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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建立什么样的编辑学
作者:阙道隆
《中国编辑》2005年第2期发表了两位先生全面批评拙文《编辑学理论纲要》的文章(下面分别简称《纲要》和批评文章),其中谈到的问题很多:有些问题是《纲要》的缺陷和遗憾,两位先生坦率地提出来,我衷心欢迎和感谢!有些问题属于学术争鸣问题,可以从容研究思考,不必急于统一。有些问题则涉及编辑学的研究方向和基本原则,有进一步讨论的必要,下面就这方面的问题谈谈我的看法。因为批评文章的观点多依据第一作者的《编辑学导论》(下面简称《导论》),我在下面谈意见时,难免要涉及《导论》的一些观点。
一、编辑学研究什么
独有的研究对象是一门学科存在的前提和建立学科体系的基础,因此研究对象问题成为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讨论热点,提出了过程论、关系论、规律论等多种观点。1995年出版的《书籍编辑学概论》(我与徐柏容、林穗芳合著)对讨论情况作过梳理和分析,认为各家的观点虽然有分歧,也有共同点。共同点就是“编辑活动”,他们都是从编辑活动的不同层面、不同角度提出编辑学的研究对象,因而可以把编辑活动作为编辑学的研究对象。由于编辑活动具有概括性和包容性,上述意见得到众多研究者的认同。我们在《纲要》中即以编辑活动为核心概念,构建编辑学的概念体系和理论框架。
批评文章对以编辑活动为编辑学研究对象提出质疑。文中说:编辑是动词,编辑活动成了活动的活动,逻辑上说不通。编辑若作名词解,即编者的活动,编者又围绕什么事物在活动?为什么活动?又说:活动对于任何一门学科都具有一般性与普遍意义,怎能把编辑活动当作编辑学“独有”的活动呢?
编辑活动和创作活动、科研活动一样,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词语,知道前面的编辑修饰后面的活动,说明活动的性质;不会像批评文章说的那样,理解为“活动的活动”。但我还是愿意稍微说几句。编辑活动又称编辑劳动或编辑工作,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和社会实践活动。这种社会文化现象和社会实践活动不是个别的、偶然发生的,而是普遍存在于它产生以后的各个历史时期和各种传播媒介中;并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演变,具有客观性、普遍性和发展变化的历史性、规律性,是可以作为研究对象的。编辑学就是研究编辑活动的性质、功能和发展规律的科学。其实《导论》中也说过:“编辑学是研究和探索编辑现象和编辑活动规律的科学”(见《导论》第95页),显然是把编辑现象和编辑活动作为编辑学的研究对象。至于编辑活动何以成为编辑学独有研究对象的质疑,是不难解答的。虽然活动对于任何一门学科都具有一般性与普遍意义,但编辑活动对编辑学来说则具有特殊性,研究编辑活动可以使编辑学找到自己的立足点,从而和其他学科区别开来,成为一门独立的新兴学科。
编辑学不研究编辑活动,应该研究什么呢?批评文章说:“编辑学是研究信息、知识有序化、媒体化与社会化的发生、发展和运动的基本理论、基本原理和基本方法的科学。”这个定义的文字表述还有需要推敲之处。例如,“知识有序化”的说法有悖事理,难道一堆杂乱无章的材料能成为知识吗?有序化的工作首先是作者做的,上面的说法抹杀了作者的创造性劳动。又如,说“研究信息、知识有序化、媒体化与社会化的发生、发展和运动”,有重叠雷同之感,发生、发展即运动,没有发生、发展,何来运动呢?再如,说研究“基本理论、基本原理和基本方法”似嫌片面,难道编辑学只研究基本的理论、原理、方法,其他非基本的理论、原理、方法要不要研究呢?这个定义的主要问题还不是文字逻辑问题,而是以信息、知识的有序化、媒体化、社会化为研究对象,把研究对象无限扩大了,编辑学丧失了自己的立足点和根基,成为漂浮在天上的编辑学。
