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凯特·肖邦农庄:梦觉醒的地方
作者:廖嵘君
会,邀请亲朋好友前来唱歌、跳舞、做游戏,并由凯特为大家伴奏助兴,总是玩得不亦乐乎!每到此时,凯特便穿上时髦亮眼的裙子,拿出娴熟的社交本领,煞是引人注目。在没有客人的晚上,她会在壁炉台上点上几根蜡烛。烛光映照下,整个房间顿时泛上朦胧迷离的气氛。壁炉前一张矮桌上随意地散落着书稿和乐谱,有时凯特就斜倚在舒适的躺椅中出神、遐想,也许是在感怀人生多舛,也许是在品咂爱情的滋味,又或是在思索生命的真谛。她在一首诗中这样写道:“一束阳光撒向明朗的一天/也有薄雾缭绕,微雨淅沥/一缕爱的光芒投射进生命里/既有梦想缤纷,还有痛感犹存”。她笔下的埃德娜也有这般百转柔肠:“她陷入沉思,坠入沉郁的痛苦之中。深夜里这阴影又一次笼上心头,教她垂泪不止。”这些文字所蕴涵的淡淡忧伤,如同夜半醒来时,推开窗,只见天淡夜凉,月华满地,自己却形单影只,无限惆怅。
餐厅就在客厅的隔壁。仆人们一天三次把饭菜从厨房端到楼上,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用餐。餐桌上总是热闹非凡,孩子们“咿咿呀呀”的吵闹声,杯盘的碰撞声,众人的笑声、谈话声,不绝于耳。要照顾六个孩子的饮食起居,可以想象得到凯特的生活该有多么忙碌!尽管这时他们家的经济状况已经远不如前,甚至有些捉襟见肘,一家人还是乐在其中,尽情地享受天伦之乐。
在所有的房间里,主卧室是最宽敞明亮、也是布置最为考究的一间。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木制牙床,属于典型的十九世纪风格。四根立柱和四根横木构成与床座平行的结构,以挂帷幔之用。床上铺着有镂空花纹的洁白床单,顶罩是白的,十分清爽素雅。床头的一张小婴儿床是为在克劳蒂尔斯维尔出生的小女儿准备的。即使忙了一天,在夜里,年轻的母亲还要悉心照料襁褓中的女儿。对面的壁炉在冬日里为一家人驱走严寒和凄冷。按照克里奥尔人的习俗,主卧室不是主人夫妇的完全私有的空间,这里也是商量和处理家庭杂事的地方。白天孩子们呆在这间房里,凯特教他们读书、识字,有时甚至在这儿给他们洗澡。
虽然被家庭琐务缠身,凯特对文学的兴趣依然如故。只要闲下来,她就坐在藤摇椅里孜孜不倦地读书。达尔文、哈代、斯宾塞的作品是她每日的伙伴。据她的一位友人回忆:“关于人类研究的书籍,无论是宽泛的,还是具体的,都始终是她的兴趣所在。”她涉猎广泛,还爱读赫胥黎和左拉的书,她最推崇的作家要数莫泊桑了。对这位法国短篇小说大师,她总是充满敬意,将他视作楷模。她曾经评价说:“这是一个不受传统和权威束缚的人。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的身心和双眼去观察生活,然后以一种直截简单的方式把他的所见告诉我们。”她的书就存放在房间一角的书橱里,玻璃橱窗里书名清楚可见——这就是她的“知识宝库”。她还时常坐在窗前的书桌边,给密苏里的亲友写信。她在信里形象地描绘了周围发生的趣闻逸事,亲友们看了总是赞不绝口。窗子的另一端,在梳妆台前,一袭长裙随意地搭在雕花藤椅上。那纤巧的腰身、宽松的蓬袖和立体的裙摆,都是当时十分时髦的款式。凯特穿上后这款裙子后整个身材成一个沙漏形状,线条十分优美。椅边还放着她的一双高跟系带长靴,对面的墙上挂着一顶阔边帽,凯特对穿衣的讲究由此可见一斑。她的骑马装也十分漂亮:上身是蓝色的紧身小褂,长长的拖裙扎紧系在一边,露出里面的绣花衬裙,再配上一顶活泼靓丽的赛马帽,外加一副软牛皮手套,非常帅气洒脱。可是,对于那些穿着朴素的当地妇女来说,打扮时尚的凯特未免显得太与众不同了。她的到来“犹如电影明星突然坠临这个荒野小镇”。人们对她评头论足,可是个性叛逆的凯特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我行我素。
肖邦夫妇的主卧室里还开了一扇小门,通往另一间房。凯特生小女儿时,母亲从圣路易斯的家中赶来帮忙照料其他五个孩子,在这间客房里住了很久。房间很小,陈设也很简单。钢架小床,有三个抽屉的小柜,墙上挂着一幅画。唯一引人注目的是立在床头的耶酥受难像,因为凯特的母亲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走道的尽头是凯特儿子们睡觉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是没有墙的卧廊,不过现在已经用砖块封住了。
楼上所有的房门都通向宽敞的阳台,上面可以欣赏到美丽的景色。这里光线很好,视野开阔,偶有微风拂过脸庞,说不出的惬意舒畅!凭栏远眺,小镇风光一览无余。寂静的下午,路上有人来回走动;近处是肖邦一家的厨房,另外还可以看到他们家占地80英亩的种植园地,阔叶树、枫香树和朴树簇拥着,清晰可辨;远处,广袤的田野里,白色小花怒放着,随风轻轻舞动腰肢,的确美不胜收。仰头看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形成班驳陆离的影子。若是在阳台上摆上一张躺椅,闭上眼,享受一下午后的阳光,那是何等的恬静幸福!
