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紫颜色》的表层文本与隐含文本解读
作者:张 琳
关键词:表层文本 隐含文本 女同性恋 妇女主义
一、 引言
艾丽斯·沃克的代表作《紫颜色》使她成为第一位荣获普利策文学奖的黑人作家。该小说是一部典型的成长小说,讲述了一个平凡的黑人少女西丽如何走出男性传统的樊篱、最终实现自我价值的故事。西丽作为一位身处男权社会边缘地位的“他者”妇女,长期生活在沉默的世界里,看不到自身的价值,也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她唯一能够摆脱困境的方式就是寻找一个声音来打破这种沉默的被动地位。因此,沃克赋予小说一个独立、叛逆的声音,那就是蕴含男性气质的莎格,西丽的同性爱人。这样,小说就具备了双重声音、双层文本,西丽软弱无力的倾诉和莎格刚强鲜明的声音时常交织在一起,让读者难以分辨。小说的表层文本描述了黑人女性忍辱负重、寻找自己声音的艰难历程;而隐含文本则颠覆了男性的“霸权话语”,宣扬了沃克提出的“妇女主义”,赞美了黑人女性的姐妹情谊,强调了重构和谐平等的两性关系的重要性。
二、 表层文本——黑人女性困境的书写
在《紫颜色》的表层文本中,西丽通过笨拙的书写述说着自己作为一个黑人妇女的不幸。十四岁的西丽被继父玷污,先后生下了两个孩子。懵懂的年纪,西丽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茫然不知所措,她不敢向任何人吐露事情的真相。在继父的淫威下,西丽被剥夺了话语权,坠入苦难的深渊。在此后的日子里,西丽一边忍受着继父的蹂躏,一边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支撑起整个家庭,因为妈妈死了,她必须负担起照顾更小的孩子和料理家务的责任。虽然西丽不言不语,但她是善良而敏感的,当她发现继父将邪恶的目光投向妹妹耐蒂时,她毅然将妹妹置于自己的庇护下,选择牺牲自己来保全妹妹的清白。当继父终于厌倦了他的玩物时,他就迫不及待地将西丽像卖东西一样嫁出去。而西丽的丈夫某某先生想要娶她的理由无非是为了找一个能给他照看孩子的人,当然西丽的继父许诺送给西丽一头牛作嫁妆也促使他作出了最后的决定。就这样,西丽麻木地接受继父的安排,稀里糊涂地变成了某某先生三个孩子的继母。
西丽在某某先生家的生活显然是她以前所遭受的苦难的延续。她悉心照料三个邋遢的孩子,精心照看菜地和农田,但这一切的辛苦丝毫没有打动丈夫的心。在某某先生眼中,妻子必须像骡子一样担负重荷、任劳任怨;而且,他把西丽当成泄欲工具,全然不顾西丽的劳累和感受。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西丽却几乎没有和丈夫说过话,更不用说去了解他,以至于多年以后她才知道丈夫的名字。更可憎的是,丈夫在西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公然把情人莎格带回家治病,并要求妻子照顾她。面对丈夫给自己带来的耻辱,西丽没有任何反抗,而是默默地遵从着丈夫的号令。西丽的愿望很简单,只要能活着,哪怕是苟且偷生地活着也就足够了。她认为顺从丈夫的意志对于她乃至所有黑人妇女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西丽像其他成千上万的黑人妇女一样,潜意识地将父权文化所强加给她们的价值观念内化为衡量自身价值的标准,而且从来没有质疑过。虽然西丽曾经对有独立精神、自由自在生活的黑人女性暗地里向往过,但当她得知儿媳索菲娅像男人一样主宰自己的家庭时,她本能的反应就是建议索菲娅的丈夫使劲揍她。女性间的分离和嫉妒割断了联合起来对抗父权文化的可能性,甚至连维护自己尊严的能力都没有。
由于得不到他人的尊重和关心,又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和出路,西丽只好把自己所有的感受寄托在写给上帝和妹妹耐蒂的信中,试图在写信的过程中发掘说服自己活下去的理由。长期的沉默使西丽退居到一个被人忽视的角落,但同时又赋予她理性和细腻去观察身边的人和事。西丽以写信的方式不断地扩充自己的认知范围,不断地提高自己的思维能力,更重要的是潜意识地助长追求自身价值的渴望。其实,上帝永远不会对西丽写的信有任何回应,而耐蒂四处漂泊也无法及时给姐姐慰藉;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所有的信件就是受尽凌辱、身心俱疲的西丽写给一个思维成熟、意志坚定、理想化的黑人女性的信。在写信的过程中,西丽的挣扎真实地反映了黑人女性努力打破沉默、寻找自己声音的艰难历程。
