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操父子的夺权套路成功后,更多的有实力的乱世政治人物发现:神器并非那么神秘,只要有力量就可夺取。
早在西汉末,割据者隗嚣就认识到了这一道理,他说:刘邦一个平民都能当皇帝,天下还有不能当皇帝的人吗?所以,他一直拒绝投降刘秀,直到最后被灭。
马上对曹氏夺权套路进行模仿的对象是司马氏,并且他们夺权的对象就是上一个夺权者。
司马氏自削去魏宗室权臣曹爽的权力后(延熙十年,公元249年),经过了两代人努力,历十六年终于在第三代取代了曹魏,取代的模式“如汉魏故事”。在整个夺权过程,司马氏也一如曹氏,牢牢控制着军权。为全面掌控,借故剪除了曹爽,并把全家统统杀掉。与曹爽一起被灭族的还有何晏【注6】。
就在曹爽被除掉的当年,皇帝给丞相司马懿加九锡的礼仪--与天子类似,他没接受。他心里明白:凭借军事实力,整个魏国已没人敢和他正面冲突了。扬州督都王淩【注7】看穿了司马氏的心机,想发动政变,立楚王曹彪为皇帝。曹彪为人智勇双全,肯定会摆脱司马氏干政的局面。不过,在王淩与可能的协作者联系时,协作者惧怕司马氏的势力,向司马氏告发了。
结果很简单:王淩与曹彪被杀,剩下的曹氏王公全部集中监管。
司马懿连杀曹爽与曹彪后,基本上铺就了儿孙夺位的道路。他死后,其子司马师马上被任命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司马师去世后,朝廷无奈地任命他弟弟司马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司马昭可没有父兄那样持重与老练,当上大将军的第二年(延熙十九年,公元256年)就开始着龙袍、戴皇冠、穿红靴--做起第二皇帝来。至此,还不罢休,很快又自封为大都督,并执掌皇帝杀人时专用的黄鉞。因而留下一句成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为了加快夺权的步伐,司马昭任命自己的儿子司马炎为副相国(副总理),并作为晋王的世子准备接袭王爵。据史书记载,司马昭起初是喜欢大儿子司马攸,但大儿子已经过继给哥哥司马师,再加上司马炎身边有高人指点与吹捧,司马炎便稳定了接班的基础。贾亮、何曾、裴秀几位重臣都说:“中抚军司马炎聪明过人,又精神威武,具有超世拔群的才智,人缘也好,上天有意于他,他本人也不是当臣下的相貌。”
魏威熙二年冬天(十二月),司马炎称帝,把魏帝废为陈留王。虽然说,整个夺权过程中没发生武装冲突,但武力仍是夺权的最坚强的支撑力。
这个规则,简单而清晰。到了晋国内部的王公互相争权时,这一原的重要作用凸显出来,随后的南北朝时代也是如此。
西晋经八王之乱,国体破损、法统无依,于是,以助晋兴兵的匈奴族将领刘渊以重兵介入纷争,创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此后,其子刘聪继汉王位,经过五年多的奋战,兵至长安城下。
东晋愍帝建兴四年(公元316年)冬十一月,汉将刘曜发起猛攻,破长安外城,麴允
与索綝退守小城,内外断绝联系。由于内城储粮很少,发生了饥荒。司马邺哭着对麴允说:“误我大事的乃是麴允与索綝二人。为给百姓士绅留条活路,只有我一个受辱了。没办法,出城投降。”
刘聪最终接受了他的请求,接受投降,并以新主人的身份封旧皇帝为怀安侯,官职则为光禄大夫。
在正式投降之前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司马邺派侍中(警卫局长)宗敞去向刘曜交降表。索綝却暗中扣下宗而让儿子去与刘项(今河南项城),饮药死。
【注6】何晏(?——公元49年)汉大将军何进孙。以母尹氏再嫁曹操,遂长于宫省,操奇爱之,娶魏金乡公主,赐爵列侯。魏明帝时始入仕。党附曹爽,任散骑侍郎,迁侍中尚书。正始元年(204)代卢毓为吏部尚书,典选举,势倾朝野。十年,与爽同为司马懿所杀。好老庄,与夏侯玄、王弼等竞为清谈,士大夫效之,为玄学之鼻祖。
【注7】王淩(172-251)汉司徒王允兄子。魏文帝时,与张辽等讨吴有功,封宜城亭侯,加建武将军,历任扬州、豫州刺史、有政绩。其甥令狐愚为兖州刺史,舅甥并典兵,密计拥立楚王曹彪以代魏主齐王曹芳。嘉平三年(251),遣将军杨弘以废立事告兖州刺史黄华。杨黄二人向太傅司马懿告发,乃为懿所讨,自知势穷,出降,被解送洛阳。至
搞交易,称:“如果任命我父亲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万户郡公,我父亲愿率全城投降。”军事强人实在看不起如此无耻的请降者,就把他杀了,并把尸首送回。给索綝的回信则满是羞辱之词:“帝王之兵行之于义,我率兵十五年从不用诡计取胜,一定与敌方较量到最后。现在索氏父子意然如此无耻,可见天下恶人性体一致。所以先杀了一个再说!”
