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同志”,艺术,政治
作者:汪洪章
其实,生于1815,死于1882年的特罗洛普,虽以写作速度迅捷而著称,可谓下笔千言无懈怠,但当其作品风行之时,凯斯勒家族连影儿都没有呢。那套书页尚未裁开的全集,摆在他的书房里也是做做样子而已。滑稽的是,当尼克谈及特罗洛普的风格时,这位贵族竟然强不知为知,摭拾牙慧地说特罗洛普会赚钱。实际上,他的那件视为至宝的《拉封丹寓言选》,早年在法国实际上是小人书。更令人忍俊不禁的是,那些封面的装饰图案很像男人的阴毛。就是这么一位势利并附庸风雅,六十来岁仍然单身的勋爵,到小说快结束时我们才知道,他原来是个是喜爱娈童的同性恋者。
霍林赫斯特在《美的线条》中的讽刺描写还远不止这些。作者让身为国会议员,一心想往上爬的杰拉尔德·费顿既和自己的女秘书有染,又和自己女儿的男友雅斯佩搞同性恋。在他家举办的音乐会上,当尼娜演奏贝多芬的《告别奏鸣曲》时,除尼克外,只有那个叫诺曼·肯特的,感动得落了泪。其他在场的达官贵人、富商巨子都好像长着驴耳朵似的,不解其意,如坐针毡。另有一次,一帮穿着举止都颇为乖戾的政客,在杰拉尔德家壁炉上那幅瓜尔迪的《威尼斯随想》前面,大谈特谈当时英国和阿根廷打的那场福克兰战争,说什么应该立碑以纪念那场战争,应该建个像特拉法尔加广场那样的东西来纪念。特拉法尔加战役是拿破仑战争时期英国海军在海军上将纳尔逊的指挥下,大获全胜的战役,它确立了英国在全球范围内的海军优势达一百多年之久。这帮无聊政客,在1980年代,竟然还在做日不落帝国的美梦,显得多么不合时宜。大概,他们也只能像瓜尔迪那幅画那样地随想一下了。撒切尔首相光临肯星顿花园别墅,一直是杰拉尔德梦寐以求的,他将其看作自己政治生涯成功的一大标志。这场戏安排在小说第二部分“谁解风情”结束前。此时的尼克已不再是个正直腼腆的艺术青年,他变得放浪不羁,满口脏话,而且吸毒成瘾,正和万尼·乌拉迪等人大玩龙阳之兴。跳舞的那一幕更是滑稽。首相“曾说过她不打算跳舞,可是,喝下一两杯威士忌以后,现在她和尼克跳得那么起劲,那么性感。”由此可见,霍林赫斯特的讽刺笔法其实不止是老辣,有时简直是戏谑而刻薄。
霍林赫斯特对艺术地运用英语语言是很自信的。主人公是个极具艺术鉴赏力,对文学文体有着独到见解的青年,从他的角度来组织安排小说的叙事,恰恰给作者本人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机会,以充分展示自己的这份自信。小说的语言读起来总让人想到亨利·詹姆斯,这也是毫不奇怪的,因为小说的实际叙述者——主人公尼克,一直在研究詹姆斯的文体。只是,这个牛津大学培养的原本还算成功的教育产品,眩惑于上层社会的浮华,爱慕虚荣;更为可悲的是,由于沾染上毒品,沉溺于同性恋的肉欲满足,在小说将近结束的时候,他的HIV检测呈阳性已成定局。学术生涯至此结出的唯一果实只有那篇论述“美的线条”的文章,刊登在自己与万尼合办,看来只得一期而终的《S形线》上,论詹姆斯的博士论文遥遥无期。
唯美地游戏人生如若把持不好是要付出代价的。雷奥已先尼克而死,万尼也已病入膏肓。他们得的都是同一种病——“艾滋”。杰拉尔德·费登也因尼克以及他自己的一些丑闻而宣布辞职,搞得是妻离子散。等待尼克的又是什么呢?那是不言而喻的。
小说如此结尾寓意是很明显的。作者似乎在对那些搞男子同性恋的“同志们”说:“嘿,哥们,可不能那么搞。要搞也得学学苏格拉底或柏拉图‘同志’,来点高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