凯特偶尔想从家务中解脱出来,便放任孩子们肆意胡闹,要么步行,要么骑马出外四处逛逛。丈夫的杂货店是她时常光顾的地方,乡人们茶余饭后喜欢聚集在这里,扯扯家长里短,聊聊八卦新闻。而“心较比干多一窍”的凯特在旁边听着,都默默记在心里。和霍桑一样,凯特天生好奇,一直敏锐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和事。早在新奥尔良居住时她就频频造访邻居家,去棉花仓库里,也会到当地的度假胜地格兰德岛度假,点点滴滴都为她后来的写作积累了丰富的素材。来到克劳蒂尔斯维尔后,她对周围事物的兴趣依然如故。在与人们交往的过程中,她用心留意着镇上克里奥尔人的衣着、谈吐和生活习惯。有心的人会发现,她的小说和生活中的真实故事是竟是惊人的相似。1928年,克劳蒂尔斯维尔的学校图书馆遭窃,里面存放的凯特•肖邦作品被人盗走。令人纳闷的是,不久后,这些书稿又失而复得。后来人们才察觉到,这是一个恶作剧——有人故意在小说中把人物全注上了居民的真实姓名。凯特的小说涉及的都是些敏感问题,如种族通婚、内战带给南方的伤痛等等,当地人感到尴尬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来到克劳蒂尔斯维尔的第三个年头里,奥斯卡染上了疟疾,高烧不退。情急之下,凯特竟然赤脚跨上一匹没有辔头的马,飞驰赶去叫医生(后来这成为当地的一个传奇),可是她的努力还是没能挽留住奥斯卡的生命。丈夫死后给凯特留下一万两千美元的债务,这在当时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凯特从此接管起杂货店和种植园的生意,闲暇之余她还要照顾孩子。不过这对于聪明能干的她来说并非难事,很快她便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几年后就还清了债款。然而,这时她却发现周围的人们是那么地排斥她。虽然她聪明机敏、热情奔放,善与人交谈,又很乐于助人,但保守的当地人仍是不喜欢她,始终无法理解她的离经叛道。的确,凯特处处标新立异,当众人面抽烟,和男人们打牌,穿着张扬奢华,常常一个人出门散步,到晚上才回家,而且据说在街上行走时把裙子提起,“脚踝露得太多”。她还和别人的丈夫打情骂俏,“说话做事活像个北方佬”。可以说,她的种种举动在当时简直是惊世骇俗。人们根本不可能理解她言行背后所隐藏的是对令人窒息的世俗传统不折不扣的挑战,也不可能知道她这么做是为那些被陋习所禁锢的女性发出一声声抗议的呐喊。因此,丈夫死后,她的处境越发孤立,也就不难理解了。这时她又与当地一个名叫艾伯特• 桑派特的有妇之夫传出桃色新闻。这位富农深深迷恋着她,并答应帮她还债。一时流言四起,人们把她看成一个不受欢迎的异类,扑面而来的闲言碎语已让她无法招架,使她心力交瘁。在母亲的一再坚持下,她把房子卖给一位医生,带着孩子们回到了圣路易斯,从此离开这座树影重重的小楼,一别这片培育她文学灵感的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