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期

浅析凌家滩、红山文化玉龙、玉龟的文化内涵

作者:陶治强




  
  二
  
  龙、龟的文化内涵是历史的,日益丰富的,这种变化的动力源于史前社会的全面发展。毫无例外,凌家滩、红山文化的玉龙、玉龟都有深厚的文化内涵,都不同程度地折射出当时的社会情形。
  1、它表明了在凌家滩、红山文化时代,农业已成为主要的经济部门,史前经济取得了一定程度的发展。
  历史发展到原始社会后期,农耕经济已是社会的主要经济内容和基础,渔猎则成为补充性的经济活动。由于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低下,自然力严重制约着农业的发展,人们在很大程度上要靠天吃饭,旱涝都直接影响着收成和年景。于是,先民们经常性地举行宗教活动祭天地,祈求风调雨顺,地母丰产,福佑人间。龙能呼风唤雨,又是沟通天与地、天与人关系的灵物,因而成为崇拜的对象。龙“春分而登天,秋分而入渊”,春分是播种和农作物生长的时节,正需要细雨甘霖;而秋分是谷物收获的季节,龙潜入深渊,雨水也就少了。张建在《中国神龙文化的形成与发展》一文中认为:“‘龙’即‘垅田’,‘农田’。其意‘农’就是‘龙’,并非某种奇异的动物,而是中国早期农业形态的表述或泛称。”[31]耿法禹在《中华龙文化》中谈到:“‘龙’的孕育,最早发生在早期农耕时代。”[32]龟也是人们乞求云雨、沟通天地的灵物。可见,正是由于古人对农业的重视,才得以形成龙的意念,进而产生龙、龟的图腾崇拜。凌家滩红烧土中的炭化稻壳,还有农业生产工具的大量发现;红山文化中发现有石耜、石锄、石刀、石镰和石磨盘、石磨棒等农业生产、加工工具;以及两地分布广泛的聚落群等,都是史前农业高度发展的有力证据:粮食生产已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和非农人员。当时的饲养业也有了发展,凌家滩的牛首形龙,玉豕、玉鹰翅膀的猪首形;红山文化中的猪形龙、猪首面具、牛首形人等,均表明以牛、猪为代表的家畜已在中国南北各地广泛饲养,并与先民的生活密切相关。凌家滩玉人的斜条纹腰带,说明当时已有了纺织技术。凌家滩遗址、红山文化遗址中都发现了厚厚的坩锅片,说明金属冶炼也已经出现。两地所发现的精雕细刻、种类丰富的玉器,体现出切、割、凿、挖、钻、磨、雕刻、抛光等技术,“当时玉器制作已使用了皮带传动装置,金属器械钻孔和‘车床’等加工工具”[33],彰显了上古时期生产技术的进步,大量精雕细刻的玉器应是由专业工匠创作的。在农业和手工业分工、发展的基础上,原始商业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这时多以“物物交换”的形式进行,但并不排除像“海贝”这样一般等价物的出现。种种迹象表明,原始经济的发展在这一时期已达到新的水平。
  2、反映了宗教哲学观的演变。
  由于古人的认识水平有限,对很多身外的现象变化不能明其原因,也无力抗拒,常常困惑、恐惧,进而敬畏,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观念就产生了。费尔巴哈说:“自然界是宗教的第一个对象。”[34]霍尔巴赫认为:“人类历史上最初的宗教形态,是对自然物和自然势力的崇拜,即崇拜那些与自己生活密切相关的物体。”[35]龙与龟的崇拜是图腾崇拜发展到高级阶段的体现,是“人们在观念上,开始从‘万物有灵论’逐渐转向对人、天地和某些特定的动物上的崇拜”[36]的体现。龙“能幽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的万千变化和强大的生命力,早已成为人们心中的神灵。“天”对古人来说是十分神秘的,它既是人格化的天,又是自然的天,是两者的有机结合。人格化的天神秘莫测,左右人事,主宰世间一切。《尚书·康诰》:“帝休,天乃大命文王。”[37]这时候龙、龟就是天人交流的中介,王从仁先生在《中国文化源·龙崇拜渊源论析》中说:“龙,就是各种沟通天人的动物的通称。”“是天人交感意识的融合。”也是巫觋御用的通天神物。祭天祀地是农耕社会经常进行的宗教活动。凌家滩、红山文化都设有大型祭坛和神庙作为宗教活动的法场,气度不凡的凌家滩玉人、和真人一样大小的红山女神塑像及大肚子的裸体女人,应是觋、巫、神妓之类的人员。