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屋子

作者:管舒宁/译




  凯瑟琳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仅仅过去了几分钟而已,不超过十分钟。她在角落里的水槽那儿洗了洗,慢吞吞地穿衣服。他被带走后,一直被拘押,直到审判结果出来,机构的意思是这段时间她不来,他们也可以对付过去。“不,不,”她坚持说,“我宁可来。”在接下去的空当里——漫长又寂静——她并不知道那个老太太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那不堪一击的记性,而到时候她会被叫去宣誓陈述自己的证词。她不知道,在自以为是的背后,老太太已不再确信那天晚上她看见的那个男人——早已模糊不清——就是她先前见到过的那个。而在引导与鼓励之下,她又会恢复自信,那些需要她证词的人就会相信她。公诉案靠的是证据,一点就行。可是时间拖得太久了,目击者被准备工作折磨得疲惫不堪,在法庭上掩饰不住她的疑虑。第一天早上庭审快要结束的时候,法官强压怒气宣布,在他看来没有任何理由可辩驳。下午,陪审团就解散了。
  凯瑟琳把窗帘拉了起来,补了补妆,收拾好床。罪恶就在某个地方——在错误的记忆中,在警察的粗心中,在原告方靠不住的自信中——不过它几乎不是出自什么令人满意的地方。机会和环境引发了这场噩梦,又把它留给法官去谴责这一离奇案件的发生。他驳回了上诉,他的陈述是严厉的,但无论有多严厉有多清晰,都谈不上充分:有太多的疑点。没有其他人受到指控,虽然肯定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按照嘱咐,她“砰”地撞上门。他们没有说再见,下楼的时候,她又听见赛马场解说员嗡嗡的急促声音,她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了。房间的使命也结束了。这天下午,她感觉到了,即便什么也没有被说起。
  她没有去喝咖啡,走过“王子与狗”时,连瞧也没瞧。她将在厨房里烹调她买来的东西,他们会坐在一起谈论这一天。她会看着桌子那头她爱着的丈夫,看见那里有个幻影。他们会说些鸡毛蒜皮的事。
  她漫无目的地逛着,走过喧闹又令人感觉亲切的街道,走过一栋栋房屋,一扇扇挂着蕾丝窗帘的窗户。她的午后情人将去修复他失败的婚姻,将去一片一片地修补这种破裂,因为破裂并非是毁灭,也不应变成毁灭。经常吵架并不那么可怕;没有了爱,不忠,同样也不可怕。他们相信他们能做到这个,和睦的时间会把剩下的做好,不要求做太多。“那她呢?”他妻子有天或许想知道。他会说,他的另一个女人是他们婚姻生活的一个补充。也许就是那样,没有别的了。
  凯瑟琳向运河走去,沿河有凳子。今天晚上,她又要说谎了,他们又会谈论鸡毛蒜皮的事。她不会说她很害怕,他也不会。但恐惧就在那里,她那无休止的怀疑,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他。她走过那些凳子,走过由保姆带着的几个孩子。一条驳船载着一只只桶驶过,船头绘着玫瑰。
  一片荒地,她像是走过这种地方,是她的情绪而非荒地本身造就的。她感觉昏昏沉沉,凄凉寂寞,她不属于这里,与之而来的还有那种她辨不清的东西。哦,但是已经结束了,她告诉自己,仿佛是在回答这种微微的困惑,但同时却令自己更加困惑,她问自己是如何知道那些看上去她似乎是知道的东西的。思考没有好处:所有这些都是感觉。那就,继续走吧,她想也没想。
  她感觉着压抑感的消散,毫无理由的。是的,当然了,整整九年这样压抑着。没有问过什么,没有要求发誓,真相就如她所听到的那样。没有打听过那个姑娘,她的打扮,她的声音,她的脸蛋,还有她是不是只是坐在那里说说话,再没有别的。没有问起地铁里那个不同寻常的倒霉日子,还有在雨中等出租车。整整九年,在他们日常的交流中有一种寂静,在交谈的时候,在做爱的时候,周末散步的时候,夏天出国旅行的时候。整整九年,爱情一直在,不仅仅是一种安慰,那样说未免太认真了。偷情还是一种刺激吗?没有被问起过,凯瑟琳停下脚步,看着又一条驳船驶过来,她知道,如今,这个问题再也不会被问起了。房间有人进去过,莎伦·里奇被闷死在沙发上。她是受害的那种人吗?那,同样也被锁藏了起来。
  凯瑟琳转身又走回了她来时的路。那不会是一种震惊,更谈不上意外。比起她所给予的,他并不期待她很多,她要择时告诉他,她必须离开。他会理解的;她用不着对他说。爱情所能达到的最好境界,也还是不够的,他也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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