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3期

西方经济学在中国的早期传播

作者:梁 捷




  近年来“传教士”研究不断升温,一些重要资料如《六合丛谈》《遐迩贯珍》等都被重新出版,成为直接研究当时传教士传播思想的重要材料。而经济学特别是经济思想史,利用这些材料的针对性研究工作还没有展开。其实早在严复翻译《原富》之前,就有一些西方经济学的思想通过传教士的工作传人国内,对当时国内学者的经济观念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经济学一直到1776年亚当·斯密《国富论》才正式奠定它的框架,以后的几十年里,经济学研究在英国和德国的进展极为有限。因此19世纪初传人中国的经济学知识与当时西方的研究相比,并没有很大差距。但是欧洲的经济增长和制度建设非常迅速,已经形成现代企业的雏形,国民经济有长足的进步。一些西方经济史家如麦迪逊、福格尔的研究指出,中国经济在十八世纪趋于停滞,即所谓“高水平陷阱”,虽然经济总量仍然巨大。但增长速度已被西方国家所赶超。
  鸦片战争以后,才有一些士大夫意识到经济学的重要性。魏源、贺长龄从近人的文集、奏折等来源辑录与经济有关的文章,编成《皇清经世文编》。这是对外来冲击的一种自然回应。此后陆续有很多人编过“经世文编”,总量不下20种。这些“经世文编”代表了中国近代经济思想的最高水平,虽然没有形成统一的分析框架,但是在多年积累下的经验基础之上,针对很多实践问题都提出了有洞见的看法。
  
  一
  
  在严复之前,现代西方经济学思想主要还是凭借传教士的工作得以传播。传播的途径有两条,一条是办杂志和报纸,另一条则是办学校。
  最早用中文出版的杂志当属马礼逊和米怜主编的《察世俗每月统记传》,内容主要是传播宗教、民俗以及少量科学常识。由于制度所限,它的出版地不能放在国内,发行量也非常有限。马礼逊去世以后,郭实腊(Charles Gutzlaff,1803~1851)秉承了他的办刊思想。郭实腊主编的《东西洋每月统纪传》是在国内印刷发行的第一份中文期刊,期刊所刊登文章的领域也从单纯的宗教延伸到世界各国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切切实实地在士大夫阶层中产生了影响。
  与其他传教士相比,普鲁士传教士郭实腊堪称面目最复杂、涉足领域最广泛的一个。无论从宗教角度还是政治、经济、中西关系史角度进行考量,他都不应当被忽略。他实践过多种形态的传教活动,诸如办报、翻译、著述、办学、参与军事等,常常领风气之先。如在1834年,他和英国籍妻子温施娣(Mary Wanstall)在澳门开办了一所女子私塾,这被认为是中国女子教育的开端。另外,他1842年在《中国丛报》上撰文介绍《红楼梦》,是最早将这部中国经典小说介绍给西方读者的人。有一些学者认为,探究西方经济学在中国最早的传播历史,应该从1840年郭实腊编译的《贸易通志》开始。因为在这本书中,郭实腊第一次系统地介绍了西方的商业制度和贸易情况。
  郭实腊(又译作郭士立、郭甲利、郭施拉、居茨拉夫等),1803年出生于普鲁士小镇普立兹。他早年就通晓英文,取英文名字为Charles Gutzlaff。1824年他受荷兰布道会派遣到暹罗传教。他很快就从当地华侨当中学会了中文官话和福建方言,于是就采用福建同安县郭氏家族的姓,取名为士立。郭实腊偶尔也穿中国服,自认为已被认可为中国人。随后,他开始了在中国沿海一带的游历和传教生涯。1831年,他第一次作为传教士被派到澳门,会晤马礼逊。此后他又多次到广东、福建、浙江、江苏、山东、辽宁等地考察,了解民情,搜集我国经济、政治、军事方面情报,探测航道,绘制海域图。郭实腊一生著作极多,计有七十余种,其中比较著名的有《1831、1832、1833年三次沿中国海岸航行日记》《开放的中国——中华帝国概述》《中国史略》《道光皇帝传》等等。郭实腊的志向是加强中西之间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了解,从而推动基督教在中国的发展。至于引入一些关于西方经济、社会的新知识、新制度,那只不过是无心之作,偶然产出的结果。《贸易通志》一般作为一本地理学著作而被中国启蒙学者所引用,当时重视其中经济制度的中国人还很少。故而这本书在中国经济思想史上的实际地位还值得探讨。
  另一位传教士伟列亚力则指出,郭实腊这本研究各国贸易状况的《贸易通志》并非原创,主要是译自英国经济学家麦克库洛赫(John Ramsey MeCulloeh)的商业词典。麦克库罗赫是李嘉图学派的重要人物,曾在主持辉格党杂志“爱丁堡评论”(Edinburgh Review)期间搜集大量现实商业材料,汇集成书,于1832年在伦敦出版。这本商业词典详实准确,在西方学者看来也许繁琐沉闷,可正符合郭实腊的需要。郭实腊并不是一个专业的经济学家,但他了解中国文化官员的需求,他们渴望了解西方现代社会经济制度。所以他有选择地编译了这本西方经济学著作。
  他说,“当文明在地球各处迅速发展来消灭愚昧和无知时……只有中国仍像过去几千年那样停滞不动。虽然我们与他们交往已久,但他们仍自认为天下首尊,把其他民族视为‘蛮夷’……这个月刊的出版就是为了消除中国人的这种高傲观念,让他们认识到我们的艺术、科学和工艺……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向他们表明我们不是‘蛮夷’,编者们更希望通过展示事实的手段使中国人相信,他们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从这一点来看,郭实腊的传播工作确实取得了成功,四十年代末期出版的魏源《海国图志》和徐继畲《瀛寰志略》等启蒙著作也都大量参考了郭实腊的《统计传》。魏源在《海国图志》的原序里就承认,“《海国图志》六十卷,何所据?一据前两广总督林尚书所译西夷之《四洲志》,再据历代史志及明以来岛志,及近日夷图、夷语。钩稽贯穿,创榛辟莽,前驱先路”。
  “近日夷图、夷语”即是指马礼逊、郭实腊等人的工作。持今文经学立场的魏源不但写作了《圣武记》等接受“夷狄”传统的著作,还进一步采集“西夷”的著作。魏源说,“是书何以作?日:为以夷攻夷而作,为以夷款夷而作,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
  
  二
  
  由于英国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取得胜利,占领香港,英国人在华办学成为可能。马礼逊的英华书院就从马六甲迁到了香港,由著名学者理雅各继续负责校务。这里很快成为理雅各翻译四书五经的基地。除了英华书院以外,1844年,英国“东方女子教育会”在宁波开设女子学塾;伦敦会在厦门开设英华男塾;1845年,美国长老会在宁波开设崇信义塾;1850年,天主教耶稣会在上海开设徐汇公学;1853年,公理会在福州开设格致书院等等。就这样,西式教育在中国东南沿海一带蓬勃地开展起来。
  可是深入探究这些学校的实际情况就会发现,列强在中国开设的学校里,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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