步降低了吨海里的平均运费率。英国航运业的总收入一直增加得很快,虽然增加得并不平稳。航运企业一直在获利,无论如何按照现代那些没有有效垄断权的企业日益降低的利润标准来计算是如此。但其纯利润的波动要比其总收入的波动大。

  在商业活动增加和信用上升的时候,船货增加得很快,而商船的总收入增加得更快,因为运费对需求的每一变动极其敏感。英国输出的纯“无形”航运劳务的价值,要比在英国输出表上占第二位的棉织品的纯有形输出大得多,因而可以料想到,在繁荣时期,英国有形输入超过输出的数额要比输入本身增加得快,比输出增加得更快。①

  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而是相反,因为在繁荣时期英国的出口大部分以信贷为基础。它的国土面积与它的资本比起来如此之小——其资本的充裕程度可以说已接近于饱和状态——以致任何有获厚利前景的新企业都有发挥能力的机会。结果,在很大程度上,英国的工业活动取决于别国特别是新兴国家的工商企业所获得的信任和拥有的力量。虽然有时会信错人,但只要存在信任,资本就会从英国流到国外,特别是流到新兴国家,而能使资本流向国外的唯一途径是增加有形的和无形的输出,也就是使输出总额大于输入总额,而不是相反。当然,英国对任何一个国家投资的增加与它对这个国家输出的增加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②

  ①1854年英国的入超为三千六百万镑,到1868年(该年贸易陷入了不景气)增加了一倍左右。1868年以后,入超不断下降,降到1854年的水平,直到1872年为止,这一年贸易空前繁荣。1877年上升到一亿四千五百万镑,大约四倍于1873年。1877年是工业特别不景气的一年。1877年以后又不规则地下降,直到1886年,这年以后不断上升,一直增加到1903年的一亿八千二百万镑,该年又是不景气的一年。这年以后跌到1907年(膨胀的一年)的一亿二千八百万镑。1918年达到七亿八千三百万镑(纸币)。入超与资本输出的关系在上面第二节里已有论述。

  ②举例来说,假设俄国东部的一家铁路公司在伦敦借了一笔钱来购买火车车轮,它可能向德国的机车工厂购买车轮,并用自己的车陆运回国,而不是经由里加海运回国。德国可能用从俄国那里得到的钱购买中国货(实际上钱是由俄国付的),而中国又用从俄国那里得到的钱购买英国货。当然,这是通过国际汇兑完成的。国际汇兑问题我们下面就要讨论。

  几乎所有先进的工业国家都是债权国,因为它们的工业向它们提供了一时用不完的资本。充裕的资本使它们具有特别优越的条件来生产那些只有用昂贵的设备才制造得好的东西,也就是说它们生产的是借债国一般不能很容易生产的东西。与此同时,廉价而快速的运输和通讯,使国际贸易总额不断增长,尽管关税壁垒很高。电报和电话便利了所有先进国家之间公私消息的流通,使它们能与其在新兴国家和落后国家的代表保持密切联系。因此,工业活动的繁荣和不景气正越来越具有国际性。英国是最古老的工业大国,其工业活动要比任何其他类似国家的工业活动都更受国际因素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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