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特邀嘉宾……

作者:卡罗尔.纳尔逊.道格拉斯




  “一百万美元,”他重复道,口气中满是感激。
  他的确应该知道这个秘密,胜过生活当中的任何一件事。什么是生活,于他而言,就是魔术表演罢了。她很可能会把这一百万美元捐赠给某个基金会,用于治疗曾夺走她儿子生命的疾病。所以他终究还是帮了她。生活很奇怪,魔术更是如此。
  那一定是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她会把他,一个顶尖的魔术师,从观众席里拉出来作为表演嘉宾。两人各自入住的酒店已经开始联手为这次绝无仅有的大师级联袂演出大肆宣传了,就好像是两个世界一流的拳击手要再来一次较量。
  也许他们的确是。
  
  她还规定他必须穿上舞台装:亮闪闪的用金属圆片装饰的黑色上衣,绸缎腰带,大衣似的夹克,背后带有抵肩,甚至还有女式紧身胸衣。她提及这些时,他脸都红了。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过明摆着,作为魔术师,演出之前她肯定得知道嘉宾穿什么衣服。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双胞兄弟,但也许她可以照着找一个。事先并没有人来研究他的长相,但在目前这个年代,化妆师对着照片就可以做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面具来。跟其他一些娱乐业一样,相比过去的老一套,魔术也越来越强调特效。
  纸质光滑的画报里塞着羊皮纸的宣传单,上面也有他的名字,画报里有玛姬卡和她的演出介绍,上面写着:“格里亚斯和卡奇诺酒店举办,特邀嘉宾——了不起的梅林”,一场九美元。
  他坐在前排,抬头看着舞台,他是多么习惯从那儿俯视着台下的观众呀。但此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强行拉去参加当地交响乐知识竞赛的孩子。对于一个专业魔术师,每天都要耐着性子表演很多节目,尽管下面的观众会惊讶地屏气或鼓掌,但这不过是例行公事。
  他轻轻地拍了拍手;没发出刺耳的声音。以前在台上听到的那些喧闹和音乐现在变得很刺耳,尤其是那些充满热情的尖利的口哨声。他表演的时候从来听不到有人吹口哨,但那是过时的礼遇了。他坐在活动椅里,身体缩了一下,有点窘迫——以前随处可见的对魔术师的礼遇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不会全盘照搬玛姬卡的镜子戏法儿,但是会借鉴其中的精华部分。掌握一个魔术师绝活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参与并且经历他的表演。因为你可以在一瞬间就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令他惊讶的是,虽然这个魔术已经成了拉斯维加斯的热门话题,竟然没有任何参与过此魔术的观众嘉宾能被人引诱透露出个中奥妙。所以,一旦有人说出来,一定会引起媒体的轰动。他想不通的还有千禧年剧场的科洛克德·康吉尔(Cloaked Conjuror)(注:拉斯维加斯著名魔术师。)怎么也没能弄清这个镜子魔术的秘密,而此人最擅长揭露戏法背后的机关。
  镜柜终于被黑衣忍者推到舞台上,马龙死死盯着柜脚拖轮上方的空间,但是,并没发现途中有人把镜子翻过来反射前轮以此来冒充后轮从而掩饰演员通过地板出入的现象。事实上,玛姬卡在橱柜前面扭动腰肢,像只性感小猫——或是在发情期的厄莎猫(注:《灰姑娘》里的一个角色。)——以此表明轮子上方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不过,别着急。他马上就可以知道他的“双胞胎兄弟”是如何进入橱柜的了,尽管两人是如何“合为一体”一时还不得而知,肯定又是镜子捣的鬼。总是镜子,真让人汗颜。
  她把他从观众席里点上台时,他站起身,紧张得像头一次表演魔术的学徒。他习惯驾驭他人,就像圆桌上的国王,而不是充当工具。
  
