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幽灵在等待

作者:[阿根廷]阿尔弗莱德·萨里那斯/著 刘 洁/译




  阿尔弗莱德·加夫列尔·萨里那斯(Alfredo Gabriel Salinas),1969年11月25日生于阿根廷圣路易斯梅塞德斯镇。他从事报纸、广播和电视新闻工作,在文学创作上的强项是短篇小说,在虚构中加入戏剧和讽刺等手法,描写失败与梦想,凸显出现实中人类的各种问题。他写过三本小说:《罗曼的激情》、《牧羊女,阿伯诺思山之谜》和《铁马奥,拿斗牛红布的手》。
  
  新的一天开始时,阿莱杭德拉到达了本托斯角。
  那时正值盛夏,小镇上到处都是游客。
  她也很想做一名游客,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平静地享受她最后的假期,但是记者们从前一天就已经开始在港口守着了。
  她是和她的秘书莫妮卡一起来的,她们总是形影不离。莫妮卡是她的经纪人、代表、女伴,甚至还能倾听她的愁绪,相当于姐姐的角色。她成功的言情小说里面有很多女主人公都是从她身上得到灵感而创造出来的,这一点要在死之前告诉她吗?出于一种伤感又浪漫的想法,阿莱杭德拉打算在弥留之际再告诉她。或许这样有点自我为中心,但是凭她的直觉,通过这种方式,她忠实的同伴会对最爱她的人有一个更值得回味的记忆。
  莫妮卡很有魄力。她是一个令人钦佩的女人,总是很开朗,随时准备解决出现在她俩面前的任何困难。只是在感情问题上稍微有点轻浮,她有过太多情人和追求者,所以很难把他们所有人都记着;这和阿莱杭德拉截然相反,她自从十年前成了寡妇,就再没有出于征服的目的和任何男人交往。此外,她还常说:“我这六十二岁的心脏有点受不了这种事情了。”这总是引起莫妮卡欢快的笑声,她会反驳道:“那我呢,虽然快七十岁了,我还在寻找我的白马王子。”有趣的是,从很久以前莫妮卡就快七十岁了,但她的精力仍然如同一个贪婪追求眼前享受的少女。
  
