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汗水

作者:[突尼斯]蕾黛·萨利米 史 月




  老板的辱骂如同暴风骤雨,连他的祖宗八代都未能幸免。听完了这一通教训,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那个女人还坐在那里等他,伸出她的双腿,把它架在对面的椅子上。老天爷,她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你这个蓬头垢面、双眼斜视的丑女人啊!我可给不了你什么。在这炎热的夏天,我已将自己的欲望和大衣一起脱去,放进了储藏室。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实际上,她并不很难看,勉强可以说她长相平平,或中等偏下一点。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她的双乳浑圆,令他对它们的形状、手感和味道浮想联翩。他强忍住抚摸其胸脯的强烈冲动。尽管天很热,他的双手却在颤抖。
  他步履沉重、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汗水仍在不停地流淌。他点燃了一根香烟,看到她又冲着他笑了。这个小婊子!透过重重烟雾,他一边想看她,一边询问她的情况。她回答说自己挺好的。他不禁自问,她为何总是用这种挑逗的目光注视着他?她是不由自主地这样做呢?还是擅长此类表演,以至于让人既信以为真,又迷惑不解呢?他向她谈起了炎热的天气,说自己在这样的火狱里根本无法写作,而她却说自己在任何环境、任何情况下都能安心写作。这个小骗子!总有一天,我会发现她是从哪里剽窃来的,没有人能让你从我的手心逃脱。
  她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已猜得他的想法,然后就冲着他笑了,毫无先兆地突然夸奖他的眼睛很漂亮。他有点愣住了,继而又忍住了,惟恐自己的言语流露出一丝惊讶来。尽管这个坦诚的女人让他讨厌,在刺激他沉寂已久的感觉,在诱惑他,而他却感得自己已经年迈。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年轻十岁,能够再年轻一点,就可以亲她一下,或许还可以做点别的事情。他想试探她一下,把自己热乎乎、汗津津的手放在了她柔软、白嫩的小手上,而她却没有把手抽回去,依然镇定自若地注视着他。
  愿安拉疏远这样的女人。她竟然如此镇定,竟然如此擅长表演。他对她说,假使她抽回自己的手,或者发出异样的动作,他就会生她的气,因为他只不过想和她建立一种友谊而已。他当然是在说谎,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又对她说,自己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女人。这次,他可没有说谎。他又说,如果她愿意的话,他可以做她的朋友,甚至做她的大姐。她将手抽了回去,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得他心烦意乱。他暗自问道,像她这样小小年纪的女人,尽管如此丑陋,却如此了解男人的欲望。
  他试图重拾他所期望的话题,与她聊起了女人。他对她说,他非常羡慕女人,羡慕女人总能找到自己的保护者。她毫不犹豫地答道,这是男人自愿所为,男人应该留点机会给女人,好让她们自己去生活。真该死,这个女人居然能想一套,说的却完全是另一套。他很清楚这个女人今天为什么来找他的,知道她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单单来找他。或者说,他自以为是这样。她的右乳几乎要从衬衫的缝隙间呼之欲出,洁白得犹如凝脂。他很想伸出手去,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她说人们都把他称作猫。她惊奇地睁大了双眼,双唇诱人地张着,双腿还搭在凳子上。他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清了清嗓子,与她谈起了自己的一次性经历。她既没有感到羞涩,也没有为他的那些矫揉造作之辞和他添加在小说中的细节描写而感到不安。她一直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他想,如果她是他的女儿,他一定会狠狠地扇她一记耳光,惩罚她的恬不知耻。
  她的眼神既无邪,又透着惊奇和邪恶。这让他既为之兴奋不已,又对之望而却步。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但老板却在召唤她。她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向他投去会意的微笑,就走了。而他就一直注视着她离去,注视着她那凌乱的外表,心里却想着自己可以以她的形象为题材写一首自由体诗。他呼吸着灼热的空气,感到了些许得意,尽管自己已年过四十,却魅力不减。也许,她并没有剽窃文章。
  热风从窗户灌了进来,而他却独自坐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只等待着夏天过去。他又想起了她,想象她亲吻着他,想象自己拥抱着她,将她的衣衫一件一件脱去。正当他对亲吻她的滋味颇感疑惑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看似非常自然的问题:她现在和老板究竟在干什么?
