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期
我心中的屋塔房
作者：朴相禹
我爱过的西西弗斯，再见！
那年秋天，经大哥做媒，我结了婚。她是大哥上班的银行的职员。如大哥所言，她的品性无可挑剔。这倒不是由于我同意大哥的话：生儿育女之后，便知世上女子如出一辙。即使不成家，这个年龄的我也已经识时务了。我已无需为结婚大伤脑筋。也许是我没预见到屋塔房的记忆会在我心里留下如此巨大的空洞；不然便是我死了心，认定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比她更有魅力。
那年秋天，我进了某大企业的市场推广部，并将其视作我一生的衣食父母，过着一天天平淡无味的日子，成了一个靠惯性活着、靠惯性长岁数、靠惯性忍受人生的可怜的西西弗斯！
在过去的十年里，我安住在西西弗斯的世界里，靠蒙太奇再现的无数西西弗斯的世界，失去顶石上山的不屈斗志的西西弗斯的世界，失去蔑视神意、克服命运的反抗斗志的西西弗斯的世界里——就在这世界里，我安住着，等待人生的终结。
偶尔，我会想起神话中的西西弗斯。每当夜深人静，酒醉归家途中，蓦地想起在兄嫂家寄人篱下的生活之时，每当凌晨从梦中惊醒，仰望夜空，我就会回想起他紧皱的面庞、与岩石相擦的脸颊、顶住泥泞石块的双腿、抱住巨石的双臂和沾满泥泞的双手。
在这充斥着人对人的蔑视的世上，你在做什么呢？
每回西西弗斯猛击我沉睡的五官，铿锵如碎冰一般的尖厉声便在耳际回响。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屈指一数，我已不知今夕是何年，从屋塔房至今，年华已几度……
如今，在过了十年之后，每每念及她，我便对自身的余生深感畏惧。这并非由于沧海桑田，而是对于永恒所感到的难以消除的负债感。否定命运的滚石惩罚，为了安居地面竟否定人类的宿命的西西弗斯们的地狱——为何在这追忆即将沉入深渊之时，我心中的屋塔房却灯火常燃呢？也许那并非由于一个女人曾住在那里，而是因为那是一种象征、一个生命体在发出光芒。对不健全的地面居民、未能看透宿命全貌的人间睁眼瞎们来说，那光将是何种启迪呢？
“但愿以后在地面重逢时，我能看到你脸上有幸福的西西弗斯的表情。”
她的信，春去秋来，依旧在我记忆中跃动。有一天，她借口上门寻访时，我的西西弗斯扮相将会如何？我希望我的脸不再是沉湎于偏见、矛盾和自以为是的不幸表情，而是敢于跟命运抗争的堂堂的西西弗斯的幸福表情。我认出她也好，她认出我也好；或者我认出你也好，你认出我也好，请想象一下那个时刻吧。那么，你就会明白屋塔房中那灯光的意义，就会懂得那是一种严正警示：时刻保持清醒。现在该是你的屋塔房点上灯火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