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期
保守男士穿保守女装
作者:艾米.布鲁姆
异性恋易装者几乎使所有人感到头疼。同性恋者不是蔑视他们就是怀有热情地不能理解他们,较之于容忍稍显热心但是并不太热情。变性人则视他们为“苟且”于异性易装,原因是他们没有勇气满足他们变性的渴望,或者是因为他们深藏不露,或者是他们具有同性倾向而宁愿穿上女装以免直接面临对另外一个男人的渴求。其他异性恋的男士则常常认为他们滑稽可笑或者是令人悲哀。还有一些人则感到极为愤怒。易装者惟有从女人那里得到些善意和同情,如他们的妻子,有时更加可靠的女人则是他们经常打交道的女理发师,女商店营业员,女摄像师,女化妆师,女电子去毛师,女理疗师和女性朋友。
男扮女装的男同性恋者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有情可原的。他们是性取向、外表和脾性的三位一体。比如,女人气的男同性恋者为了职业需要打扮女装,就像鲁保尔(RuPaul)那样;有的是为了色情服务,尽管赢利不丰,穿上女装;或者仅仅是为了满足他们的表演欲和表现出一点女人味。巴尼·富兰克(Barney Frank)与迪克·契尼(Dick Cheney)一样是一个天生的男扮女装的男同性恋者。那些主要以扮演女性角色而出名的男演员,无论是巴利·汉菲里斯(Barry Humphries)扮演的独具特色的爱德纳夫人,还是菲利普·威尔逊(Flip Wilson)扮演的单调滑稽的杰拉尔定,都不会令我们困惑不解。在《有人喜欢热门》的一剧中,图兹、达特发夫人和那些男孩并不令我们困惑不解。他们只是些为了维持生计而演戏的男人,了解了做女人的艰辛,也学会了怎样善意地使用男人的自尊。甚至有史以来,自古希腊以来的每个世纪,扮男装的女子也是许多国家都有——从圣女贞德到朱安教皇再到美国演奏爵士乐的比莉·梯普敦(Bill Tipton),从扮牛仔的小乔·莫纳甘(Jo Monaghan)到迪斯尼人见人爱的木兰——她们都不会令我们困惑不解。她们选择如男人一样生活就是因为不这样的话她们就无法拥有她们想要的生活。
异性恋的易装者,他们不是同性恋者,但是穿戴女性服饰不仅仅是一种愿望,而且是一种需要。他们在异性恋的男人中只是少数,在其他穿着女性服装的男人中也占少数,在少数性别社团中也属少数,只有恋物癖者才能完全接受他们,因为恋物癖者愿意接受任何同类。男同性恋者并不会说:“哦,你是异性恋者喜欢穿女性服装吗?欢迎光临。”异性恋者也不会说:“噢,你只是喜欢穿女装,跟我没什么两样。你好,伙伴!”即使是在马萨诸塞州普利斯顿镇,那里每年秋季易装者都要举行狂欢节,当地的居民,无论是同性恋者还是异性恋者,很少有人认同这些易装者。
许多穿戴异性服装的男人从来不会公开露面,甚至连他们的妻子都不知情。有些男人结婚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后才告诉妻子。那也是因为被妻子发现穿戴她们的衣物,或者是那些女装被妻子发现了。(对于一个男人实际上是“另一个女人”的发现也就成了易装者个人史的主要话题)。异性恋的易装者经常按购物单订购二十号女式礼服,偷偷穿上女装,一辈子与镜子为伴。但是他们中有许多人迫于孤寂,迫于从未有过的自恋情结(全身女装又无处可去),或者一时冲动甘愿冒险(不难理解一个四十五岁、重二百四十磅的海军陆战队的退伍兵穿戴一身女装,在美利坚购物中心闲逛,明摆着是要冒风险的呀), 他们都渴望穿着女装走出卧室。他们中有工程师、会计、卡车司机、电脑编程员,还有比例极少的退伍军人。他们大多数是基督教教徒和保守派人士(温和的共和党人远多于自由的民主党人)。这些男人会到美国各地去聚会,到堪萨斯、到匹兹堡、到西雅图。他们成双结对地横扫购物中心,他们会成群结队地去同性恋酒吧。他们会去马萨诸塞州贝佛利的女性超大号服装店浏览,也会到休斯顿十字诊所游逛,那里可以买到优惠价供应的一揽子货物,接受易装服务和在餐馆就餐。他们每周或者每月聚会,或六个人,或十个人,或二十个人,在新罕布什尔州的那希华镇,在新泽西州的特伦顿镇,在密苏里州的斯柏林菲尔德镇,在纽约州的瓦特·密尔镇和整个圣经地带①。在亚利桑那州的菲尼克斯镇和塔科逊镇,那里有许多易装者,他们组织成立了自己的社团。所以如果有人想穿着女装招摇过市,就可以去参加聚会,参加在中西部的狂欢节和秋收节,或者参加游轮航线加入旅游团,和易装者及其配偶,还有其他上千名游客一起快乐地游览卡塔利那和其他旅游胜地。
