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4期
民间神仙信仰
作者：张国超
【关键词】民间信仰；神仙崇拜；社会功能
要真正了解宗教生活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运作逻辑、明细其具体的存在形态，就必须充分了解植根于乡土、盛行于乡土的民间信仰、神仙崇拜以及香火活动。
在中国历史上，可以把普通民众的神仙信仰行为分为两类，一类是以个体为主的神灵祭拜行为，如对灶王、宅神、门神、井神以及众多家庭性、区域性神灵的祭祀，这类信仰行为的发生地点往往是家庭或以家庭、村落为中心的区域；另一类则是以集体为主的带有组织化特征的神灵祭拜行为，这种组织化的神灵祭拜便形成了民间信仰组织，如香社、香会等。其中，以家庭为中心的神仙信仰行为是基础，从而进一步构成集体性的神灵祭拜行为，就是通常所说的“香火活动”。
在鲁中地区的广大农村，人们通常将与民间神仙信仰相关的活动、仪式等统用“香火”一词来表示。同时，农村存在着众多敬神礼佛的香客。他们在家里设置香案供奉着神仙，并且参与其他形式多样的香火活动。无论是家庭性的、还是集体性的，都与存在于农村的“巫”分不开。“巫”是农村地区香火活动的核心主导，是香客群体的核心人员。
最近几年，农村民间神仙信仰升温，香火活动增多，“巫”的数量也显著增长。为了对此现象有更加深入的认识，笔者对山东潍坊临朐东南部的一个村庄进行了实地调查访谈。在此基础上，用一种客观的立场、中立的态度利用调查过程中所记录的口述资料对通常被认为是“迷信”的民间神仙信仰和“巫”的存在逻辑作出客观的陈述和分析。（右图：香客们祭祀路神）
田野调查的地点为山东省临朐县桃花村。临朐地处山东半岛中部，潍坊市西南部，总面积1834平方公里，辖8个镇、2个街道，937个行政村，85万人。临朐历史悠久，风光秀美，文化底蕴深厚，自西汉置县迄今2000余年，是全国文化模范县和著名的“小戏之乡”、“书画之乡”、“奇石之乡”，有大汶口、龙山等古文化遗址210余处，沂山国家森林公园、山旺国家地质公园、老龙湾、石门坊等旅游景点蜚声海内外。桃花村位于临朐县城东25公里处的丹水河畔，全村400多户人家，隶属上林镇。桃花村四面环山，交通堵塞，以传统的农业经营为主，人口流动相对较小，因而昔日许多传统的信仰、仪式等没有随着社会的发展、文化的融合而消失，依然存在于村民的生活秩序当中，并继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二、村落家庭神仙信仰
要了解神仙信仰的存在形态，首先要了解村民通用的特殊的语言符号。
村里有许多独特的“符号”来描述与神仙信仰有关的仪式。人们通常称敬神的香火活动为“发纸钱”、“发喜钱”、“做事儿”，因为每次敬神活动后都要少很多钱粮纸、金银纸元宝等；谁家家里供奉着神仙，称为“家里安着桌子”、“家里擎着老师/师傅”；家里供奉神仙的神龛、神帐等又通称为“桌子”、“堂子”；称神仙为“老师/师傅”；称画着神像的挂画叫“箸子”；家里安着桌子的人称为“香客”、“善人”、“行好的”；供奉大堂仙的善人（巫）被称为“香栈”（敬称）、“神婆子”、“神汉子”（俗称）；香栈跳大神称为老师“落宫”、“落凡”，跳神结束叫“退堂”；神仙附体讲话称之为“宣传”；请香栈谓之“找神家”、“找明白人”；香栈出去给人家做事儿称为“办公”；称老师们开始办公为“撑船”；香栈、卜卦的先生、风水师等非常之人统称为“明白人”。 （右图：虔诚的香客）
