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4期
民间神仙信仰
作者：张国超
“俺这老师会看风水，会看宅子，也会办公。”（右图：能驱邪的香栈）
五、香客的生活秩序
家设佛堂、神堂以及保仙堂的人家，其信仰生活跟常人并无很大差异，只是要在每月初一、十五按时上香供养，参加四时节日的香火活动。而香栈就截然不一样了。除了上述日常活动外，他们是全村集体性香火活动的主导人，并且还要出门为找上门来得人家祭神、看病等。他们在农村生活当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因为仙家通阴阳、达三界，能预知祸福，因此，他们备受人们敬重，她们是村中宗教生活的主人。
（一）香栈的个人生活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香栈。访问过的几位香栈都讲，香栈身体都有特殊的部位去让仙附体，一般人是不行的。也有的人说，人有三个魂儿，头顶一个，眉心一个，肩膀上一个，男左女右。头顶与眉心的魂失掉，人就要死；肩膀上的魂就不要紧。因此，香栈所供奉的师父、仙姑、仙姐等要附体时，先将肩膀上的魂摘掉放在一边，而后自己的灵上去，就能借助凡人之体讲述“仙话”了。那为什么仙家能找上她呢？她们不知怎么解释，只说是“缘分”。（下图：村里最笨的香栈）
“哎！谁知道！大约是缘分，命里就有，那一年我31岁，去后面三大娘家串门，那三大爷会看面相。端详一会儿，说我还得为人们服务。我不信。没寻思到，33就安上了。”
平日里，香栈们要在初一、十五用烟酒糖茶香纸等供奉老师们。逢初一、十五，摆上香果供品，早中晚各三炷香。到了晚上，包水饺供养完毕后，就发纸钱，然后就结束了。
许多香栈是吃斋的，虽然他们的老师们吃肉，但那些吃斋的香栈们说他吃斋是被师傅们逼出来的，只要吃肉就恶心呕吐。
在平时没有活动的日子里，他们依旧要跟村里的人们一样进行一般性的生产、娱乐活动。只要有人请，有香火，他们能够胜任，就必需要去。只是在腊月二十至正月二十这一个月内不用办公。因为老师“封印”回到洞天福地之中总结过去一年的工作、计划新一年的工作去了。
（二）香栈的社会生活
香栈的社会生活主要体现在与周围人群的交往互动过程中。
1．人际关系。香栈与香栈之间。村里的香栈与香栈之间也是拉帮结派的。据香栈自己说，这不是人为原因，而是各堂上的老师合不来。由于仙家的来历不同、脾气也不一样，因此他们之间碰到一起会吵架。据说，有些香栈碰到一起，各家的师傅各显身手落宫宣传，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争得脸红脖子粗，竟然大打出手。但是，同行是冤家，很多香栈也是自吹自擂，诽谤别人。这样怎么能与别人合得来呢？
“上面磨面家，刚安上桌子不长时间，不被人知。在一次村里集体祭神后，被人冷落，脾气大发，他的师傅‘毛主席’，是武堂，来落宫后，声音特大，气得脖子老粗，一蹦一跳，抽着烟，表演着架势开始宣传，又开炮，又打枪，又过河，又翻山，嘴里气得大喊：我是毛主席！我最大！我是第一！谁给你们打下来的天下？我打下来的！——那气势竟然唬得在座的香栈没有一个吱声，大约他们的师傅也都逃之夭夭了——五婶子是庄里头最老的香栈，80岁了。她说，那毛主席也是冒名顶替的，是个前世当兵打过仗的军人，死后成了鬼仙，假借毛主席之名，在人家享受香火。庄里的槐娘、槐爷也在毛主席堂上。”
“俺的老师在全庄里是最大的，老子爷，现有老子后有天那。”
香栈与其他香客之间。通常情况下，每一个香栈都会有自己较为固定的交往圈，在这个交往圈内，他们共同建立一个香社，一起去赶庙会。当香栈有什么活动时，去帮忙等。是一个团结有力的非正式组织。在这个交往圈内，往往是“一呼百应的”，否则就是对神仙的失敬。
2.社会活动。香栈的社会活动通常包括上山赶庙会，主持村里集体性的香火活动，给找上门来的人家家里祭祀神仙、祈福消灾等。
桃花村周边的山上存在八九处庙宇，每逢庙宇香火，香栈们都要去进香礼神。基本上只要有香火就要去，远的还要跑出百八十里甚至几百里。他们说，这是师傅们的指示，如果不去就要受到老师的惩罚；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就要点上香在桌子前面跟老师们讲明原因。
“那五婶子今年80啦，赶山香火从来不断。爬山比年轻人还快、还有劲。这都是老师帮着。”