有时,妻子们愿意一起来旅游,支持她们的丈夫,享受旅游的快乐,或者和其他人的妻子聚在一起, 就像在奥尔·阿农高尔夫球场边上留守的女人或配偶。有些妻子一起来旅游,是因为她们的丈夫需要她们。有一位妇女在2000年秋收节上告诉我说:“我不反对,相反如果他确实能够学会化妆得恰到好处并扣好胸罩,我倒真愿意待在家里。”(后来她打电话告诉我说,她已经给她丈夫买来专门指导男士化装的录像带和一面放大镜。还有她已辞职不再担任他的化装师啦。她说:“他可以让其他男人帮他扣上胸罩。”)幸福的妻子人人都喜爱;但是无论妻子们是幸福地还是受气地,是热情地还是冷漠地接受这一事实,她们在这些场合上同时也成了大多数公众赏识的对象。她们在丈夫事务面前总是处于第二位的。易装者的世界主要是传统男士,传统婚姻和诸多歪理的世界。
到底有多少易装的人,看来还没有可靠的统计数据。2000年秋季我花了好几个星期想要确定具体的数字。与我一起核算人数的有总部设在马萨诸塞州瓦特汉市的性别教育国际基金会。这个组织担任总调度,有就业指导服务站、新闻机构和易装者、变性者的教育中心。另外还有一个院外活动团体,叫GenderPAC。这两个组织都不清楚具体人数。性别教育国际基金会有人说:“这种人中有太多的人深藏不露。怎么能凭想象来统计呢?”
我打电话给瑞·布朗夏尔(Ray Blanchard)。他是加拿大嗜瘾和精神卫生中心的临床性服务中心的负责人。布朗夏尔把自己描述成一位“传统的门诊医生”,研究性学已有三十多年了。他说:“没有人知道。我询问了好几个同事。我们达成的共识是目前尚无可供利用的流行病学方面的信息”。
我又询问了简·艾伦(Jane Ellen)和弗朗西斯·费尔法克斯(Frances Fairfax)。他俩是特瑞—爱司(Tri-Ess)的组织成员。特瑞—爱司是“第二自我研究会,一个国际性的社会组织,专门支援异性易装者及其他们的配偶、伙伴、孩子和朋友。”费尔法克斯夫妇住在得克萨斯州。简·艾伦是个医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两个上大学一个上预科。他俩告诉我特瑞—爱司在全国各地的支部所有的成员中有易装者最近统计人数为一千一百及其三百二十位妻子。至于全国到底有多少异性易装者,他们也不知道。
简·艾伦冒然猜测说:“大约三四百万吧。大约占成年男性人口中百分之三至五左右。有人声称还要多。我认为这个数字比较恰当。你知道的,少数人总想要人数多一点。有人说人数还要大一两个百分点。我认为就是那些害羞怕暴露的人吧。”我请瑞·布朗夏尔做个估算。他也同意百分之三至五,这个数字比较合理。
确实,布朗夏尔与费尔法克斯夫妇在两个观点上是意见一致的:一个是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易装者;另一个观点就是所有那些穿女装的男人都声称不是同性恋,而且有时有点令人恼火的就是他们确实不是同性恋者。
简·艾伦: 一个有使命的男人
特瑞—爱司组建于1976年,是由几个易装团体合并而成。其中包括历来有名的鞋袜俱乐部。鞋袜俱乐部从1961年开始在加利福尼亚州聚会。鞋袜俱乐部对许多易装者来说,就像石墙酒吧对男同性恋者一样很有名气:是终止羞辱的开始(虽然对易装者而言,还不能终结他们严密保持的匿名身份)。费尔法克斯夫妇是特瑞—爱司组织的驱动力。对一些易装者来说,尽管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穿着奇装异服的怪人,而这个社会却标明他们是怪人,那么特瑞—爱司无异于一座希望的灯塔。对于易装者圈子里的评论人士来说,费尔法克斯夫妇是好人,他们对于易装者本质的看法是受到了误导或者是自欺欺人。
简·艾伦是个有使命的男人:他要拯救易装者糟糕的自我并保住他们的婚姻。弗朗西斯能干坚定、为人谦和,除非受到冒犯,性情也很温和。她一直是艾伦的合作伙伴,1988年(艾伦担任董事长)以来就担任董事会秘书至今。特瑞—爱司组织的中心宗旨是易装是一种天赋。穿着女装不仅仅可以令人放松,表达内心具有的女性的温柔,有利于身心健康,而且还可以加强婚姻关系。只要妻子能够聪明地欣赏,而且能够坚强地追求就像简·艾伦所承认的那种自恋、自我放纵的习惯。用特瑞—爱司网站主页上的话来说:“你认识什么人,是易装者吗?
