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一个午后
作者:王伯信/译
“行啊,这儿也很好。”嘉斯明说。
空座位的对面有一个老头,伸着手,睡得正香。另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位母亲和她的孩子们,他们正吃炸土豆片。第三个位子上是两个妇女,她们静静地坐着,既不说话也不看他们。
“阳光充足时我常来这儿。”和嘉斯明在一起的男人说,“没什么好玩的时候我也来这儿。”
他让她戴上项链,由他来给她戴上。他的手不经意地摆弄着项链的扣儿,指尖触在了她的脖子上,凉凉的。他说这条项链很适合她,和她眼睛正好相配。项链上的珠子是淡黄色的,她感到很惊奇。当他们朝托付你运气的老虎机走过去时,他说他29岁。她本想说她喜欢他比她大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阳光对你有好处,是吧,嘉斯明?”
那两个女的一个接一个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孩子们吃完炸土豆片还要时,母亲斥责起他们来,并把空纸盒扎在一起,扔进了垃圾箱。他们走了。
“阳光里有维生素。你知道吗,嘉斯明?”
她点点头,尽管她不知道。她紧拉项链,斜着眼往下看,试图看见项链上的珠子。看不见。如果她一个人,她会把项链摘下来,现在她不想这样。
“嘉斯明是个很响亮的名字。”他说。在聊天热线上,为了恭维她,他已经说过这样的话了,尽管他不知道这是她自己起的名字。在热线上聊天时,尽管他描述他所在的电话亭,或者给她念墙上写的东西时,尽管好几次她都感到困惑不解,但她还是认为他是诚挚可爱的。他第一次念的时候,并没说他是在念,她不知道这是否都是装在他脑子里的,到后来他给她说明了,她才知道怎么回事。想像中,他在法院里,就像你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手拿案卷,正在提起一桩诉讼案;想像中,他面带微笑朝她这边看过来,她想向他挥手示意,但她知道千万不能,因为他告诉过她。当在聊天热线上第一次聊天时,他就评论过她的声音:“放松一点,不要紧张。”他说。她不想他走开,她坚持着,不挂电话。“多甜的声音啊!”他说。她知道他指的是她。
现在,他正冲她笑。他们看见睡觉的老头醒了。他的枕头是用送货人常用的塑料袋做的,里边可能塞满了衣服。他解开鞋带,再把它们重新系好,他看看他们,然后离开了。
“嘉斯明,向你提出约会时,我想你可能会拒绝。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不想它往下发展。”
她摇摇头,否认了他的看法。她想要她母亲从霍尔拜还没听说过的那个男人工作的赌场回来,打这儿经过。霍尔拜真可怜,她母亲说,她又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和嘉斯明父亲在一起时的同样的错误。她又陷入了和赌场那个男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之中,接下来他也会犯错误,无论如何他不会不错。
嘉斯明低声申辩说:“我永远,永远不会拒绝。”
为了让他一百个放心,她又摇摇头。他说他担心万一她拒绝。说这话时他也放低了声音。她不想什么事情都搞黄,她就想和热线聊天一样,想和现在一样,一切顺利。
“嘉斯明,你闲着吧?今天有时间的话,去我住的地方看一看吧?”
又是一次兴奋的冲动,全身都能感觉到它的冲动,感到就像针刺发麻一样的颤动。她知道不是针刺。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她知道她会。“好啊。”她毫不犹豫地说,她不想让他以为她有什么顾虑,“是的,今天我有时间。”
“最好走路去。”他说,“走路有益于健康,是吧,嘉斯明?”
“当然,我会的。”因为感到好像就应该在此时此地,所以嘉斯明接着又追了一句,说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克莱夫。”他说。
他喜欢克莱夫这个名字,通常别人问起时,他就把它给他们。有时在聊天热线上,在开始聊天之前也这样。罗德尼这个名字他也喜欢;肯,他也喜欢;还有阿利泰尔。
“我从没听说过有克莱夫这个名字。”她说。
“嘉斯明,你一直在家里吧?”