三、 隐含文本——黑人姐妹情谊的见证
在小说的表层文本背后,还隐藏着另外一种文本,即“女同性恋小说文本”。作者安排莎格自由穿梭在男性主宰的世界里并且成为西丽的爱人,以这种隐蔽的方式向男性霸权统治发起猛烈的攻击,同时巩固了黑人妇女之间的团结和情谊。
莎格是一个与黑人女性传统格格不入的反叛女性,甚至具备某些处在霸权地位的男性的特点。她不会料理家务、不懂照顾孩子,她喜欢把自己打扮得艳丽夺目,站在灯光绚烂的舞台上尽情歌唱。她时刻以自我为中心,把享受生活当作是人生全部的内容,她和西丽过着两种截然相反的生活。而沃克却别出心裁地让两个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通过莎格的语言及行动把西丽长期压抑的心声全部表现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说,莎格就是逐渐成长起来的西丽的影子,是西丽内心深处等待爆发的另一个自我。沃克在《寻找我们母亲的花园》中一篇题名为《美:我与另一个我共舞》里强调过两个“自我”的和谐性。她说她梦见两个“自己”翩翩起舞。她满心欢喜,沉醉于这种美好的氛围,她说:“我们拥抱着、亲吻着,我和另一个自己跳了一夜舞。我们跳得酣畅淋漓,她那么美丽,那么独立,那么自由,她就是我。” Alice Walker, In Search of Our Mothers Gardens.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Jovanoish, 1983, p.393.莎格的出现使困惑、麻木的西丽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西丽逐渐从莎格身上感受到深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反抗的、自由的自我的存在。
黑人学者贝纳·贝尔指出:“同性恋是西丽走向自我,走向姐妹情谊和人间所有情谊的桥梁。”Bernard Bell, The AfroAmerican Novel and Its Tradition. Amherst: 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Press, 1987, p.246. 莎格和西丽之间的情谊不仅局限在两人对对方身体的欣赏上,更重要的是莎格唤醒并鼓舞了西丽追求幸福的意志,帮助西丽摆脱了所有男权文化及白人文化强加给她的价值观念。
在莎格的引导下,西丽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自己的身体,第一次感受到作为女人的欢娱。虽然西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她对男女之间的关系始终是困惑不解的,甚至是惧怕的;所以当她明白自己的身体也能迸发出激情时,她欣喜若狂,喜极而泣。一旦最原始的情感和欲望被唤醒,西丽开始对自己有了重新的认识,对生活也开始了美好的憧憬。尽管这种认识是肤浅的、朦胧的,但对西丽来说却是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人生转折。
促使西丽毅然决定离开某某先生的根本原因,是她在莎格的帮助下对上帝以及男权文化有了实质性的认识。生活在白人文化和男权统治社会的西丽一直想象着上帝是一位慈眉善目、长着白胡子的白人老头。但是莎格告诉她:“上帝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它是一切,现在的一切,以前的一切,将来的一切。” 艾丽斯·沃克:《紫颜色》,陶洁译,译林出版社,1998年,第149页。莎格是个虔诚的“泛神论者”,她坚信上帝存在于万事万物中,存在于每个人心中,上帝无处不在;而且上帝喜欢所有信仰它的人们所做的一切事情。在莎格看来,上帝、人和世上的万事万物是和谐统一的,上帝根本没有种族色彩、更没有性别,它是一种精神,一种贯穿自然和整个人类社会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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