司马邺无奈,坐着着拉的车,袒露着上半身,出城投降。索綝自然就成了刘曜必杀的道德仇敌…
东晋武力夺权者似乎比西晋的更有趣一些,第一位以武力夺位者竟然咨询到第二位武力夺位者的头上。桓玄于安帝元兴二年(公元403年)派桓谦问刘裕【注8】:“楚王桓玄功高德重,天下人以为司马氏禅让已在所不免,你意如何?”刘裕爽快地说:“人心天数如此,有何不可!”于是,桓玄上表请求返回封国,同时让晋安帝亲自写一手诏坚决挽留他。他诈称钱塘临平源淤塞开通,江州降下甘露,让百官集合起来向他祝贺,作为自己秉受天命的前兆。他又认为以前各代禅让之际都出现隐士,唯独自己此时没有隐士,面子上过不去,便找到一位名叫皇甫希之的人,供给他财物,让他隐居山林,再征召他担任著作郎,又让他坚决推辞,然后让晋安帝下诏褒扬,加以礼遇,称他为“高士”。不过,当时的人们都知道那人是冒充的隐士。至此,有人拟就禅位诏书,强迫晋安帝亲手抄写。晋安帝派司徒王谧向桓玄让位,自己出居永安宫。百官前往姑孰劝桓玄登基,桓玄在九井山(今安徽当涂南)筑起坛场,即位称帝,改年号为永始,封晋安帝为平固王,让他迁居寻阳。桓玄进入建康宫,坐在御座上,御坐忽然塌陷,群臣吓得变了脸色。殷仲文说:“这是由于陛下恩威深厚,大地不能承受。”桓玄听了非常高兴。但绝对没想到,他只是为另一位野心家开了路。
在他称帝后不到半年,也就是元兴三年(404)春二月,刘裕由京口起兵讨伐桓玄。
刘裕在消灭了桓玄的过程中,为东晋立了大功,晋安帝司马邺复位后,自然对这位新兴的军事强人倍加器重。义熙元年(公元405年)夏四月,晋安帝任命刘裕为都督十六州军事,并离开首都建康(今南京)去京口镇守。刘裕有了这个基础后,就再也不用谦虚了,于义熙四年(公元408年),自任扬州刺史,录尚书事。
随着与少数民族的战争中的功绩的建立,刘裕的权力欲望更加强盛。义熙六年(公元410年),活捉南燕主慕容超后,自任太尉(最高军事首长)、中书监(中央警卫局长兼国务院秘书长),加授黄鉞。
在为期不短的忍耐后,他觉得从前他拯救的晋安帝已经没多大价值,干脆杀掉。杀掉旧皇帝,立新皇帝,是为了好控制。本来琅邪王司马德文就不想当这个受罪的皇帝,只等他刘裕张嘴废了自己,好图个心静。
司马德义经过一年半的等待,机会终于来了。
元熙二年(公元419年)四月,宋王刘裕打算接受禅让,却难以开口,便召集朝中官员举行宴会,在宴会上不慌不忙地说:“桓玄篡夺帝位,国运已经转移。我倡义复兴晋室,平定四海,大功告成,业绩卓著,于是蒙授九锡。现在,我快要老了,而地位又如此之高。凡事忌讳满盈,我也难以长期平安无事。如今我打算交还爵位,回京城去养老了。”群臣都不明白这番话的用意。傍晚时分,宴会散了,中书令傅亮才明白过来,便敲门请求刘裕接见。傅亮说:“我最好暂时返回京城。”刘裕懂得他的意思,没有再说别的话。傅亮出来后,看见长星掠过整个天空,便拍着大腿感叹道:“我历来不相信天象,现在天象却应验了!”傅亮抵达建康后,四月,晋恭帝征召刘裕入朝辅政。刘裕留下儿子刘义康镇守寿阳,任命参军刘湛为长史,决断王府事务。刘湛从小就有主持大事的志向,一向把自己比作管仲和诸葛亮。他博览图书史籍却不肯写文章,不喜欢谈论,刘裕对他非常器重。