“嗯,是的。”
“你说过。你刚刚说过。我只是想知道到现在为止你搬出来过没有。”
“要是搬出来过就好了。”
“保持距离,是吗?”
她不明白。他说是和她母亲以及其他什么人。他记得在聊天热线上她说她是独生女。后来,她提到她母亲,在公交车站她提到母亲的男朋友。他问到他,他想知道他是不是西印度群岛人,她说是,浅肤色人种。“他消失了。”她说。
他们离开繁华的大街,拐进布伦宁街,这儿通到索厄尔大街。这条街上有厕所,街的尽头有一所学校。
“一个西印度群岛人的小孩子在这儿被杀了。”他说,“白人的孩子拔出了他们的刀。你见过这档子事吗,嘉斯明?”
“没。”她使劲地摇着头。他大笑起来,她也跟着笑起来。
“你考虑过搬出来吗,嘉斯明?这样的事你想过吗?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地方?”
她说她一直这样想。唯一的问题是她没有。
“差不多你对我说的第一件事就是,你什么事也不想。”
“克莱夫,你与人很容易谈得来。”
他拉住她的手,她没有拒绝。她的指甲是银白色的,有两三个手指甲断成锯齿形,参差不齐。在麦当劳时他就注意到了。她绝对还是个孩子,她绝对还不到16岁,她更像12岁。她的手在他的手里温温的,湿湿的,她的手指和他的手指交织着。
“有一首过去常唱的歌,”他说,“‘故作烦恼’,非常流行。‘故作时髦’,嘉斯,在你之前流行,现在说不定又叫别的什么了,只是歌词还在,‘这就是我们年轻人忠贞不渝的坚持’,常唱不衰。多好听的歌啊!”
“可能我听过,我不知道。”
“嘉斯,你真实年龄多大?”
“十七。”
“不,尽管你说过,真实的?”
她说十五。到10月底就十六,她说。
路过女王与天使烟酒商店时,他问她喝过酒没有。他解释说,带她到特许出售酒类商店是不允许的。她说她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她还记得啤酒的滋味,她不喜欢。他叫她等一下,然后就进了街对面一家持有外卖酒类许可证的烟酒店。返回来时,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他冲她眨巴一下眼,她笑了起来。“千万别说我是坏孩子,”他说,“就几口。”
他们来到一座大桥旁边,桥下是河。他们没有过桥,而是沿阶梯下来到一条小路上。他说这是条近路。
周围没有人。他们靠砖墙坐下。这砖墙也是大桥的一部分。他拧开瓶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塑料盘子。他显示给她怎样把塑料圆盘展开成酒杯。这是汤尼酒,他说,但他还有伏特加。他称小瓶的伏特加是浓缩酒。俄国人喝这种酒,他说。尽管她知道。他说他去过莫斯科。
他尝了尝自己勾兑的混合液,说不太烈。然后他们用自制的杯子喝起来。他说让女孩子喝酒,他可从不负责任啊。他说这个折叠式杯子是他在他们刚才坐着晒太阳的座位上拣的。有一天,他在那儿发现了它,原以为是个带镜子的小粉盒。他把它一直带在身边,以防万一碰到个爱喝酒的朋友。
“还好吗,嘉斯?”
“是的,好极了。”
“喜欢吗,嘉斯?”
他们你来我往地交杯递盏。她在他用嘴喝过的地方喝酒。她想这样。他看见了,冲她笑笑。
在太阳下真美,他们继续往前走时他说。他依旧拉着她的手。她以为他会吻她,但是他没有。她倒希望他吻她。她想坐在草地上,看河上来来往往的撑蒿船工。他的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肩膀,腾出一只手握着她的手。瓶子里还剩不多一点酒,他随手把它们和塑料袋一起扔进了垃圾箱。
“坐一会儿,好吗?”她说。他们坐下,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克莱夫,我爱你。”她不能自已地低声说。
“我们有共同的归属。”他也低声说,“我们绝不是无所归属,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