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6期

我的传记备忘录

作者:亚当.海斯列




  在老宅的院子里苹果树仍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格拉姆。”
  “你想知道感觉如何?”他说。“让我告诉你。就是时时刻刻担心有一天他会离开我。你想知道那是为什么吗?那和是不是同性恋无关。而是因为我知道妈妈离开了你。我告诉你不吃药是自私的,因为我知道。因为我吃。你明白了,爸?我也一样。我不希望艾瑞克半夜里在停车场里发现我,穿一身睡衣和陌生人说话,像妈妈当时找到你的时候那样。我不希望他发现我被人吊着。曾经有几个星期我指尖冒火,点燃了一切阻碍我的东西,结果一切都有了起色,一切都美得难以、难以置信。而有几个星期我无法梳头。但是现在我服药了,而且我没有让我们破产,而且我现在还不想了断自己。我吃药,我想着艾瑞克。感觉就是这样。”
  “可是火呢,格拉姆?火势如何?”
  他眼里的伤感足够把我们都杀了。
  “记不记得你以前有多喜欢在大车库里看我画草图?”
  泪珠从他脸颊上滑下来,他点点头。
  “我给你看点东西,”我说。在房间另一头书桌抽屉里我找到一支记号笔。我现在明白了,他能够见我所见,他一向如此。现在应该也还是。我取下墙上的画,放在地上。在黄色的墙纸上我画了一扇门的轮廓,真门大小,七乘三英尺半。
  “你看,格拉姆,一共会有四个门把。相连的线条将形成一个十字。而每个门把将与门里的一组轮子相接,同时还有四组铰链,一边一组,但是只固定在门上,不是框上。”我用明暗一一画妥。格拉姆哭了。“人们可以用门把开门,方向随意——向左或向右,向下或往头顶上开。门把转动时会把螺丝从门推入框里。他们可以把门开在窗边,不会遮住早晨或夜里的光,他们搬家具的时候可以把门开过头顶,绝对蹭不掉漆,而当他们想看看天的时候,可以只开顶端的一小块。”我在墙上用小图画出了门的不同位置,直到粗头笔尖破了才停下。“这个送给你,这扇门。很抱歉不是真的。不过,你可以想象得出,一个人在决定该如何走过去的时候所享受的乐趣。会出现规律,每个家庭会有自己的习惯。”
  “我要的是一位父亲。”
  “别那么说,格拉姆。”他还在哭,我受不了了。
  “真的。”
  我回到桌前,跪在那儿,匆匆写了张纸条。笔快不成样子了,很难写出字形,写起来颇费功夫。
  也许有人会指责我失职,可有一条对孩子的忠告是我一贯信守的:任何让你感觉无聊的事都不必再善终。可惜,我的有些孩子让我感觉无聊。格拉姆始终没有。请就这点与他对证。只有他是我的一切。
  “格拉姆,”我说,走到房间那头把纸条拿给他看,把真相拿给他看。
  他躺在床上,我站在他跟前,我看见他睡着了。他哭累了。他的眼睛闭着,眼圈又肿又红,嘴角流下细细的一道口水。我用拇指替他抹了抹。我把他温柔的脸捧在手里,亲亲他的额头。
  我从另一张床上拿来一条毯子给他盖上,一直盖到他的肩膀,在他下巴那儿掖好。他的呼吸这时平和了,均匀了。我把折好的纸条放在他手里。我抚平他的头发,关了灯。我该走了。
  我拿着酒杯和酒来到走廊上。我能感觉到每一步的分量,我的身体越来越无力。我靠着墙,等待电梯带我下去。电梯门开了,我走了进去。
  在下沉的玻璃笼子里,我能看见橘色球灯沿桑塔莫尼卡大道一直伸向海滩,树影斑驳的棕榈在海滩上晃动。我总觉得美国城市里热闹的灯光是一种乐观主义的理由,一种永不怀疑的标志,某种带着我们往前去的东西。远处,星星点点的码头伸向暗无边际的大海,像一艘燃火的船启航驶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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