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风雨后的艺术彩虹
作者:王滨滨
《一年中的一天》与沃尔夫其他作品的体裁不同,这是一本“年记”,从1960到2000年,记下了每年的某一天。“年记”的倡导者是高尔基,他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就建议作家们记下一年中的某一天。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主意,不同作家们的不同记载是当时政治生活与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对后人来说,它们比任何“圈定”的历史书都更有说服力,更真实,更耐看。1960年,苏联的《消息报》就刊登了这样一篇记载,并向全世界作家发出记录9月27日这一天的呼吁。可遗憾的是,当时没有多少苏联作家响应这一号召,而远在千里的沃尔夫却四十年如一日记录下每年的9月27日。最初沃尔夫根本没打算发表这些东西,所以这本有六百多页的作品非常私人化,它是作家的心灵私语和内心独白,用格拉斯非常形象的话说是“内心考古”,女作家生活中的甜酸苦辣、对事物、文学与写作的思考、对朋友的思念、与同行们的相会乃至梦境等都跃然纸上,比如想到衰老她写道:“想做的做不了,连想做什么都不愿意想:这就是‘衰老’:要知道这一点,但要继续生活下去,寻找乐趣与享受。”1998年9月27日,她写道:“我知道这本新书的写作之所以停滞不前,也和自我启蒙的问题有关:自我启蒙是否有深度?它将引我到何方?”1985年9月27日,她记下与丈夫到科隆参加伯尔葬礼的情况,我们能读到她在科隆的见闻,对葬礼氛围的描写,对伯尔这位朋友的悼念和对西德生活环境的陌生。作家本人十分看重这种看似随意的记录,她说:“或许直到今天,我都一如既往地渴望着不让太多记忆的珍宝沉没到遗忘的海洋。日常生活组成了人生。每天都是生命的一个片段,一旦溜走,它就真的不再回头,而我们也离死亡更近了。不着痕迹地让它过去,会让我觉得痛心。”不管是日记还是“年记”,都是生命的轨迹,是岁月的见证,既然人挡不住生命与岁月的脚步,那么就让文字抓住它走过的痕迹。写作对沃尔夫来说,是防止以往的日子沉没于遗忘大海的最有效的办法,所以她热衷于记“年记”,她说:“我想尽可能把所有一切都记录下来,以这种记录的方式把时间消磨掉,我‘本身’的写作需要这些记录,以后等我再读这些日记式的手稿时会发现,如果我不记下来,这一切几乎全都忘得精光了。经历过的事都到哪里去了?”“我把记忆放到遗忘的海洋里。”原来她写这些“年记”并不打算发表,之所以改变初衷,是因为她觉得“它们都是时代的见证,发表它们我认为是一种职责。我认为我们当代的历史面临着一种危险,那就是现在就把历史归结到很容易运用的公式上,并加以固定”。
《换种眼光》是她今年出版的作品集,收录的作品许多以前已经发表过。《换种眼光》记下九十年代中期在美国旅行时的印象,有许多回忆,回忆早年自己的文学楷模如西格斯、贝希尔、布赖特尔,回忆柏林的生活。在这部作品中,年老的沃尔夫目光更多地对准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对准了自己的生活,比如,我们可以读到沃尔夫夫妇俩怎么做菜:“我准备色拉的调料,G.正按电视里的菜谱做菜,菠菜拌酱,再加点奶油奶酪鲑鱼汁。”或是写她的婚姻:“他是绝对忠诚的,我的忠诚总遭到质疑。” 进入耄耋之年的沃尔夫似乎对新小说的创作不感兴趣了,莫非是因为九十年代中期动了大手术身体不济、力不从心?莫非是到了该把自己过去的东西总结归纳一下的时候了?是想换种眼光看自己的过去?从美国看德国?抑或厌倦了现实?因为她曾说过:“我请假告别了现实。”《换种眼光》这本集子收录的作品让我们了解了女作家已经改变了的生活,她的梦想,她的思想,她住院的经历,乃至“9·11事件”。
沃尔夫虽然已七十六岁,但我们期望她的艺术生命长青,给世人再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