诚然,在文化产品(指精神文化产品)生产、传播和消费的总过程中,编辑活动一头连接文化产品的生产,一头连接文化产品的传播和消费,成为联系作者和读者、文化产品的精神生产过程和物质生产过程的中介。现代编辑过程也已向前后延伸,编辑人员要关心、参与文化产品的创作、复制、销售各环节的工作。但编辑活动仍然是这一总过程的一个部分、一个环节,而不是整体。它的基本任务仍然是策划、组织、选择和加工作者的作品,为作品复制提供合格的文本,为读者、社会提供优质的精神食粮。编辑学的任务就是研究文化传播总过程中的一个环节,即编辑活动的性质、任务、规律、原理和方法技能,为指导编辑实践和培训编辑人才服务。
批评文章说的编辑学则是将信息、知识传播过程的一个部分、一个环节,视为信息、知识传播过程的整体,把信息、知识、语言符号、物质媒体、传播和编者一起,都作为编辑要素(唯独没有作者和读者)。这样,编辑学就与信息科学、语言学、传播学、印刷学、营销学、管理学等许多学科混同起来,编辑自身的学问反而被湮没了。下面,我试举例说明。
语言是编辑活动产生的条件,在编辑活动中要遵守语言规律和语言规范。编辑学要分析作品和文本中出现违反语言规范的原因和规律,提出克服错误的措施和办法。但研究语言规律、制订语言规范,是语言学的任务,不是编辑学能够承担的。至于各种技术规范,有一部分是约定俗成的,有一部分是国家颁布或世界通用的标准,并非编辑学的创造。《导论》谈语言问题的有关章节,内容多半是语言学的一般知识,有编辑特色的内容并不多。
传播媒介与编辑活动确有密切联系。传播媒介的特点、功能,对编辑活动的内容、要求和工作环节都产生直接影响。部门编辑学首先是按传播媒介划分的,编辑学要研究不同传播媒介编辑活动的特点和规律。在现代编辑活动中,编辑人员要了解精神产品的物质载体的制作知识,但编辑学的主要任务仍然不是研究物质载体制作的技术、材料、工艺等问题,这些问题有很强的专业性,是专门的学问。《导论》中的“编辑系统印制”,实际上是出版印刷的研究课题,其内容与印刷学并无二致。
《导论》谈编辑信息、编辑传播、编辑系统管理等章节的内容,也多半是相关学科的知识,或者是从概念到概念,从理论到理论的抽象论证,结合编辑实际作深入研究的内容不多,读者看了可能仍然不得要领。
批评文章反对以编辑活动为编辑学的研究对象,而代之以信息、知识的有序化、媒体化、社会化,把相关学科的知识和编辑人员需要掌握的知识加上“编辑”二字之后,都纳入编辑学的知识体系。这样,编辑学的研究对象是庞杂的、模糊的,实际上并无明确、具体的研究对象(后面还要谈到这个问题);编辑学也就成为各种学科知识的拼凑和大杂烩,丧失了自己的个性和特色。
二、为什么研究编辑学
编辑学是基础科学还是应用科学,研究的目标和基本原则是什么?20世纪80年代以来,编辑学界对这些问题也展开过热烈的讨论。刘杲同志根据讨论情况发表过系统的意见。1995年9月,全国编辑学理论研讨会在四川举行。他在致与会者的信中提出:“编辑学属于应用科学,编辑学研究要面对现实,回答现实生活中提出的问题;对很多同志来讲,从研究图书编辑学入手,条件比较成熟,以此为突破口,向外向内扩展深入,可以形成揭示编辑活动一般规律的普通编辑学。”与会同志就他信中提出的问题展开讨论,并在不同程度上取得共识。多数同志认为,编辑学属于社会科学领域的应用科学,要坚持理论联系实际的原则,为指导编辑实践和编辑队伍建设服务。应用科学包括应用理论和应用技术,将编辑学定位为应用科学,并不是轻视和否定理论;相反,是重视学科理论建设,形成比较成熟的编辑学理论体系。