两地出土的玉琮、玉璧、玉冠形器等都是宗教礼器。良渚文化既发现大量的玉礼器,也有反山、瑶山等大型祭坛的发现。山西襄汾陶寺随葬彩绘龙盘的大型墓内,就有鼍鼓、特磬等重要礼器发现[38]。凌家滩的玉勺,红山文化的筒形器、箍形器应是巫觋使用的法器。凌家滩玉兔是月亮崇拜的表现,《太平御览》引晋代傅云《似天问》诗:“月中何有?白兔捣药。”[39]太阳崇拜在两地也有反映,凌家滩玉鹰的身上刻有太阳纹,携带猪牲祭品展翅欲飞向太阳;红山文化中发现有太阳形器[40]。玉龟在两文化中均有出土。龟是阴阳的代表,红山文化那个男性墓主人双手各握一雌龟、一雄龟,象征着天和地,该男子当是权贵大巫。龟是宝器,《庄子·秋水》称龟是“天下之宝”[41];《史记·龟策列传》:“今高庙中有龟室,藏内以为神宝。”[42]龟又是长寿的象征,《庄子·天下》:“龟长于
  蛇。”[43]龟也是古人占卜的最佳材料。红山文化男子双手握龟,既有宗教意义,又是贵族身份的体现。
  在和自然界不断的斗争中,古人对自然的天有了更多的认识,形成了“天圆地方”的宇宙观,逐步掌握了天象变化、季节转换等自然变化法则,并制定了律历。《易·系辞下》记载:“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于是始作八卦。”[44]有人曾认为伏羲就是生活在这一时期。《尚书序》曰:“伏羲、神农(炎帝)、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45]“三坟”即就《连山》、《归藏》而言。济南大学中文系教授赵宗来先生证明“古三坟取象歌”非伪书,并阐述了它与《周易》的渊源关系,他认为:“《连山》为伏羲先天易,纯用太阳历。”[46]伏羲、黄帝时代已经有太阳历法,既是太阳崇拜的反映,又是古人对天象深刻认识和把握的结果。凌家滩、红山文化外方内圆的祭坛及玉琮都是“天圆地方”宇宙观的反映。凌家滩玉版上刻有宇宙的图象,大圆代表天球、宇宙和季节的变化,小圆是太阳,中心是银辉漫散的月亮,四周小圆孔是星宿在地之四方的影像。《礼统》有记载:“神龟之像,上圆法天,下方法地,背上有盘法丘山,玄文交错以成列宿。”[47]“背负七星八方之图,腹有五乐四渎之像”[48],“左睛像日,右睛像月”[49]。张敬国在《读玉凌家滩》中说:“我们有理由把大圆所刻出的八个方位看成是与季节变化有关的图形。”[50]宇宙由神龟背负,在《淮南子·览冥训》中有记载,女娲补天时,“断鳌足以立四极”[51]。四极即是支撑天盖的四根柱子。有学者认为湖北黄梅焦墩的大溪文化中,与卵石塑龙并存的三个石堆是星座。古人的原始宗教观体现的是一种天人关系,追求的是天人和合、天人和谐的目标,也是人们对宇宙认知能力的体现。而龙、龟正是天人关系最形象化的表述,是沟通天—地—人的神灵,因此龙、龟崇拜能够折射出古人的宗教哲学观。
  3、社会已经分层,等级制度形成,民族关系加强。
  龙是权威的象征,“它具有无可估量的创造力,同时作为一种高贵的神灵,又是帝王的符瑞。”古代帝王视为祥瑞之物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其中玄武即是龟或龟蛇合体。司马迁《史记》中记,女登感“神龙而生炎帝”,庆都感“赤龙合婚而生帝尧”[52]。龙与政治势力的联系:《左传·昭公十七年》记郑子语:“太氏以龙纪,故为龙师名官。”[53]《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宓羲氏以龙纪,故为龙师名官龙纪。”[54]太、宓羲部落应是以龙为标志和统一旗帜的,部落首领一般是由部落内部最强大的氏族选出,或由该氏族酋长担任。太、宓羲应是当时以蛇或龙为图腾的强大势力集团。《易》中记,龙是男性和男权的意味,是王者的象征,是古人农业生产的恩赐者[55]。何金松先生在《汉字形义考源·释龙》中认为,龙崇拜在华夏大地出现的时代及其历史原因是:“父系氏族社会的男性首领们,为了巩固已经取得的社会主导地位,从思想上强化男权统治,龙崇拜在华夏大地开始出现。”[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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