村里集体性的祈福消灾香火活动以及香社活动也是由他们来主持的。因为他们懂得怎样去所做：怎样请神，请什么神，怎样送神等等。香火活动结束后，老师们还要落宫讲述一下这次办得怎么样，有没有神仙不愿意啊等等。
平日里，过段时间，村里的某些香客就会聚集到一起，约好香栈，请香栈的师傅来落宫宣传。等老师们落宫后，香客们便问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最近村里邪气重不重，在某个地方建造个东西行不行，村里的阴阳有什么情况，自己家里有没有关煞等等，老师们就会告诉香客们哪里动土了要祭祀三沙土王，哪位神仙缺衣服要香客们做衣服，最近要祭祀哪位神仙等等，做一一的回答。而后香客们再按照神仙们的指示一一去做，毫不含糊。
除了以上两项，剩下的就是“搭救人烟”了。所谓的搭救人烟就是给农村的家庭“做事儿”。这个内容是包罗万象的。祭神祀祖，驱妖赶邪，相面算卦，预知祸福、婚丧嫁娶、人生礼仪等等，甚至帮助打官司、生小孩、考试、求官、求财的事情他们也能让神仙来帮忙去做。每种香火活动的进行步骤、方法等并无统一规则，每个香栈都有自己独特的做法，有的很繁琐，有的则比较简单。村里人们称为“一个老师一只船”。（上图：该堂上的神仙帮人家打赢了官司，人家赏了一幅布帘和一把花伞）
将人家请求做的事情给人家完成后，主家是感恩戴德的。香栈可以从中获得一定的回报，包括烟酒糖茶，金钱衣服，以及家庭献给神仙的衣服、布帘等物品。
六、结语
从上面的描述分析，可以发现农村民间神仙信仰具有以下几个特征：
（1）首先民间神仙信仰具有自发性。它不像正式宗教一样有创始人以及一代一代的继承人或者领导人；它是人们在生活过程中，伴随着盲目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过程自然产生的，并通过从众效应不断地扩散传播、通过偶然性事件的发生以及同类习俗的进入而不断继承创新；（2）信仰的功利性。所谓的信仰功利性，指的是“临时抱佛脚”或者“有来有往、有取有舍”之意，比如有事去找香栈、天旱求神降雨，孩子考试拜文昌以求金榜题名；（3）神秘性。民间神仙信仰的基础是万物有灵的观念：白狐古木是可以成仙的，孩子可以认石头为干娘，公鸡也能“早报喜晚报财不早不晚客就来”，把客观存在的事物神秘化，而并不去追究原因；（4）散漫性。源于民间信仰的复杂多元性，其崇拜对象多元复杂，崇拜方式多种多样。没有统一的仪规，没有统一的控制手段。
以上特点，与农村特定的社会环境以及文化背景紧密相关。农村整体科学文化素养较低，社会环境与自然环境相对来说比较复杂，生产力水平低下。因此人们更倾向于这种信仰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需求,从那些颇为灵通的师傅们口里知道祸福吉凶、化解危难。
同时，民间神仙信仰也是传统文化、习俗、风俗等的重要载体，农村社会的精神信仰、道德风尚、文化娱乐、乡土观念、社会认同等都与民间神仙信仰密不可分；并且它借助自己在农村的特殊地位能让一个人弃恶丛善，起到教化个体（下转第77页）（上接第71页）灵魂、提升社会道德的作用；除此，农村香客所具有的感召力、凝聚力、向心力是维系农村社会整合的重要基础，可以加以利用。但是也要看到其消极的影响，民间信仰是一种典型的多神和泛神信仰，是民间诸多陈规陋俗的存在基础；影响人们整体素质的提高，也容易被邪教利用而扰乱社会秩序。
对于农村这种以香栈为中心的民间神仙信仰，不能以“迷信”一词轻描淡写地抹去而置之不理。应该从中看到它存在所发挥的社会以及文化功能，无论是显性的还是隐性的，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从而进行正确的引导利用，以维持农村正常的生活秩序。
【参考文献】
[1]王景琳，徐注．中国民间信仰风俗辞典[M]．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2．
[2]郑杭生．社会学概论新修[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3]叶涛．泰山香社传统进香仪式研究[J]．思想战线，2006，(2)．
【作者简介】张国超(1986- )，男，山东临朐人，就读于华东理工大学社会学系，研究方向：劳动和社会保障、农村社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