  她走开了一会儿又回来,重新坐到他的对面。于是,他十分莽撞、直截了当地问她以前有没有和别人接过吻。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有过。他觉得她是在撒谎,觉得她是想让他感到那是个谎言。他直盯盯地看着她的双眼,对她说道:“我想吻你”,而她却沉默不语。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她笑了,双唇像往常一样微微张着,对他的要求不置可否。
  热风几乎令他窒息。尽管如此,他还是从被老板打断的地方接着讲完了他的故事。两个人突然都沉默不语。沉默令他局促不安,就像是一个未经父亲允许就偷用刮胡刀的十岁孩童一样。汗水滴在他眼前的纸上,又一次把他浸湿。她对他说,今天的天气可真热。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真想自己能像个男子汉一样对她。可是,他却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她向他询问他孩子的情况。好一个婊子!先勾引我,诱惑我,再跟我提及我的孩子来拒绝我?他忍住了,告诉她自己正在为双胞胎儿子的割礼(注:割礼是指男性割包皮、女性割阴蒂或小阴唇的仪式,是入社礼内容之一。割礼最早起源于迦勒底人,在古埃及即已存在。行割礼的时间依文化而异,一般在成年前或出生后几日至结婚前,由专人负责举行。其意义众说纷纭:或为牺牲,或为痛楚考验,或为结婚准备,或为净化生殖器,或为象征性生活危险,或为卫生措施,或为象征性阉割;亦有人认为是表明生殖器神圣,警告不得滥交等等。黑非洲盛行女性割礼,有些人类学家认为此举在于剥夺妇女的性享受,使其保持永久的贞节。)攒钱。出乎他的意料,她又向他打听割礼的事。这个可悲可怜、相貌丑陋、素不相识的女人,她究竟是从何处看着我呢?他又想起了那时隔久远的疼痛,想起了在女人们颤动舌头所发出的欢呼声(注:阿拉伯妇女在热闹的场合常常通过舌头在口腔中的快速震动发出响亮的声音,来表达她们欢乐的心情。)中躲藏在云层背后的小鸟。
  他勉强地笑了笑,对她说自己在割礼上晕了过去。她也笑了,这令他感到有点不自在,将这可恶的微笑完完全全铭记在心中。她如此过分地挑逗我,比任何一个美女都让我感到兴奋。难道我又回到了青春期,只是为了让她引诱我而我却如同木头一样坐在凳子上吗?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说想吻她。她看着他的双眼,笑了笑。他受到了鼓舞,起身离开座位,走近她。她任凭他靠近自己。他闻到了她的气息,几乎就要碰到她那厚厚的双唇,但是,她在他想完成最后一个动作的时候却制止了他。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挨了一个巴掌,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而她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双眼,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命令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沮丧和无力慢慢潜入他的四肢。他像个小孩一样踉踉跄跄,无法站稳。他的男子气概又一次荡然无存了。他满心疑惑地站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解了她的想法。这一切令他难以置信。她从他那湿热的手中挣脱了。他顿时冷汗直流,简直要把整个人给浇透了。他以为她是故作矜持,便又想去吻她。可是,她却把他轻轻地推开了,使他只能乖乖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垂头丧气,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她想说点什么,可他却让她别说了。她长时间地注视着他,对他说道:她实际上很渴望他,也想吻他。他对这个疯狂的逻辑颇感诧异,觉得她肯定有病,是一个不正常的女人。她怎么能勾引他,又拒绝他,还说她其实很渴望他?他觉得她一定是喜欢玩这种把戏,便对她说,他对此已经厌烦了,不能再在这种游戏中浪费余生了。她又说,她的确很想吻他。于是,她起身离开了座位,朝着他的方向走来。他们四目相对。她捧着他的头,而他则嗅着她身上的香水味,凝视着她的双眼,感到一种冲动在体内燃烧腾。她把自己双唇贴近他的双唇。他的身体在颤抖,双眼紧闭着。慢慢地,她抬起双唇,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他睁开双眼,盯着她丰满的胸脯,感到浑身不自在。天这么热,她为什么要捉弄他的神经?他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他的所有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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