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配方博弈(下)

作者:钟道新




  丁尼放下电话后,赶紧叫醒麦建,穿衣服下楼。
  
  戴平私人电脑中的代码,被贺新辉破译出来,全部为秘密账户,且分布在以色列、巴拿马、俄罗斯等十多个国家。
  “第三次中东战争时,以色列精心策划,发动突袭,首要目标就是摧毁埃及的空军。第一个目标,自然是机场。机场上,有很多设施:飞机、油罐等等等等,第一次攻击的目标应该是什么呢?”
  那红不假思索地说:“飞机。”
  徐刚说:“油罐。油罐一炸,飞机也就炸了。”
  周鞍钢问苏群:“苏局长怎么看?”
  苏群知道一定是个圈套,不肯钻:“领导怎么看,我就怎么看。”
  “跑道。首先炸毁跑道。跑道一毁,一切都成了囊中之物、瓮中之鳖。”周鞍钢说。
  “您的意思账号是跑道?”
  周鞍钢点头:“然也。”
  “然也什么?”苏群不以为然地说,“这么多账号,这么多国家。只有把他们抓起来,才是正途。”
  “这些账户都是通过互联网开设的,有些只是一个空账户,钱还没有进去。倘若犯罪嫌疑人不承认,就不好收场了。”
  苏群不同意:“我有事实作为依据。再说,一旦逮捕他们,不愁审不出口供来。”
  “事实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证据构成的。”周鞍钢实在是太了解方兴了,“再说,对付方兴这样的人,你必须考虑到在零口供的情况下起诉他。”
  苏群质问道:“这些人跑了又当如何?”
  他肯定地说:“他们绝对跑不了!”
  苏群问他的“绝对”何来?
  “有人问一位登山家:你为什么总去这些危险的地方?登山家回答道:因为山在那里。”周鞍钢讲完故事讲道理,“同理可证,只要钱还在这里、配方还在这里,他们就不会跑。一个也不会跑。”
  全场静默中,一直在旁听的贺新辉不无胆怯地说自己有一个办法:“通过网络,与反洗钱的国际组织金融特别工作委员会联系。”周鞍钢赶紧问能否联系上。他不很肯定地说:“应该能。”
  那红不满地问他:“什么叫做应该能?”
  周鞍钢赶紧说:“别吓着你先生。”
  贺新辉背对那红,面对周鞍钢说:“我知道网址,就是没和他们联系过。”
  那红插嘴道:“你怎么不联系?”
  “谁没事和反洗钱组织联系。”贺新辉见周鞍钢赞同,胆就壮了,“周局长,你这电脑能上网吗?”
  那红不满地说:“废话!不能上网还能叫电脑?”
  
  因为方兴说他今晚不回别墅了,所以丁尼和麦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来,然后开车走了。等他们的汽车开走后,躲在大树后面的方兴才现身,冷冷地看着汽车的尾灯消失后,从树后推出了一辆大功率的摩托车,发动着后驶向别墅后面。
  
  张琴很高兴地在给儿子收拾书包,同时唱着歌:“背起小书包,我去上学校。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周鞍钢在悦耳的歌声中问:“你上小学的时候一定特别高兴吧?”
  张琴诧异地问:“当然高兴!”
  “说老实话,我可不愿意上学。我宁肯在院子里玩儿。”
  张琴借力地说:“所以你才生出这么一个破儿子来。”
  “破儿子?你有几个?”
  “几个?一个就够我呛。你不想想,一个七万……”
  他的脑海里顿时响起方兴的声音:“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的是党支部”、“打铁先得本身硬”、“你在桥上看风景,楼上的人在看你。”
  她看他发呆,便问:“你怎么啦?”
  他严肃地问:“你的钱怎么来的?”
  她愣了一下后说:“挣的啊?”
  “二十万的本钱,半个月就挣七万,那股票市场不全都是人了?”
  她已经呆了:“原本就不少人。”
  “你买的是什么股?”
  “医药板块中的一些股票。”她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什么?”
  “主要是隆德股份。”她喃喃地说。
  