  作为一名有那么多出色作品的言情小说作家,阿莱杭德拉的故事和莫妮卡所说的版本相比实在是过于简单。多年来,为了帮助她成功,莫妮卡向新闻媒体散布了她很多神神秘秘的事情,这些,再加上她内向的性格,把她变成了一个带有喜剧色彩的神秘人物,有很多虚构的绯闻和并不存在的秘密结婚,这些因其荒谬让她很不高兴,但最终她都是一笑了之。
  她二十二岁那年凭借小说《威尼斯流亡》蜚声世界,从那时起就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取得成就,成为著名的言情小说作家。
  “阿莱杭德拉·杜瓦尔是讲述完美爱情故事的作家群体中的一员,常年给那些梦想把自己的生活和故事相比的女性带来欢乐。然而,尽管她的作品以袖珍本和图文本形式销售,或在所谓的‘心灵杂志’上连载,应该承认她的写作方式,操控文字的艺术和她的想象力所创造的情境使她在同类作家中独具特色。”一份国际著名杂志这样评论她,该杂志还说:“此外,阿莱杭德拉·杜瓦尔本人的生活也有助于她的创造力,她的很多故事都很可能是她浪漫激情的私生活的反映,她以粉色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最佳方式,设法把它掩藏在莫测的神秘之后。”
  浪漫激情的私生活!再没有比这更离谱的了,每次读到那些文章,她都会对自己这样说。她只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浪漫,这种浪漫在她的作品中一再表现过。正是在这个小镇,本托斯角,那时她还是一个年轻女郎,准备好尽情品尝生活的美酒,享受每一刻,莫妮卡直到现在还是这样,或者还要更加热烈。
  她回忆起豪华酒店阿尔特里奥,本托斯角梦幻般奇妙的狂欢节,私人别墅里的豪华聚会,那个时代的美男子的绅士风度,贵妇们的优雅尊贵……还有奥古斯托。
  正是在狂欢节的一次舞会上她认识了奥古斯托。那是一次假面舞会,她打扮成一位古代贵妇。那一次她非常漂亮,她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跳舞时她是最受欢迎的女士之一。当奥古斯托在众多被他拉丁小伙的潇洒和男性魅力所吸引的女士中挑中她时,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年轻的隆巴蒂是一个出色的男人,皮肤黝黑,每一处线条,每一个动作都散发出绝对的男性气息,性格热烈而令人难以抗拒,据说他还来自于一个有很多祖业的家庭,这一点在当时对婚龄的女孩来说代表着极大的魅力。在周日的下午场看多了艾露·弗莲、阿杜罗·德科尔多瓦和其他黑白电影上的美男子,不但阿莱杭德拉,还有她女子学院的同学们都深受这种男人的吸引。
  他向她缓缓走来,以一种特别的方式透过黑色天鹅绒面罩看着她,没有请求她的允许就不容置疑但又优雅地带她滑入了舞池,使她在那个难忘的夏季再也没有离开他的身边。
  从他的口中她听到了最诱人的话语,从他的双唇她知道了一个男人的吻,从他的手掌她体会了情欲和性感,在他的床上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和他在一起她第一次明白心脏不仅仅是一块肌肉。
  全部情形就像一个完美的神话故事。她爱他,他也爱她,短短几天他们就难舍难分了,在这样的浓情蜜意里,他们觉得自己会永远年轻,只要彼此拥有就拥有了一切。
  但是这样的幸福不会永远持续,当相爱的年轻人幸福到极致时,悲剧发生了。
  或许被这场浪漫之完美所伤害,命运借两个无名的劫匪之手,露出它残忍的一面。年轻人勇敢地保护他的爱人;射击声带着火光打破了夜的宁静,粗暴地把一个简单而普通的爱情故事变成了悲剧。奥古斯托的身体沉重地倒下,而劫匪的脚步声变成了远处的回声消失在夜色里。
  故事的结尾是年轻的姑娘伤心地哭泣,无助而绝望地看着她的爱人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变得苍白,从那个她那么爱恋的胸膛汩汩流出的鲜血灼烧着她娇嫩的双手,染红了她薄薄的夏日衣衫。
  这场恋情给她的一生打上了烙印,她再也不是那个快乐的年轻姑娘了,离开本托斯角时,她把她留在了那里的街道、广场和港口。一回到家人身边,她就把自己的伤痛深埋起来,永远藏在记忆中。
  她和菲里克斯结了婚,他一直爱着她,她也把自己最好的年华给了他,用情爱和感激回报他的爱,但是始终伴着痛苦的不忠感,那个幽灵不断出现,好像决心不放过她,而她,带着一种半自虐半疯癫的情感,也不愿让他离去。
  他们没有孩子,他们没能有,但是对奥古斯托的记忆让她开始写作,就这样《威尼斯流亡》诞生了,她把他们的罗曼史定格在那个神奇的意大利城市,他们在热恋时曾计划到那里度蜜月。
  据说内心的不安宁会带给作家灵感,使他们创作出最好的作品。这一点在阿莱杭德拉身上尤为明显。她秘而不宣地紧紧抓住自己的伤痛,自己的噩梦,用一本又一本小说来宣泄痛苦和失落感。这些小说就是她从不能拥有的孩子。
  这么多年之后她回到了本托斯角,这个让她曾经无比幸福的旅游小镇,带着找回自我的隐秘幻想。
  她曾深深地憎恶这个地方,这个该诅咒的地方,但是现在,已非常接近人生的终点,她却迫切想要重游它的大街小巷,呼吸那过往的空气,这种需要让她作出了回到这里的决定。
  几个月前医生告诉了她坏消息。只告诉了她一个人。莫妮卡和她的家人都不知道她的病情。她的病已经无药可救,只能等死。阿莱杭德拉却一点也不悲伤,而是有一种非常模糊的感觉,好像是幸福感,她的死很可能意味着长久以来所渴望的重逢时刻。
  
  狂欢节期间本托斯角变成了不夜城。无论什么时间,它的街道总是人头涌动,夜总会、酒店、商场也一样。尽管大批记者聚集在这里寻找名人以为自己的报道增色,莫妮卡仅用一顶简单的假发和一副太阳镜就把她的朋友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使她可以自由来去,而不会随时被拦住就她的“神秘生活”回答提问并在镜头前摆姿势。
  就在狂欢节期间的一天,阿莱杭德拉正在一个临时市场的摊位前浏览,突然看到了他。“奥古斯托!”她突然喊道,把莫妮卡吓了一跳,她正在讲自己和一个住在古老的阿尔特里奥酒店的富有的老鳏夫之间的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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