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为了一张漂亮的脸
作者:[俄罗斯]维多利亚·托卡列娃 著 李 铮 译
两小时后,急救车到了。叶莲娜还活着,脸色苍白如脱脂牛奶。头发粘在了一起,形成一层滑滑的硬痂。肩膀、前胸都是血,像被人杀掉了一样。
医生是一个健壮的男人,50岁左右。他断定,她被人打穿了颈动脉。
“躺下,”他命令道,“别动,不然你死定了。”
他抓起一条毛巾,缠紧血管。
“谁把您弄成这样的?”医生问道。
“没谁。我一周前做了个整形手术。”
“为什么?”
“为了好看。”
“在棺材里会好看的。”医生嘟哝着。
一个男护士走了进来。他们一起把叶莲娜放上担架,抬进急救车。她再也不用害怕了。她知道,她得救了。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但还在。“一定不能失去意识,”叶莲娜一边想着,意识却已不知滑向了何处。
醒来时,已在手术台上。旁边站着一个医生,但不是急救车上的那个,而是另一个——年轻,肌肉发达,长着一双灰色的眼睛,正和一个护士聊着什么。毛巾已从头上摘掉了,热乎乎的血正汩汩地往外流着。
“把我的血管缝上吧,”叶莲娜说。
“您能付费吗?”医生问。
“付什么费?”叶莲娜不解。
“一切费用。绷带费、手术费。”
“我都快死了……”叶莲娜有些诧异。
“付费为零的话,”医生继续解释着,“我们就什么也没有。”
“你们不是还有手吗?”
“什么手?什么都得花钱呢!”
“我提包里有钱夹。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都拿走吧。”
“我不掏别人的包,”医生说着,转向护士,“你去看看。”
“我也不。”护士拒绝了。
叶莲娜哭了,生平第一次。她明白,什么也救不了她了。最后一滴血就要离她而去。而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他们才不在乎她的死活,他们只在乎钱。
叶莲娜一生中的大部分时光都在苏联时期度过。要是在苏维埃制度下,她就会得救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是正常运转着的。运转着整个体系,还有绷带和良心。如今这个体系轰然崩溃了,和它一起崩溃的还有道德。如果一个人相信上帝,他就会以圣训圣戒为准则。
如果不信,正如这个医生——那就意味着任何准则都将不复存在。而她,只能等死了。
泪水流到了鬓角,冲出一条泪痕。突然,门一下子打开了,谢尔盖跑了进来。显然,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不仅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还给叶莲娜家里去了电话,告诉了妈妈,妈妈又告诉了谢尔盖。于是,他便出现在了这里。
一分钟以后,输液器、身穿蓝大褂的外科手术护士出现了。那个肌肉发达的外科医生也进行了术前洗手消毒。谢尔盖支付了一切费用。用的是硬通货。他是俄罗斯新贵——年轻、富有。
一个月以后,叶莲娜把维多利亚草莓摘到一个篮子里。草莓的果实——一颗挨着一颗。草莓的气味——无与伦比。自然界中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散发出像草莓那样的香气。这气味透着一丝丝的苦涩,含着太阳的炙热,飘散着泥土的芬芳。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无法形容出它的味道。
叶莲娜嗅了嗅那香气,接着将草莓一颗颗吃掉,这可以恢复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含量。之后,她开始仔细地在脸上涂涂抹抹,半小时之后,洗掉面膜。
所有的缝合处都长紧了,适应了新的收口。她的脸颊很光滑。眼睛里闪烁着蓝色的光芒。镜子深处是一个长相最多30岁的年轻女人,正注视着她。她——30。他——31。一个正常的差距。
叶莲娜的体形还是那么完美:不能再增,不能再减,生得恰到好处,妙不可言。如今的这张脸像剥了皮的煮鸡蛋——娇嫩光滑。这张脸能坚持多久呢?10年?到时可以再去做拉皮。
至于她差点没了命这事,似乎已忘得差不多了。发生过的,都过去了。
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李铮:北京师范大学俄语语言文学翻译方向博士研究生,邮政编码:100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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