  当他走向登上舞台的六级台阶时,他听见观众里有人嘘声说:“快看那个古怪的老家伙,一头白发的那个!电视里那个玩魔术的,拉斯维加斯的名人!”
  他把珍爱的白发从额头向后梳得又直又高,他认为这使自己有点基督教士的味道。如果魔术界也是一个教堂,他喜欢把自己比作从那些劣等侍僧中脱颖而出的牧师。
  跟其他嘉宾一样——查东奈又走了一遍过场——他被问及姓名,从哪里来,有些什么兴趣爱好。观众很快就发现,这个嘉宾并非无名小卒,而是鼎鼎有名的魔术师,于是对他忸怩的回答不禁发笑。
  “你准备好面对我忠诚的镜子和魔术的后果了吗?” 她最后问道。
  他扫了一眼自己露在橱柜外面、穿着黑色披肩、镇定的肩膀。“当然。我准备好了,我甚至更想看到另一个我从里面走出来而不是走进去。”
  这句话引得观众一阵窃笑。然后,那扇镀银的门就朝他关上了,仿佛一个平放的断头台,目的是要砍断他拉皮缝合过的脖子。他低下头朝银门后面的黑暗空间走去,思忖着,这条通道相对他身材可能小了点儿。
  但是没发觉有障碍物,忽然,门“啪”地一声,终于关上了,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他立即转身,上上下下地感受着……四处寻找橱柜里可能会有的镶嵌门墙。
  但是什么也没有。事实上,他没触摸到橱柜的任何边缘,这里面没有界限。
  太让人惊讶了,他朝前走了一两步,或者四五步,六,七,八!后退。朝两边走。还是什么都没有。而且寂静无声,并没有消声装置来掩盖外边玛姬卡的声音,但是门一关,里面的确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他甚至感觉不到玛姬卡那帮工作人员旋转柜子时的振动和摇晃。
  没有什么东西在旋转,除了他困惑的推测和思考。一个普普通通的橱柜里面不可能这么大。不可能,不是错觉……
  他处在一片真空中,没有声音,没有动静,连一丝光也透不进来。漆黑一片,就像儿时在神父那里忏悔时待的小格子。
  作为魔术师,马龙已经习惯心算时间。他试着一分一秒地数着——此刻是如此的孤独。可是很快他就数不下去了。完全无能为力。以前那些技巧在这儿完全不奏效了。
  他想捶四面的墙,想破坏这个魔术,但是不行。除了他所站立的结实地板,周围什么附着物都没有,除了脚下的地板。他跺了一下脚,像个生气的孩子。没声儿,一点压力的感觉都没有。
  他害怕了,恐惧了,想叫一声,可这里面太压抑,太干燥,喊不出声。
  然后,还和以前忏悔时一样,有一小方灰白的光从黑暗中透出来。
  “终于来了!你去哪儿了?”他问道。“把咱俩一起变出来可没剩多少时间了。”
  “时间?”一个奇怪的喘息声问。“什么意思?站好了。我要把你吸进去。”
  吸他进去?“现在想办法恐怕晚了点,”他抱怨道。“你要是不快点儿照着我的样子化一下装,这事儿就被你毁了。”
  嗯。一次不怎么成功的表演不会毁了玛姬卡蒸蒸日上的事业。但是如果这次失败了,她就玩完了。少一个对手就是少一个对手。“我们从哪儿走出这个蠢东西?我先来。”
  “第一个也就是最后一个,”那个喘息声说,无声地笑着,准确地说像人临死前喉部发出的呼噜声。
  “我不明白,”他说。
  “这是她向我履行的诺言。我每晚给她的表演提供成百上千张死人的脸和身体。我终日漂泊不定,但不言自明,我最后会得到一副身体和一个灵魂并离开这无边的黑暗。”
  也许他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中那一丝灰白的光。他能够隐约看出一个形容枯槁,满身长疣的完全不像人的东西,或许那些带着面具、打扮成猫的忍者,脱了演出服就是这样。
  刚才匆匆一瞥足以让他相信,这个家伙绝非一个玩忽职守的雇用替身,而是个不寻常的东西。
  “你是个精灵,”他猜测说,“就像阿拉丁神灯里那个,但你被困在镜子里了。而她以某种方式发现你,你满足她一个愿望,还她青春美貌并让她成为一个魔术师,只要她承诺给你……某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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