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华顿夫人和她的“蒙特山庄”

作者:郭晓明




  亨利· 詹姆斯是伊迪丝·华顿非常得意的一位文学朋友。伊迪丝·华顿是在爱德华·博依特家里第一次见到亨利·詹姆斯的。在华顿的一篇回忆文章亨利·詹姆斯的文章里,华顿记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他们一起被博依特夫妇邀请到家里吃饭。华顿那时非常敬佩亨利·詹姆斯,以至于都不敢相信那种荣幸会降临到她头上。为了不辜负这次难得的会面,她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穿上最新的杜塞装,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亨利·詹姆斯在华顿心目中是一个很伟大的作家,她在回忆文章中写到:“除了我的青春,我漂亮的上衣以外,还有什么东西能把我举荐给那位我连解鞋带都不配的男子。”然而那次会面,华顿还是胆小得没敢说话,也丝毫没有引起亨利·詹姆斯的注意。类似的另一次会面是在一年后,华顿也是被朋友邀请去见亨利·詹姆斯。她那回为了增添魅力,特意戴了一顶漂亮的新帽子。心里还想好了,如果亨利·詹姆斯对这顶新帽子进行礼节性的赞美时,她就可以鼓起勇气大谈她对《黛茜·密勒》和《一位女士的画像》的赞赏。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她依然没有给亨利·詹姆斯留下印象。后来他们成了好友后,亨利·詹姆斯坦言他不记得在哪儿见过她。不过,后来他们相识了,华顿回忆时说“突然之间,我们好像一见如故”。亨利·詹姆斯也在一封给华顿的信中说,“(我们)越来越难舍难分了。”
  亨利·詹姆斯和华顿夫人结识后,经常和朋友一起去她的蒙特山庄聚会。他们有时在餐厅的圆桌上讨论问题,有时在房屋阳台上一边交谈,一边欣赏户外花园的美景。华顿夫人与亨利·詹姆斯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聚会是在1904年10月中旬的一天。那天晚饭后,像往常一样,他们来到阳台朗读诗文。据华顿夫人在自传中的回忆,亨利·詹姆斯朗读诗歌的表情非常生动,甚至有几分激动,他几乎是以吟唱的方式来诵读诗歌。即使是韵律最复杂的诗歌,他读起来也不磕磕绊绊。“声音如滚筒般一扫而过,直到他嗓音的全部重量落在最后一个音符……他的诵读风格是一种超然,是他内在灵魂的闪耀,而不是装模作样或演说般的做作。他是用灵魂在朗读。”那天晚上他们谈到了惠特曼的诗歌,惊奇地发现惠特曼是他们彼此的至爱,都认为惠特曼是美国最伟大的诗人。他们拿一册惠特曼的诗歌在手,赏析那位伟大诗人的天赋才情,轮流朗诵他那充满力量的《自我之歌》。当詹姆斯读到《从摇摆不停的摇篮里》这首诗歌时,他不那么用力朗诵了,“他用一种压制狂喜的声调低吟,直到对死神的五重祈祷像《第五交响乐》开头几节里敲打声一样鸣响。”
  他们有时也一道结伴开车去旅行。华顿非常喜欢新英格兰的乡村风景,但是却不大喜欢那里的居民。在新英格兰度假旅行时,她曾说过一句话:“美国的乡村风光一望无际,而美国人却没有历史传统。” 有一次华顿的汽车在马萨诸塞州抛锚了,华顿不得不住进一家旅馆,然而这次经历并不愉快。她写信给一位朋友抱怨道:“我第一次在美国的‘夏日旅馆’里过了一夜,对这个国家很失望。这里非常无趣,人们不讲礼仪,举止粗鲁,饭菜粗糙,女人幼稚,处处是怨天尤人的抱怨。告诉你,这还是一个新的时髦的旅馆。人们一点都不注重美感,早餐吃香蕉,这样的国家如此发展下去是多么可怖呀。”对于华顿夫人的这种态度,亨利·詹姆斯曾委婉地给她提了建议,不过他主要是针对写作题材方面。亨利·詹姆斯在信中敦促她放弃对欧洲举止风雅的迷恋,要她把题材重点放在美国本土的行为风格上。亨利·詹姆斯以自己的创作经历向华顿建议:“就在身边你可以发现很多对写作有利的事物。跟随并抓住那些瞬间闪现的、真实的、独特的、属于你自己的、属于作家的东西,不要让它们溜走。”这是华顿夫人所听到有关创作的最佳意见,她把这句话铭记在心。她继续记录纽约社会生活纷繁复杂的变化,剖析新的暴发户们的虚伪和野心家们的残酷,创作了《欢乐之家》和《天真年代》。但是她同时也非常注意倾听和关注英格兰乡村的那些不为众人所知的复杂生活。
  华顿夫人采纳了亨利·詹姆斯的建议,细心观察身边的生活,注意吸收身边的写作素材。她根据发生在莱尼克斯镇一个山脚下的可怕的雪橇事故写成了《伊坦·弗洛美》。这部作品讲述的是弗洛美与一个比他大的女人的不幸婚姻以及他和妻子的堂妹之间的糊涂事。小说以他们选择自杀而不是分道扬镳结局,带有一点霍桑浪漫主义小说中略显怪诞的色彩。后来,华顿写了一部《伊坦·弗洛美》的姊妹篇,取名为《夏日》,又名《热伊坦》。作品中的故事发生在比茨菲尔德镇,夏绿蒂·罗亚尔和卢西斯·哈维一起去看烟花表演。夏绿蒂是一个热情而又不懂得自我保护的女孩,最后被哈维这个花言巧语的家伙诱奸并遭抛弃。夏绿蒂后来又遇到一个无耻的堕胎者,不得不与他周旋,终于在监护人的帮助下摆脱了他。作品中的那座山实际上就是取自于马萨诸塞洲的贝尔山,而这个聚集着流浪者的污秽之地给周边的文明村落蒙上了阴影,象征着社会规范下和人内心里暗含的暴力倾向。华顿的这部作品使一些文雅的读者为之震惊,她的崇拜者们也为她的勇敢而再次感到惊奇。
  
