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我在北京当间谍

作者:刘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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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李处长到来前,梁姐就撤了,给李处长留下一头雾水。
  这是我的构思,用“画中人”和“七仙女下凡”一类的民间故事手法,制造悬念和美感。
  每天晚上,李处长的母亲都对他夸梁姐,说她是仙女下凡。看母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外加神清气爽,李处长当然高兴。他因为妻管严原因把母亲“遗弃”在养老院,心中原本愧疚,见母亲有了好待遇和好心情,才松了一口气。
  但李处长也没太在意所谓仙女,他以为那就是热心慈善工作的义工,几天以后,才起了疑心。第七天下午,李处长提前下班,突然袭击,把梁姐堵在了养老院。
  他正好看见梁姐为他母亲擦身子,他的眼睛就湿润了。
  那天,李处长和梁姐一起吃了饭,就在养老院附近的小饭馆。李处长和梁姐对饮二锅头。李处长说,小梁,真难为你了,做工作做到你这程度,我还能说啥!梁姐则说,我们贫困山区,要表达心意,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李处长这一关,就这样攻了下来。只可惜以梁姐和我的能力,也只攻得下李处长,而李处长的权力,又实在有限,那项国家投资工程,最后还是给了×市。但是,经李处长努力,安排了大领导听我们市的“申奥报告”。我们市长一行专程来京,虽然没有拿下主体工程,却获得了最重要的配套工程。
  据李处长分析,配套工程才是真正的肥肉。主体工程进行过环境评估,污染将很严重,暂时瞒天过海才投资立项。×市到手的实际上是个烫手的山芋,会破坏当地生态环境和旅游资源,对地方经济和老百姓生活,都后患无穷。果然,几年后国家加大了环境监管整治力度,主体工程时不时就被叫停,到2006年底,就彻底关张了。国家几十个亿投进去,最显著的成果是造就了一批贪官,让看守所和监狱里的“小食堂”生意红火。
  对于梁姐,最重要的成绩是一百万的公关经费幸存了多半,给办事处今后开展工作保留了财政基础。
  