【注8】宋武帝刘裕(公元363-422年)南朝宋创建者。公元420-422年在位。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字德舆,小名寄奴。世居京口(今江苏镇江)。家贫,以种地、樵渔、卖履为业。初为晋冠军司马。元兴三年(404),与北府刘毅、何无忌诸将于京口起兵,出讨篡位之桓玄。义熙四年(408),入朝辅政,为侍中、录尚书事、扬州刺吏。五年征南燕,次年灭之,屠燕都广固(今山东青州西北)。元熙元年(419),进爵为宋王,移镇于寿阳(今安徽寿县)。二年入建康,代晋称帝,国号宋,年号永初。卒谥武皇帝,庙号高祖。著有《皇帝兵法》、文集,皆佚。
六月,刘裕来到建康,傅亮准备好退位诏书的草稿,让晋恭帝抄写一遍。晋恭帝欣然拿起笔来对身边的人说:“桓玄的时候,晋朝已经失去天下,是刘公重新延长了将近二十年时间。今天的事情,我本来就甘心情愿。”
宋王刘裕亲临太极殿,宣布大赦天下罪囚,改年号为永初。刘裕封晋恭帝为零陵王,便在原来的秣陵县(即汉秣陵县城,在今江苏南京东南秣陵桥)修建宫室,派遣将军刘尊考带兵防卫。
不过,刘裕没有曹魏家的风度,能让一废帝平安度过余生。一年后,就毒酒鸩杀了司马德文。司马德文确实很无辜,本来他就不想当那个倒霉的皇帝,可在强逼之下,不得不按别人的路子走。到了退位时,才有欣然的感觉,拿起笔来就抄退位诏书。可是,残酷的帝王政治从来就不会理会“无辜”二字,权力就是一切,权力保障高于一切。
早于司马德义一百年的司马邺也很无辜,他心甘情愿地投降了,心甘情愿地为新主人刘聪服务,比如穿着戎装为打猎的刘聪开道,但终未逃过毒害。害他的不是汉主而是西晋遗民旧臣。西晋遗民看到昔日的皇帝手执画戟开道,忍不住掉下泪来,说:“这就是原来的长安天子吗?”。--这无疑增加了刘聪的疑心:“他还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一次朝廷聚宴终于把悲剧推向了高潮:刘聪让昔日天子司马邺巡行劝酒,原为晋臣的人们酒后失控,哭了起来;尚书朗辛宾起身抱住司马邺大哭,再能忍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的场面,前皇帝也流了泪。
刘聪下了决心:不能留他,先杀了辛宾,随即杀了司马邺。
柴进是刘裕的好徒弟
兴趣点题:柴进代表了一种道义的力量,或者说他就是道德资源的象征。他想不想当皇帝并不重要,他造不造反也并不重要。关键是他倾向谁,站在谁一边。当他彻底站在宋江一边时,王朝的神圣性也就不再了!他所代表的道义的源泉就是社会公意对腐败的义忿、对不公的痛恨、对昏庸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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