“大多数易装者都是普通男人。他们只是发现自己个性中有女性的一面,渴望突破社会的藩篱来改变陈规陋习。他们喜欢自己的男性特征,只是又发现了一种女性的“天赋”,并决心要发掘这一女性天赋……每个男人天生就有一系列个性潜质,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但是社会却标定为女性的特征而要求他压抑克制。易装者已经接触到了这些个性潜质,而且发现他们能够充分表达出来。易装者把这些个性潜质融合于自己性格之中,能够消磨掉一些在成长过程中由于社会教养所形成的男性粗鲁的棱角。其结果是一个更加健康、人格全面的个人。
一旦妻子或者伴侣意识到她的配偶不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离她而去,或为了作为一个女人新生活而去,或者冒着风险毁坏他们的家政财产和家庭生活,那么夫妇双方应该能够找到一个平衡的解决方法……过去一开始就有许多吸引她的个性,如敏感、善良、爱美之心等等,现在都可以归为他个性中那个女性所有的特征。”
费尔法克斯夫妇认为异性恋的易装者是正常的人们。根本不像那些性别的歹徒。不是落腮胡子穿着女装,也不是简·艾伦称为“性别嘲笑者”的双性人。费尔法克斯希望易装者能够勇敢地走出来,并不是因为特瑞—爱司希望蔑视或颠倒社会,而是因为他们相信假如社会能够理解易装是正常的事,那么对易装的抵制就会消失。易装就会像打高尔夫球一样是一种正常的轻松娱乐的方式。瑞·布朗夏尔谈及易装时使用了“恋物癖”、“性别烦燥症”、“自恋症”、“自我欲望专注症”,这些词语费尔法克斯夫妇听也不想听。他们知道有人把易装看作是与性有关的事或者(就像他们自己也知道)不太正常,就感到心神不定;因为他们认为易装者就是正常的人——基督教教徒、有家室的人、得克萨斯州人——是乔治·布什需要、想要的人。只要一讲到易装者,简·艾伦和弗朗西斯就要你把他们看作只是穿着女装放松放松的男人。
“易装当然不只是放松放松罗。”布朗夏尔不无冲动地说,“高跟鞋、化妆打扮、戴假发和穿紧身胸衣,这不是十分荒谬吗?甚至连女人都会觉得太累人。放松就像一条内裤,就像不是衣服的衣服。易装者想正常地穿上女性的服装,要让人们认为是为了放松娱乐和自我表现。我听有人说过:‘我说,我打赌,如果没有社会上的循规蹈矩,这些人也就不会选择穿女装了。’我说这是一派胡言。易装只是企图解决内心的冲突,而根本不是体制问题。假如我们男女穿的衣服都完全一模一样,只是男士穿四粒纽扣的衬衫而女士穿的是五粒纽扣的,那易装者只是想换穿一件有五粒纽扣的衬衫。我们不明白为什么。”
我们的分类和描述都范围狭窄,而且有点保守,留有余地;因此,我们无法解释易装的驱动原因,我们也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种吸引力和嫉妒心的混合物,正是这两者的混合物促使那些男人在与女人造爱时又想象自己是男性女同性恋者。
1986年狂欢节时,有一份小册子概括了一个易装者的情结。他描述了到底是什么在驱使着他:
“什么是易装者?
是一个人,通常是一个异性恋者,渴望和需求在他或她的一生中各个不同时期穿戴异性的服装。这种冲动性的行为一般始于年轻时代,而且这个人许多年来都独自与这一隐秘的需求作斗争。易装不是一种病态,而是代表了一种人,他喜欢表达自己个性中的另一方面;同时在换装的过程中情感和身体方面都有所得。易装不是业余爱好,而是生活必需;易装是为了生活。”
这在我看来是易装者内心矛盾的核心,也是我写这篇文章的核心。易装是一种强迫力,但是我们不应该认为这是一种病态。一位好妻子应该能够容忍丈夫易装因为男人也别无选择。而且,要宽容丈夫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这是一种天赋。这是乐趣,也是快感,也是一种生活必需。这种对易装的需求对男人和他们的妻子来说是可怕的;他们希望驯服这种愿望,将其归为一种偏好,一种天赋;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