  情报网,联络图
  
  后来,梁姐给我印了新名片,明确了我的身份:主任助理。我偷偷把印有副主任头衔的名片扔了,一本正经开始了第一份助理工作:编织联络图。
  所谓联络图,就是中央各个部门最重要的官员信息,包括职务、上下级关系、家庭背景、家庭住址、家庭成员、座机手机号码、电子信箱、QQ地址,等等。
  这只是初级情报,还有中级情报,比如官员的身体状况、饮食习惯、体育爱好、阅读兴趣、文化品位、色相喜好,等等。
  还有高级情报,关于配偶、关于子女、关于父母和兄弟姐妹,甚至关于二奶三奶等等。
  搜集这些情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省钱。中央各部委每年都有很多专项投资,给谁都是给,各地方驻京办的任务就是要“跑步(部)前(钱)进”。为了“钱进”,先要“钱出”。我们地方穷,比花钱比不过别人,就只好想办法少花钱多办事,争取花钱花在点子上。而能不能花在点子上,最关键就是要看我们的联络图的含金量如何。
  还是那句话,人都是有人性的,部委大楼里那些领导,当然也不例外。不说贪官是少数,就是地道的贪官,除了个别人穷凶极恶,大多数也讲究“贪官爱财,取之有道”。赤裸裸的金钱交易,贪官自己也未必喜欢。披上一件感情的外衣,大家都少了堕落的感觉。
  所以,有时候,送人百万现金,还真不如给人瘫痪的老娘擦身子,更不如把人的宝贝儿子从水里捞出来。同样办事,一个是权钱交易,肮脏;一个是知恩图报,美德。
  需要声明的是,梁姐给李处长母亲擦身子是公关策划,安排人替官员的祖坟守墓也是公关策划,舍身救人儿子则不是,那只能是意外巧合,不可能先雇人把孩子推下水再舍己救人。
  为了搜集情报,我发展了很多情报员,有机关干部,有领导司机,有物业公司职员,有学校老师,有家庭保姆。对了,我们还曾经培训了一批家政服务员,安插在一些领导家中做卧底。
  安排小保姆做卧底,是我从一些官场小说里面读出来的办法。北京对保姆需求量大,要求也高。但北京的本地人饿死也不当保姆,来自外地穷乡僻壤的保姆又不适应城市生活,缺少家政技能,更缺少家政素养,还会挑三拣四,很少能让雇主满意。有驻京办出面,给领导寻找品学兼优的小保姆,那是雪中送炭的好事。
  我向梁姐提议,梁姐有些疑惑地盯着我看,怀疑我是不是走火入魔。
  梁姐在机关受宠,就有花瓶之说流行。梁姐把丈夫和两岁儿子扔家里,独挑驻京办,一是组织安排,二是要做一番成绩,粉碎花瓶说法。但梁姐这人,又有些奇怪。给领导送红包行贿她能接受,给领导性贿赂她就不能接受。其实,在生意场和官场,很多人都对这两者一视同仁。梁姐的执拗,也许就因为她自己也是女性?
  梁姐勉强同意之后,我就要回四川去挑人。梁姐把我拦住,说回去动静太大,影响也不好,让在北京就地取材。正好,四川有妇联和共青团等部门旗下的家政公司在北京活跃,我就找上门去,挑了一批,让梁姐过目。
  梁姐看了她们,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梁姐问我,你是挑保姆还是挑小姐二奶?你是要为领导家庭服务,还是要破坏领导家庭关系?你以为领导都是色鬼?你以为领导就只有吃窝边草的能耐?
  我自知理亏,因为我选的都有姿色标准。
  推倒重来,梁姐亲自上阵,妩媚的不要,妖娆的不要,伶牙俐齿的也不要。梁姐要的,就是几个字:朴实、勤快、温顺。
  可是,半年之后,还是有保姆和领导出了绯闻。而且,谁也想不到,出绯闻的恰恰是最被梁姐尊重的领导,因为他在和梁姐的交往中最尊重梁姐,不说挑逗骚扰,连半句言语骚扰也没有,甚至从来不开半句荤玩笑。更想不到的是,出绯闻的保姆恰恰是长相最差,看上去最朴实最勤快的一位。领导太太找上办事处,在梁姐脸上抓出几道指痕以后,我们还以为只是误会。
  那事处理起来很麻烦,领导太太虽然泼辣,打过梁姐,发泄消气之后,冷静下来,也知道闹出去对丈夫仕途不利,也不想声张,只要求将保姆辞退了事。问题出在保姆身上,她说自己是受害者,要求巨额赔偿,如不答应,她就要告领导强奸。
  她的赔偿数目也吓人一跳,她开价十万,而且咬定了不松口。她的坚定使我相信绯闻是她的预谋,至少是顺水推舟。
  这事难办了,我们不可能让领导掏十万,要驻京办掏钱,梁姐也不答应。梁姐说,行贿领导,那是为工作,行贿保姆,没这规矩!
  两个女人较上劲,把我急坏了。这事牵涉到驻京办的声誉,也牵涉到梁姐的声誉。如果不能就地化解,闹回家去,梁姐的政治生命恐怕就完了。当然,我的助理生涯也就结束了。
  在跟梁姐来驻京办之前的打工生涯中,我也做过下三烂的事。要不然,我也不会跟踪李处长发现养老院的秘密。跟了梁姐,我决心要提高档次,彻底洗手,没想到还是身不由己。
  我调查保姆的家庭背景,发现她的爹肾脏有病,不得已需要换肾。她敢开价十万不是胆大,是要为爹攒换肾的手术费用。她那么处心积虑,其实是因为孝心。另外,她还有一个弟弟,在县中学念高中,成绩很好,书费学费一直靠她的打工费用支撑。于是,在她拿住领导和梁姐的政治软肋的同时,我拿住了她的感情软肋。我警告她说,要不听话,我将向她弟弟透风,甚至散布谣言,乱她弟弟的心,让他考不上大学。
  说实话,做这事我很不地道,有违我的“阶级立场”,要不是因为梁姐,我一定会支持保姆,狠敲领导一笔,直接把换肾费用和她弟弟上大学的费用全搞齐了。
  后来的结果,是安排那保姆学习半年电脑,然后给她找了一份打字的工作。
  
  保姆卧底
  
  再说回来,选好保姆之后,先办了三个月的家政培训班,请职业老师教她们使用家用电器,教她们炒菜做饭,教她们待人接物。还给她们讲北京的风俗习惯,讲城里人的生活习惯,以及他们的心理禁忌。特别强调了一点,人没有高低贵贱,却要分三六九等。做保姆有其权利,更有其责任和义务,还有详细的职业规范和职业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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