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再婚
作者：［越南］黄明祥
“找那个家伙吗？他参加医疗队去安哥拉两个月了。”
她带着一种酸楚的感觉走出了房门。她为自己感到羞辱，对可怜的医生充满了怜悯。
“您的行为算不上疯狂。”她用一种怜爱的目光望着他，“我知道那个男人，身材高大，有连鬓胡子，对不对？”
他张开干瘪的嘴唇，笑了。
“请你不要再提起那件事了。”他像是极度痛苦地似的出那句话。泪水滴在了她的脸上。
“对不起……好了。我去做饭。今天请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吃咸瓜炒饭。”她满含柔情地站起来，想驱散刚才由她勾起的沉闷空气。
但他突然叉起双手：“算了，我要回去。我必须准时赶到车站。”
“你去哪儿？”她睁大眼睛问。
“阿青，我要回老家去。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说完，他果断地走了。
只有她站在那里。她很想召唤他一声。但不知为什么，她没有说出来。她哭了，不知是出于对他，还是对自己的怜爱。
*
他想这次偶然的相遇将会成为过去，就像以往多少次偶遇一样。
但不是。他回到老家一个月后，她找上门来了。
那天下午，他那个小村庄在金黄色的秋日阳光里，突然显得红火起来。她从车站穿过稻田来到村里。日后有人对他说：“她走在稻田上，就像仙女下凡。世上竟有如此漂亮的女人。”
这不过是人们对她的溢美之词。但实际上那天下午她的确很美。
“我来看望妈妈和你，可以吗？”她这样说，腼腆地笑着，两颊泛起了红润，两个酒窝使她脸上充满柔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问，脸上却由于兴奋而绽放出笑容。
“你在竭力隐瞒我，但我一切都知道了……”她边说边轻声长叹，脸上自然流露出忧伤，脑海里又浮现出并非由她想象、更确切地说是她听别人讲述后重新编织的故事。
说来他的一生就是一出悲剧。早在去安哥拉之前，他就被戴上了绿帽子，而自己却全然不知。他去非洲后，妻子和那个大胡子恣意放纵。两年后他给妻子寄回六个金戒指和几十公斤毛线。所有这一切，妻子都转到了大胡子的帐下。他如此爱妻子，以至于情愿第二年不回国探亲，而把那笔款项用来购买双人机票，让妻子和他到巴黎旅游。这是一个大骗局，但还不是最后的骗局。第三年，他胡里胡涂地意识到她的背叛，急忙回国。然而他所有寄回的财物都已被她挥霍一空。她甚至公然把大胡子带回家。他愤怒到了极点，无法克制自己。他把手术刀扎入了妻子情人的胸膛。他被捕入狱了……
“我没想到您的生活竟会如此悲惨。”晚上，两人坐在他母亲的房间里。她在油灯旁这样说。
“可能是因为你过于怜悯我，才找到这里的吧？”他酸溜溜地抿嘴微笑。
“您不要这样讲。”她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她站起来，两眼含着泪水。他后悔不该这样讲。刹时间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爱她。
“对不起……我本没有这样想的意思。”他走到她身旁，把两只干瘪的手放在她柔软的双肩上，心脏忽然急剧跳动，一种奇特的感觉油然而生。作为医生，他无数次触摸过女人的身体，然而此刻，他第一次感受到女人的肌肤是如此奇妙。
她还在哽咽地哭着。他弯下腰，面颊贴在她的头发上。她突然转过身。两张脸贴在了一起。他屏住呼吸。两人的嘴唇也贴在了一起。
“我真是疼爱你……不只是疼爱，而且非常……”在亲吻中，她急促地说。
没想到他的一生又有了迟到的幸福。像一支虫蛀干枯的树枝，到了秋天又发芽开了花。
在稻谷丰收的季节，他和她举行了婚礼。为了节俭和不事声张，他和大家说这是“把两只破筐编在了一起”。其实哪里会是这样，他的心里充满了喜悦。正是她，第一次给他带来了真正的爱情。在他的生命几乎凋谢、成为废人而即将被抛弃的时候，她发现了他，挽救了他。她是他真正的心理医生，她给了他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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