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汗水

作者:[突尼斯]蕾黛·萨利米 史 月




  出乎意料之外,她突然坐在了办公室肮脏的地面上,拿起他的一只手,亲吻每一根手指,并把他的另一只手埋入她凌乱的头发中。他一声不响,不知所措,等待着她放开他,心中想着要问她为什么对他这样做。他的喉头发紧,令他渐感疼痛。她抬起了头,面若桃李,看着他的双眼,紧紧地靠着他。他又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心里却想着抽她一个耳光,好让她感到疼痛,好为自己残存在汗水中的那一丝男人味狠狠地报复她,可是,她却没有回答。
  办公室如地狱一般,越发憋闷难耐。他想他该回家了,回到他的两个孩子身边。他感到有点饿,温柔地从她的手指间抽出手,对她说,他只能给她友谊。她又对他笑了笑,眼里闪着泪光,对他说自己也别无所求。他们已达成了默契,要重新开始,要忘记在这大热天里的最后一刻所发生的事情。
  她站了起来,拉着他的双手,亲吻着他的手心,眼中依然闪着泪光。他也迅疾起身,对着她笑了笑。一粒汗珠在他的下唇边流淌,一种苦涩的凉意在他的嘴里蔓延。她伸出了指甲被染成玫瑰红色的小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嘴唇,勾画着他的唇形,拨弄着他的胡须,继续着她那顽皮的挑逗。她温柔地抚摸他的脖子,然后在胸口停住了,双眼注视着他那迷惘的目光。他感到她想要的不仅仅是友谊,面对着她,他也不可能仅仅是朋友。
  他的心在颤抖,就像一只羽毛被淋湿的小鸟。他问她是不是想让他成为她的情人。她深情地注视着他的双眼,微微一笑,说道:她只想得到友谊。可是,她的手指却没完没了地在他的胸口画着圆圈。
  他觉得很愚蠢,也觉得很费解。她尽管相貌丑陋,明知他是一个无力抵挡夏日酷暑的家伙,无力面对所有的女性,尤其是相貌丑陋的女性,却故意挑逗他。这让他觉得她是存心想摧毁他的神经,存心让她的游戏从他的指缝间溜走。她还在挑逗他,解开了衬衫的纽扣,露出了被烟酒熏染的胸脯。汗水在他的额头涔涔地流着,呼吸越来越急促。任何一个男人在这种的情况下都会想再吻她一下,但她又以带有挑逗性的矜持拒绝了他。他实在想知道所有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仿佛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努力平复自己的语气,对她说道:她现在所做的实在很危险。她微微地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她略带沙哑地轻声对他说,是她开始了这场游戏,也应该由她来结束。他想扇她一个巴掌,想为所有的男人报复她,想在这个搅了他一天的贱女人脸上啐一口唾沫。如果她是想侮辱我的男性自尊,或者说是我那残存的男性自尊,那么,她成功了。他直视她的双眼,想读懂她的眼神。可是,他一无所获,只看到了黑色,深不见底的黑色。他开始诅咒炎热,咒骂汗水和所有的女人,十分客气地将她推开,就好像要撢走什么脏东西一样。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她在他的身边走着,默默地肩并着肩。突然,他对她说,他刚才真的很想亲她。她微笑着答道,如果他想的话,那她现在已准备好当街与他接吻。她大声地说着,一个老头停下了脚步,瞟了他们一眼,然后,一边双掌相击,一边祈求真主宽恕,匆匆地走开了。他感到害羞,为她的放肆,也为她胆大妄为地摧毁他的神经而大为吃惊,尽管他失去吃惊的能力已有多年。他说,自己是个俗人,而她则回答说她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他觉得这句话是她今天所说的最为诚实的一句话了。他站在拐角处,伸出手来想和她道别,可她却抓住他的双手,不顾他的反应就想亲吻他。他很艰难地避开了。这个小疯子,她想重新开始她的游戏,可这次是在大街上。
  他抓住她的双手,用力地按着,望着她的双眼,吃力地喘息。她又对他笑了,想和他贴得更近一点。汗水又像潮水一样流淌。他用尽全力才从嘴唇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对她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他指着从额头上流下的汗水,而她却像孩子般狡黠地告诉他:“我不知道。”他对她说,这是胜利的汗水。他苦笑着,与她告别,一边走着,一边咒骂着这大热天,咒骂着那潜伏在他体内的阴柔。
  
  作家简介:
  蕾黛·萨利米,1974年2月14日生,突尼斯记者、作家,在短篇小说、长篇小说和诗歌方面均有所涉猎,对文学及科技作品的翻译亦十分关注。她精通阿拉伯语、法语、意大利语和英语,是公共关系学教授。她所从事的领域是新闻业、传媒业、网站设计及翻译,她的三部短篇小说集即将问世,即《空旷的天空》、《沉寂的大自然》、《语之羽》。她的长篇小说手稿题为《镜子的记忆》。业已完成的作品是长篇小说《待售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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