  高策将举报周鞍钢的材料看完,默默地还给市委书记陈永康:“有名有姓,大概是真的。”
  陈永康有些恼怒地问:“这就是你推荐的干部?”
  高策认为一定是周鞍钢的家属的作为,他不知情。
  “知道不知道,都是他的责任!”陈永康稍顿,平静一下心情说,“你给我讲讲,这集合竞价是怎么回事?”
  高策很简单地讲解:“股票市场每天开盘前,买方和卖方都把自己期望的价钱报出。如果吻合,就成交了。”
  陈永康的脑子当然很快:“张琴报十块,这个鼎立基金就用十块钱买下?”
  高策点头。
  陈永康又有些恼怒地问:“如果报二十块,他们就用二十块买下?”
  “不能超过前一天收盘价的百分之十。”
  “面对面交易?”
  “电脑统计。”高策见陈永康脸色略有松弛,便趁机说,“我找周鞍钢谈谈?”
  陈永康拍板:“让纪委去办吧。”
  
  周鞍钢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夜里睡得很香。张琴却一夜没睡,但却一动不敢动地躺在床上假寐。天一亮,就起来给儿子做了一顿精致的早餐。然后给自己收拾了一些衣物,放在一个编织袋里。
  周鞍钢起来时,周小擎已经走了。他匆匆吃完早饭,对张琴说:“咱们走吧。”
  她拿起包,走到门口,又折回去,把一张全家福放进包里。见他纳闷,便说:“我怕是回不来了。将来想你们两个的时候,好看看。”
  他一下子明白了,昨晚与张琴商量好,去检察院把问题说清楚:“你把检察部门看成什么了?”他欲把她的包拿过来,“你这不过是个错误。用高检的话说,叫做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
  她也知道自己的事情不大,但她担心丈夫的政敌,利用此事小题大做。
  “哪来的政敌?我的敌人,都是人民公敌!”他把她的包夺过来,扔到沙发上,“要是坐牢,我跟你一起。”
  
  周鞍钢领着张琴一进高策办公室的门,高策就笑了。周鞍钢问他笑什么。他说:“这很像古戏中的一个场面:儿子闯了祸,母亲领着他去赔罪。”
  他也笑了:“高检莫非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要是真有这个本领,检察院有上几个人就够了。我只不过看这个格局像。说吧,有什么事?”高策让两个人坐下,又亲自倒茶。
  他很简略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高策听完之后,好久没有说话。不要说张琴,就是周鞍钢也有些不安起来。最后他站起来,走到周鞍钢面前:“说句实在话,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你确实是一位成熟的干部。”
  他赶紧站起来:“我很惭愧,对家属的教育不够。”
  “张琴也是初涉股市,别人告诉她这种方法,她就用了。完全蒙在鼓里。”
  “可是我对她说,凡是有太好的事,一定要三思。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他诚恳地说,“但无论如何,这事的主要责任在我。”
  “在很多人千方百计利用权力寻找好处的时候,你能够有这样清醒的头脑,实在是难能可贵。”高策坐回办公桌前,讲述了检举信的事,“这下子,我可以向永康书记交差了。”
  “我知道您不能告诉我,检举信是谁写的。我只问是否出自隆德系?”他知道,没有姓名的举报,是不会引起市委书记的重视的。见高策虽然不置可否,但是满脸微笑,便一拍桌子站起来,“这下拼图算是全了!”
  高策不理解拼图的含意。
  “破任何案子,都像拼图游戏,要一块一块地拼。隆德这张拼图,从金秋子被杀开始,到样品被调包、袁因被杀,到股票被拉升,渐渐地清晰。首先显示的是李帅、秦芳、宁夕这些前台人物,接着是林恕。但我一直认为这种宏大的构思,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完成的。大作品,都要有大手笔。此刻,最关键的一块找到了。”
  高策提醒周鞍钢注意证据。
  “说实在话,我很痛心。方兴确实是一位有能力的干部。”他的痛心溢于言表,“他有能力、有方法,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从来认为,无论在哪个岗位上的干部,人品要比能力重要。”
  “我昨天跟他谈的话,晚上就把检举材料送到永康书记那里了。这速度可真够快的。速度快,就说明驱动的力度足够大。如果单单为了陷害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干部,那成本就大于收益了。我敢肯定,这一定是他们在采取一个大行动前,释放的干扰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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