  三
  
  伊迪丝·华顿喜欢呆在她二楼卧室的床铺上写作。卧室宽敞明亮,视野很好,从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花园和山坡。她就喜欢在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里不受拘束地写她想要说的故事,描写她所见到的和理解的人生。她的小说题材广泛,尤其擅长描写美国上流社会的世态风俗。她和英国女作家简·奥斯汀同属于风俗小说家。所谓风俗小说,就是指那种如实反映特定时代、特定地点、特定社会阶层的社会风俗、习惯、礼仪的小说。伊迪丝·华顿对美国南北战争引发的时代变迁与社会新旧价值的交替极为敏感。新兴资产阶级大刀阔斧地闯入保守衰败的贵族资产阶级的世袭领地,社会阶级结构与经济结构的迅速解体与重新组合,这些都在伊迪丝·华顿的作品中得到了较充分的表现。她善于用隽永的语言和细密的文笔把事件、人物及人物的心理活动刻画得栩栩如生。由于细腻、独到地展现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她被评论家誉为心理现实主义小说的代表。
  伊迪丝·华顿三十七岁时出版了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浅尝辄止的人》,从此开始进入了小说创作的丰收期,几乎每年都有作品问世。之后写过一部长篇小说《抉择之谷》和中篇小说《圣殿》均未获得成功。直到1905年她的作品《欢乐之家》的发表为她赢得了很高的声誉,使她真正进入美国优秀小说的行列。小说以纽约上流社会为背景,描写一位家道中落的女子在追求理想婚姻的过程中受尽上流社会的奚落和排斥,最终被迫害致死的悲剧,具有一定的社会批判意义。1911年她发表的中篇小说《伊坦·弗洛美》第一次直接地描写下层社会的生活和复杂的感情世界。作品描写一位破产农场主与妻妹的爱情悲剧,出版后反响强烈,被认为是华顿写得最好的悲剧故事。1920年发表的《天真时代》是华顿最重要的长篇小说,代表了她小说创作的高峰。这部作品受到评论家们的高度评价,为她赢得了1921年的普利策小说奖。
  《天真时代》这部作品以19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纽约上流社会为故事背景。作家把那个时代的纽约上流社会比作一个小小的金字塔,它又尖又滑,人们很难在上面取得立足之地。伊迪丝·华顿在小说中描写了纽约上流社会中因袭的贵族资产阶级和新兴资产阶级两股势力的冲突和融合。达戈内特祖上是正宗的郡中世家;范德卢顿先生是第一任荷兰总督的嫡孙,他家曾与法国和英国的几家贵族联姻;还有与德格拉斯伯爵联姻的拉宁一家。他们处于上流社会金字塔的顶尖,但已经有些衰败的迹象。以明戈特家族、纽兰家族、奇弗斯家族为代表的名门望族是上流社会的中坚力量,他们的祖辈都是来自英国或荷兰的富商,早年在殖民地发迹,成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还有一些是一些富有但不显贵的人们,他们多数是内战后崛起的新富,凭借财力和联姻而跻身于上流社会,比如作品中的博福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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