村里人家除了在家敬奉灶王、宅神、门神、井神等居家保护的神仙外，还往往在屋子的角落设置一个香案供上一位或几位神仙，比如观音菩萨、财神、泰山老母、狐仙、黄姑等，即为“家里安着桌子”。为了容易区分，这里将“桌子”按所供神仙的性质划分为三类：
1.佛堂。专门供养佛教的佛祖、菩萨等佛神；供养方法基本按照佛教规矩，用素食、清水、油灯等为供物，并且不烧纸钱。村内共有两家佛堂，一家供奉诸多佛祖菩萨，有横竖三世佛、四大菩萨、四大金刚、护法善神；一家供奉西方三圣，即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
2.神堂。神堂所单独或者一起供奉的神仙分为两类：老君、关公、财神等道教神明；道化的佛神，比如观音老母、文殊老母。其供奉的方法按照道教的规矩，用酒肉。（右图：佛堂）
3.仙堂，混合供奉佛道神仙、大仙（狐仙、蛇仙等）以及祖先鬼魂。按照道教的方法供养。用酒肉、烧纸钱。（左图：泰山老母等神堂）
另外，80%的神堂与仙堂都附有“看家菩萨”共享香火，所谓的看家菩萨是指白音老母、保主爷和保主娘三位“神”，人们所说的白音老母就是指汉传佛教中具有保平安功能、身着白衣的白衣观音，被人们讹称为“白音/银/印菩萨”“白音/银/印老母”“白音/银/印母娘”；保主爷、保主娘是指已经受封为神、为人们看守们户的两位狐仙—胡老太爷和胡老太奶。因为人们认为他们都是“神”，所以这里将只供奉看家菩萨的堂子归为神堂一列，其余按上面所述三个标准划分。 （右图：看家菩萨）
前两种堂子数目很少，桃花村仅有两家佛堂，八九家神堂，其余全为仙堂，并且近几年逐渐增多，全村至少有100户人家设置仙堂，占总户数的1/4，比例确实不小。
安着仙堂的香客在农村的敬神活动中更加活跃，起到更大的作用，是农村香火活动的主力军。香客中的“香栈”则为农村地区所有香火仪式的领导人。鉴于仙堂在堂子中的主体地位及香客在香火活动中的突出影响力，本文重点描述分析仙堂的存在逻辑以及香客尤其是香栈的日常生活。
为什么称为仙堂呢？下面按照调查过程中村里人的口述材料对其来历作出描述：
三、仙灵的传说
仙堂，顾名思义，堂上所供神仙当中起直接作用的是“仙”而非神、佛。
何为仙？村里人指的是年岁久远，会说人话、能化人形，能通灵显圣，控制人类行为的有道业的兽类和古木以及有灵性的鬼。又称之为“仙家”或者“精灵”或者“为仙的”。笼统的说，就是品德较好、不胡作非为、在人间享受香火的妖精和前世行善、死后轮转仙道的鬼。（右上图：供奉毛主席）
农村常有四大仙、五大家之说。所谓的四大仙是指狐黄蛇蟒四类；五大家是胡黄白柳灰，即狐（胡仙）、黄鼠狼（黄仙）、刺猬（白仙）、蛇（柳仙）、老鼠（灰仙）。在人们的印象中，上述动物还有兔、龟等等具有灵性，能够修成仙道。同时，树龄大的古木也能成仙，比如该村500年之久的两棵古槐就被村里奉为仙，称为槐爷、槐娘，并在一户供奉毛主席的堂上享受香火。
这里面，最为出名的当算狐仙了。在上古时代就有九尾灵狐作怪的神话，历史上对狐仙的记载数不胜数。村里的老人说，能够成仙的狐通常为白狐。有意在深山古洞修行的白狐，120年会说人话，通阴阳；300年能变化人身，或为一老夫，或为一老妇，或作一少年，或作一女子，游荡与村落山林之间。到500年的时候，上天降灾一次，雷劈火烧。行善的依旧修行，作恶的就此绝命。再过500年，重复一次；再过500年又重复一次。修性之狐，躲过三次天灾，历经千难万险，有朝一日，飞升上界，受天册封，或赐一职，挂了号，有了名，始为“神”。其它动物植物大约也是如此。如此看来，修仙绝非一件容易的事。（左上图为槐爷，左下图为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